所謂的一般人類的方法,也就是說隻能靠付雲藍自己的抵抗力硬撐了。


    但是這顯然是靠不住的,付雲藍從後半夜起就開始發燒,瑟利斯特唯一能做的隻有用濕毛巾給他降溫,期間付雲藍迷迷糊糊地醒來了一次,瑟利斯特給他喂了一些水,他就再次昏睡了過去。


    直到第二天上午,付雲藍才再次醒過來,這回他的意識好像清醒了一些,甚至開口說話了,他用沙啞的聲音問道:“什麽時候了?”


    “上午十點,你已經昏睡一夜了。”瑟利斯特給他端來了用蘑菇、肉糜和土豆泥煮的羹,付雲藍已經虛弱地沒辦法自己坐起來,瑟利斯特就用勺子慢慢地喂他吃。


    付雲藍皺著眉艱難地下咽,腹部的傷口隨著每一次呼吸疼痛著,咽喉也因為吸入了爆炸時的灼熱氣體有些水腫,他隻吃了幾口就不吃了。


    “怎麽……這麽安靜……”付雲藍吃力地問,“其他人呢?”


    “沒有其他人了。”瑟利斯特說,“很多人來看過你,鎮長、老亨特、西德裏克他們都來過,後來就走了。”


    “嗯……”付雲藍了然地閉上了眼睛,他很明白這意味著什麽。


    “米莉安還給你送來了一些吃的。”瑟利斯特繼續跟他說話,“有五包壓縮餅幹,兩個青豆罐頭和六個雞蛋。”


    付雲藍沒有回答,瑟利斯特輕輕地問:“你還醒著嗎?”


    付雲藍勉力睜開了眼睛看向瑟利斯特,這個一向沒什麽表情,安靜得毫無存在感的少年就這麽坐在床前看著他,神情一如既往的沒什麽變化:“你還會好起來嗎?”


    “我盡量……”付雲藍無力地說,但他自己也清楚他是不太可能活下來的,善意的謊言隻能讓這個少年寬慰一時,但該麵對的最終還是要麵對,他不能讓瑟利斯特一點準備也沒有。


    付雲藍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是不是還能有清醒的時候,有些話必須提早交代瑟利斯特,他聲音沙啞地說:“……要是我死了,你就去告訴醫生,拾荒者會來收拾屍體的。”


    “可是他們會吃了你的。”瑟利斯特說。


    也許是人快死了,就格外地容易心軟,這話讓付雲藍竟然有些為瑟利斯特心疼起來。他總以為他把瑟利斯特保護得很好,將廢土的凶險和黑暗都隔絕在外,讓這孩子有一個比較正常的成長空間,可是現在看來,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瑟利斯特其實什麽都知道。


    付雲藍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說下去:“以後……我不能再照顧你了,我留了一些錢在保險櫃裏,密碼是943718,你……要盡量活下去。”


    “活下去嗎?”瑟利斯特垂下了視線,有些難過地說,“我也隻能活下去而已,別的什麽都做不了。”


    付雲藍很想再摸一摸他柔軟的金棕色頭發,卻沒有力氣把手抬起來,隻能安慰地說:“……你不幸生在了最壞的年代,我知道……這個世界一點都不好,而且還在變得越來越糟糕,但是努力地活下去,也許就會……會有好起來的希望。”


    這幾句話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付雲藍有些後悔,之前他幾乎是這個小鎮裏最有權力的人,卻沒有留下什麽私人財產,他的錢都用在了重建傭兵團和招募新兵上麵,現在能夠留給瑟利斯特的東西並不多。


    這孩子接下來的生活一定會很艱難,雖然他好像不太擅長和人交流,但是他頭腦很聰明,應該是可以活下來的。


    應該是的。


    付雲藍閉上了眼睛,再度失去了意識。


    ***


    看到付雲藍確實是昏過去了,瑟利斯特就暫時離開了床前,到付雲藍的書房裏打開了保險箱,裏麵有一些金條、金幣、彈藥和傭兵團的機密文件,他將所有的錢揣到衣服裏,沉甸甸地出了門。


    因為天氣冷,街上的流浪漢都躲到避難所裏去了,瑟利斯特順利地來到了診所,科爾森看到是他,有些緊張的說:“藍怎麽了?”


    “藍正在發燒,他需要消炎藥,我知道你這裏有。”瑟利斯特開門見山地表明了來意,他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浪費了。


    “……是的,我有。”看起來好像三天沒有睡過覺的科爾森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但你也應該知道,那不是免費的。”


    “我帶了錢。”瑟利斯特從口袋裏拿出那些金條和金幣,科爾森看著在桌麵上堆成一小堆的金子,無奈地歎了口氣:“我跟你直說吧,像藍那樣的傷勢,隻注射一支消炎藥根本就是徒勞的,要用就得用一整盒,也許還能有那麽一點兒好起來的希望。”


    “一盒多少錢?”


    “十公斤的黃金。”


    瑟利斯特有些驚訝:“怎麽會那麽貴?”


    “你不知道現在消炎藥在黑市上都賣到什麽價了,而且就算有錢,都未必能夠買到真貨。”科爾森說,“以前我們一直是從墨塞德的醫藥公司進購藥品,自從墨塞德被毀了以後,其它地方不是遠得根本聯絡不上,就是不肯賣給我們任何東西,再不然就是和蜂鳥鎮一樣根本沒有生產藥品的能力,我都斷貨好幾個月了,這已經是整個蜂鳥鎮最後一盒消炎藥了。”


    瑟利斯特低下了頭,付雲藍留下的所有錢加起來連半盒消炎藥都買不起,即使把家裏可以賣的東西都賣掉,也湊不齊十公斤黃金。


    科爾森也知道瑟利斯特的為難,他有些不忍心,卻也隻能硬起心腸拍拍瑟利斯特的肩膀說:“我知道你很擔心他,但是你必須得接受現實。這些錢留著給自己買些吃的吧,這樣至少你可以活下去--這個冬天會很漫長的。”


    瑟利斯特不想就這樣放棄,雖然知道這沒有什麽用,他還是試著說服科爾森:“他一直在保護你們,現在他命在旦夕,你就不能幫幫他嗎?”


    科爾森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地吐了出來,他看起來有些生氣但更多的是懊惱:“聽著,孩子,不是我財迷心竅不肯救他,如果他用了藥就一定能好,我可以不收你一分錢就把我所有的藥都拿出來,藍能夠活下來對蜂鳥鎮來說意味著什麽我很清楚。可是他傷得太重了你明白嗎,就算我把這盒消炎藥全給他用了,他也不一定能夠撐過來,充其量隻是活下來的可能性稍微大一點,讓人圖個心理安慰罷了。但是如果我拿這最後的一盒消炎藥換了這個心理安慰,以後其他有需要的人就會因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傷口而死於感染,本來隻需要一支消炎藥就能救他們的命,我卻隻能看著他們的病情一點一點地惡化下去,什麽也不能做,因為我把最後的藥都浪費在了一個沒有什麽生還希望的人身上。”


    科爾森這些話與其說是在說服瑟利斯特,還不如說是在說服他自己,瑟利斯特即不反駁也不打斷,隻是安靜地看著他,這反倒讓科爾森格外地不好受:“孩子,我很抱歉,除非你出得起這個價錢,否則我沒有能力做善事。”


    “我明白。”瑟利斯特知道自己說服不了科爾森了,瑪斯說的沒錯,“知恩圖報”這種道德品質早已過期作廢好多年了,尤其是在廢土這樣的地方,道德在極度匱乏的物質麵前根本就不堪一擊。


    瑟利斯特收起了金子,站起來想走的時候,他的視線停留在了房間一角的ct機上。


    這個龐然大物已經壞掉很多年了,現在放在這裏隻能充當一下雜物架,有的時候床位不夠了也臨時當個病床用,科爾森一直沒把它扔掉,一是因為太重了很難搬得出去,二來也是舍不得,他總想著說不定這東西還能夠有修好的一天,盡管他也知道生產這種機器和零件的工廠早已不複存在了。


    瑟利斯特伸手碰了碰這台落了灰的大家夥,回頭對科爾森說:“如果我能幫你修好ct機的話,你會把消炎藥賣給我嗎?”


    科爾森默默地看著那台曾經救過無數人的ct機,因為戰後的人們始終生活在高輻射高汙染的環境下,惡性腫瘤可以說是廢土上最常見的死因之一,也許僅次於餓死和被謀殺。如果ct機還能正常運作,許多長了腫瘤的病人就可以早發現早切除,而不必等到腫瘤拖成癌症,病死之後驗屍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


    “行,如果你能修得好的話。”科爾森歎了口氣,算是同意了瑟利斯特的條件。


    其實他根本就不相信瑟利斯特能修好這玩意兒,隻是想擺脫這個少年的糾纏,或者多少讓自己在良心上好過一些罷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廢土上盛開的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喵的神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喵的神奇並收藏廢土上盛開的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