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箏裳緊抱著步奇,不知道是想保護它,還是想從它身上汲取力量。她微有些氣喘,瑟瑟發抖,但和其他人比起來卻是好多了。她旁邊追上來一個男人,嘴唇發紫,胸口不斷起伏,顯然嚇得不輕。


    就在這時,山上轟隆隆的,滾下來一塊巨石,就朝著他們這個方向!步箏裳當機立斷,趴下!也許,巨石會從他們頭頂飛過,隻是虛驚一場,也許,巨石會剛好砸在他們背上,頭上!機會一半一半。


    也許步箏裳是幸運的,她顯然賭對了,巨石並沒有在她身上落腳,而是從她頭頂飛過,帶起一片氣流。但她同時也是不幸的,她身旁的男人,趴在了一片滾石上,身體往下滾,驚叫中拽住了步箏裳的腳踝,兩人一起往下縮了好些距離。沒有任何借力處,步箏裳如何支撐得起一個成年男子的體重?步奇被她壓在身下,身子磨擦著石頭,疼苦的吼叫起來。


    “步箏裳!混蛋,快放開她!”蓁佑冰聽見步奇的叫聲,轉頭就看見這驚險的一幕,趕緊往回跑,不顧危險俯身拉住步箏裳的手,這種情況,她可管不了其他人的死活!“踹開他!”


    步箏裳聽話的一隻腳蹬在男人手上,反被他用另一隻也拽住。男人驚恐的叫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救救我!”他的腳都能感受到底下急流,鞋子被大水衝走,再也看不到蹤影。他害怕的緊抓住手上的救命稻草,再怎麽被罵,被蹬都不肯放手。


    “我讓你放開她!”要不然怕她一鬆手,步箏裳馬上就被拉下去,她一定要殺了這個男人,管他無辜不無辜,連累別人,連累步箏裳就是該死!“你去死!”蓁佑冰隻想步箏裳活著,她意念一動,體內異能流轉,叫囂著燒死他,燒死他!可惜火焰剛出來,就被暴雨熄滅。


    蓁佑冰眼神一寒,已經決定,待會拉他們起來後,一定要好好教訓這個男人。她一隻手扳住路上的巨石,一隻手緊拉住步箏裳的手,兩隻手都已經泛白。她力氣大,步箏裳連同她底下那個男人被拉得讓了半米。但好景不長,她力氣大,不代表石頭也力氣大。被她借力的石頭隻聽哢嚓一聲,有些鬆動了,隻怕再過一會兒,就會徹底滑開,到時候,他們三人一狗,全都得掉下去!


    “啊!!!”男人嚇得直掙紮,石頭的哢嚓聲不斷響起了,“你快拉我們上去啊!!”


    蓁佑冰惡狠狠的盯住他,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但她不敢輕舉妄動,從來不喜歡別人幫忙的她,此時多麽希望能有一個人回頭幫助他們。


    步箏裳手腳已經麻木了,冷到麻木,疼到麻木。她知道,她必須做出一個選擇來。她應該是冷靜的,是聰慧的,她知道自己該怎麽選。但事到臨頭,那股不甘,不舍,居然比預想中來得還要強烈。但有股更加強烈的感情占據了上風,她不希望蓁佑冰死。蓁佑冰和她是不一樣的,她是那麽鮮活,哪怕麵對再困難的事,臉上的笑容都足以讓人動容。她不能想象,如果有一天,蓁佑冰不再有了股燦爛的笑容,不再有了那溫熱的體溫,變成一具冰涼的屍體,那她,還是她嗎……


    步箏裳空著的一隻手艱難的把步奇從她懷裏挪出來送到蓁佑冰旁邊。步奇此時已經奄奄一息,步箏裳愧疚的看了它一眼,對不起,說好要照顧你,卻沒做到,她居然要食言了啊……


    “閨蜜契約,結束。”她主動鬆開蓁佑冰的手。


    沒有了步箏裳的主動,兩隻濕滑的手接觸麵越來越少,蓁佑冰不可置信的叫道:“你快抓住我啊!我會拉你上來的!一定!”大石頭的哢嚓聲越來越密集,蓁佑冰卻不肯放棄的蠕動手指,企圖更多的抓住步箏裳的手。


    步箏裳迎著暴雨,艱難的看向上麵的人,“你是我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幫我,照顧,步奇。”她另一隻手用力扳開蓁佑冰的手指。步箏裳像一隻落敗的蝴蝶,轉眼就被卷入奔湧的洪水。在自然災害麵前,並不因為你的容顏,你的能力,而有任何優待。蓁佑冰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步箏裳從她手裏消失,從她眼前消失,從她生命裏消失。


    蓁佑冰保持著伸手的動作,回不過神,一種奇怪的疼痛從心髒從慢慢蔓延,並不劇烈,卻難以忽視。看吧,其實步箏裳也不是那麽重要,她以為她這樣做很偉大很令人感動嗎?她連眼淚都不會為她流一滴!絕不!蓁佑冰抓住快崩潰的大石頭起身,抱起步奇,把它緊緊捂在她的胸口,她臉朝著天空,傾盆大雨砸在她臉上,她卻麵無表情,看吧,她真的不會流一滴眼淚,都是雨水,都是雨水。


    “你在做什麽!還不跟上!”返回來找人的王正義在半山腰朝靜靜淋雨的蓁佑冰吼道,真是沒見過這種人,什麽時候了,還在發呆!


    最後他們找到了一個山洞。這山洞挺大,容下了不少人,都是些瑟瑟發抖的人。蓁佑冰在這些人當中望見了一個人,她把步奇強硬的塞到王正義手裏,上前就給了那人重重一拳,直把那人掀翻在地,她卻並不罷休,“我讓你撞了人不道歉!我讓你撞了人不道歉!不道歉!不道歉!”蓁佑冰拳頭揮舞在那人臉上,身上,那人完全沒有還手之力,直被打得哇哇大哭鼻青臉腫口吐鮮血!她那股架勢,像是那人跟她有深仇大恨,恨不得把他打死!


    都是逃難的人,現在還起內訌,立馬有人嘰嘰喳喳的議論開來。


    “這小姑娘也太狠了,有什麽深仇大恨把人打成這樣?”“就是就是,聽她說的,不就是撞了一下嗎?”“再打就要被打死了吧?”……


    有幾個人在議論,卻沒有人出來阻止,大多數人都心有餘悸的累癱在地上。看打人的那股凶狠勁,又不是什麽親朋好友,勸架什麽的,被連累了找誰哭去?


    最後還是張大夫虛弱的吼了一聲:“住……手!”才把蓁佑冰從憤怒中喚醒,她渾噩的丟開手裏被打得不成人樣的東西,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的不動了。過了一會兒,她似乎想起什麽,慌亂的四處找,“步奇,步奇呢?”她跑起來,一把奪過王正義手上的小狗。步奇的狗毛全擰成一團了,粘在一起,顯得它更是小小的一團,蓁佑冰兩隻手就能把它捧起來。它剛遭遇了暴雨,此刻身子卻格外燙手,後腿微微抽搐著,一看就知道病得不輕。


    自己都死了,卻還記著這個狗東西。蓁佑冰摸著步奇顫抖的身子,想起步箏裳最後還不忘留下它,就想啊,步箏裳那麽喜歡你,那麽你幹脆就下去陪她好了。她掐上步奇的脖頸,手稍微一用力,步奇依然毫無知覺,但抽搐得更厲害了。步奇這一抽搐,卻嚇得蓁佑冰猛得縮回了手,“你是我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幫我,照顧,步奇。”步箏裳如果知道她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不但沒有照顧好她留下的狗,反而親自殺了它……


    “張大夫!張大夫!”蓁佑冰把步奇捧到張大夫麵前,“你快看看它,一定要救活它!”


    張大夫現在哪有精力就別人?他躺在地上,麵色蒼白得像一張紙,連胸口起伏都很小。“我……我徒兒……徒兒呢?”張大夫的話斷斷續續還很小聲,蓁佑冰湊到他麵前才聽清。聽明白後卻是一滯,說道:“死了。”張大夫呼吸急促起來,艱難的從懷裏掏出一張紙,沒過幾下,突然停止了動作。


    蓁佑冰愣愣的看著韓建給張大夫做複蘇運動,最後伸手一探他鼻下,原來也死了啊。那步箏裳留下的步奇怎麽辦?也要死嗎?蓁佑冰好不容易才想起,應該找塊幹淨的布替它擦擦,習慣性的想拿空間裏的東西,沒反應,又想起,兩個人之間距離太遠,連空間都用不了。


    楊月月悲切的趴在張大夫屍體上,小姑娘嚇得不輕,認識的老爺爺就死在她麵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韓建拿起張大夫留下的那張紙,看了個開頭,就遞給一旁緊抱著甄貳安慰她的甄壹。甄壹接過來,這是一張遺書,有些潦草,是在有些緊急有些慌亂的情況下寫的,但筆跡她很熟悉,紙的質量很好,墨的質量更好,在這麽大暴雨的侵襲下都沒花,隻是有些髒而已,卻看得她直掉眼淚。


    親愛的大姐二姐:


    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這麽稱呼你們。當我知道肆弟命不久矣時,我覺得天都要塌了,明明早就做好了準備,事到臨頭,還是覺得不可置信。我們的生命早已屬於彼此,所以我並不覺得難過,因為,我會永遠,永遠陪著他,哪怕是去死!


    從末世來後,我心裏就很驚恐,一刻也沒放鬆過,每次看見姐姐們擋在我們身前,我就會想哭。明明應該是由我來保護姐姐的啊,卻從來隻會懦弱的做個縮頭烏龜!難道我們要永遠做個累贅,拖累愛我們的人嗎?不!所以,我帶著肆弟走了,不要來找我們。


    姐姐,你們不要難過,活著,對我們來說已經是一種折磨,請讓我們解脫!


    唯願親愛的姐姐們健康幸福。


    愛你們的甄叁。


    甄壹捏著紙的手不住顫抖,眼淚肆無忌憚的落下,模糊了雙眼,一張不長的信,她擦了多少次眼睛才看完,最後,兩姐妹抱頭疼哭。死了的人永遠不知道活著的人有多麽疼。


    蓁佑冰看著她們都覺心酸,眼睛澀澀的,她急忙放下步奇跑到山洞外。剛有些幹的衣服再次變濕,“混蛋!混蛋!”她用力的錘地,她又沒有做錯什麽,步箏裳憑什麽擅自解除契約?等找到步箏裳以後,沒死就打死,死了就鞭屍!


    最後她蹲在地上,捂著臉,肩膀一抽一抽的。在雨中,無論多少疼苦,多少眼淚都能被掩蓋,誰也不知道,你曾傷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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