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傳來女人身體的曲線讓步箏裳眼眶一熱,但其實這麽短的時間還來不及讓她有多麽感動,她想的是沒想到最後死時居然有人陪她一起。


    從小住在精神病院,就算沒病也得住出病來。事實上步箏裳知道自己也正常不到哪去,哪個正常人能和一群精神病人住這麽久還安之若素?


    才進院時也許還有過期待,但隨著時間的流逝,磨滅的是她那顆曾經童真的心。來來往往見過許多各色各樣的人,他們有沉浸在自己編製的幻想世界中不可自拔的,有天生不正常,後期沒教育好的,更多的是被現實生活打擊得瘋瘋癲癲的。精神病院就像是一群瘋子逃避世界逃避自己隔絕世界也隔絕自己的牢籠,能救出他們的不是醫生,是這個世界!但世界怎會為了這一小部分不如意的人而改變呢?


    這個世界是那麽肮髒!


    她就像一個旁觀者,一個觀察者,獨立於世界,看他們在紅塵中苦苦掙紮!


    如果有一把刀,她想割掉所有人的舌頭,讓他們無法再說出謊言!如果有一根針,她想紮瞎所有小孩的眼睛,讓他們不用麵對大人的齷齪!如果有一張紙,她想在上麵寫字,裏麵滿滿都是憎惡憤怒!


    她愛看書,因為書裏寫盡了人間險惡,也因為,書裏寫盡了世間之美好。


    她也曾想過,如果有一天要死了,那她一定是在一個安靜的地方,安靜的一個人,安安靜靜的死去,不會有一個人開心,也不會,有一個人傷心。


    但此刻,她剛救了一個單方麵把她當成好朋友的人,又有另一個人,想要救她。


    這種感覺不賴,不論是救人還是被救,仿佛她一下有了存在的價值。


    原來,這麽多的憤世嫉俗,孤僻自傲,不過是因為對自己命運的不忿,對被拋棄的惶恐而找的自我安慰的借口。


    她也隻是一個滿嘴謊言的人。


    底下車庫中傳來一聲接著一聲的爆炸,火光冉冉,轟隆隆,最後整個車庫直接塌陷了。


    許子丹被步箏裳推了出來,遠離了爆炸點,他還來不及回頭一看,頓時被一陣氣浪掀得飛了好幾米遠。手肘腿部許多地方被磨得生疼,許子丹紅著眼眶,卻不是因為疼,他沒形象的趴在地上,小聲的嗚咽著,像是失去了親人的孩子。


    當蓁佑冰看見炸彈的倒計時隻有短短二十秒時,她就知道,自己可能來不及跑出去了。她離車庫門不近,中間還有不少車子擋路,跑不了直線,不過不拚一把她是怎麽都不會甘心的,坐以待斃不是她的風格!


    見跑在她前麵的步箏裳用盡全力把許子丹推出險境,蓁佑冰不禁在心裏暗罵一聲笨蛋,你以為你是聖母啊!自己都顧不了,還去救別人,蠢,蠢,太蠢了!她就不會這麽假聖母,什麽人能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沒有!


    就拿她當人墊子好了,才不是想救她,反正…反正,對她來說也沒什麽區別,她大概…也活不成了。蓁佑冰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她壓在步箏裳身上,盡可能舒展身體,讓身下的人少受一些傷。就讓步箏裳一輩子感激她,一輩子活在對她的愧疚中吧,誰讓她平時對她這麽壞!一陣火辣辣的氣流噴發,蓁佑冰的最後一個念頭就是,真!他!媽!的!疼!啊!!!


    步箏裳想翻過身,但身上的人牢牢的抱住她,她聽見一聲悶哼,然後自己也在氣浪的衝擊下失去了意識。


    爆炸一聲接著一聲,整個地下車庫被埋葬。許子丹被帶著遠離,耳膜被轟隆聲刺疼,腦子裏一片嗡嗡聲。他睜大雙眼,想看到遠處走出個人來,會靜靜聽他拉琴,聽他唱歌,聽他訴說,欣賞他的畫作,但眼前隻有一片廢墟。


    幸運逃出來的人都還來不及高興,就要開始悲傷,他們沒想到,會在這裏就失去兩個同伴。如果沒有蓁佑冰的提醒,大概他們誰也跑不出來。這隻是末世的第一天。


    楊月月也是懵了,她本來覺得這就是一場逃亡遊戲,她興奮,她喜歡,就算在看到監控樓裏的慘象,也隻是有些害怕,卻沒有這場爆炸的結果給她的衝擊來得大,她開始意識到,這不是一場遊戲,而是一場關乎生死的抉擇,選錯了,代價是生命。


    末世,是真的來了。它喚醒了人藏在內心的惡魔!可怕的不止是喪屍,更是人!


    許子丹拖著傷體,不管不顧的跑到塌陷的車庫,把石塊往外搬,他不知道她們還有沒有活著,他隻知道,他要找到她們,也許她們正堅持著等他們的營救,也許她們已經永遠的離開這個世界,但無論如何,都要先找到他們!


    王正義不言不語,卻開始幫忙搬著塌陷物。他力氣大,專門搬著大塊的,動作卻很輕。


    水柔兒開始嚎叫:“有餅啊,米腫麽就這樣揍了?窩們兩姊妹海沒嚎嚎撩撩呀!”他哭哭啼啼,口齒不清,活像在演一出鬧劇。


    “閉嘴!你個死假娘娘腔!”楊月月朝他吼道,“你怎麽就肯定她們一定…一定…沒準裳姐姐她們還等著我們救命呢!嗚嗚嗚嗚嗚……”她說著說著也嗚嗚嗚的的哭起來,髒髒的兩隻小手捂著眼睛,哭得好不傷心。


    甄貳蹲下來安慰她:“瑪麗……”她想安慰,卻不知如何安慰,隻能伸手揉揉她那頭七彩的頭發。


    牧廉君吩咐道:“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的心情也不好過,征戰才開始,他就痛失兩名大將,特別是蓁佑冰,身懷巨力,武藝高超,還有火係異能,實在是難得的實力派選手,這還沒怎麽派上用場就這麽不明不白的犧牲了,實在是令人遏惋。他至少要找到她們的屍體,令她們安息。這不僅是他作為一個皇帝對逝去手下的關愛,更是對活著的人的一種籠絡安撫,讓他們對他更加死心塌地。你們看,我對你們多好,就算死了,也一定會讓你們的屍體入土為安。這時候,他要悲傷一點,態度也要強硬一點。於是他半含著淚,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說道:“不能讓蓁愛卿和步愛卿獨自留在這兒,朕要帶著她們的骨灰,朕成就的萬古功績也有她們的一份!她們是為了大皇朝的未來犧牲的!”


    韓建:“喳!”


    全麵營救開始,哪怕營救出來的,可能是屍體。


    眾人在這場爆炸中多多少少受了點傷,特別是最後出來的許子丹傷得最重。他用手摳出一塊快石頭,手指弄得血肉模糊。


    郭得缸倒是覺得很可惜。可惜了兩個年輕的小姑涼,可惜了這麽多豪華的炫酷車輛,可惜了他那張珍藏版的冒主席頭像。


    水柔兒似是打了雞血,幹起來,像是比王正義還輕鬆一樣。他抱起一塊石頭,咚咚咚的一陣就跑到了另一邊放下,在咚咚咚的又跑回來,速度快得都能參加奧運會了,惹得其他人驚訝的看向他。


    “那誰,你怎麽跑得這麽快?吃興奮劑了?”牧廉君問道。他不想叫水柔兒的名字,這名字和人一點也配不上,也不想叫他娘娘腔,因為他一點也不娘,隻是很變態!長得這麽醜還敢肖想他,簡直荒唐!要是真有女人長成水柔兒這副德行,他一定掐死她!免得她汙染視線。


    “這個,人家也不知道,就是突然能跑得很快了。陛下,你這是在關心臣妾嗎?”


    “滾!!!”


    靠近車庫門口的碎石雜物一點點被搬走,沒有見到一絲有關兩人的物體。


    臨近中午,太陽有點刺眼,沒進食的眾人有點低血糖,被曬得頭暈。


    一無所獲。


    許子丹低垂著頭,往日幹淨白皙的手指上,血和灰塵混合著。他閉上眼睛,想起他和步箏裳成為朋友的原因,緩緩開唱,獻給我的朋友,你愛的歌。


    “我要帶你到處去飛翔,


    走遍世界各地去觀賞。


    沒有煩惱沒有那悲傷,


    自由自在身心多開朗。


    忘掉痛苦忘掉那地方,


    我們一起啟程去流浪。


    雖然沒有華廈美衣裳,


    但是心裏充滿著希望。


    我們要飛到那遙遠地方看一看,


    這世界並非那麽淒涼。


    我們要飛到那遙遠地方望一望,


    這世界還是一片的光亮……”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有些低沉,卻幹淨,明亮,像一陣溫柔的風,慢慢吹進心田。


    “我要帶你到處去飛翔,


    走遍世界各地去觀賞。


    沒有煩惱沒有那悲傷,


    自由自在身心多開朗。


    忘掉痛苦忘掉那悲傷,


    我們一起啟程去流浪。


    雖然沒有華廈美衣裳,


    但是心裏充滿著希望。


    我們要飛到那遙遠地方看一看,


    這世界並非那麽淒涼。


    我們要飛到那遙遠地方望一望,


    這世界還是一片的光亮。


    我們要飛到那遙遠地方看一看,


    這世界並非那麽淒涼。


    我們要飛到那遙遠地方望一望,


    這世界還是一片的光亮……”


    這美好的歌詞伴隨著好聽的聲音,似乎壓抑了半天的心情也跟著舒緩,連疲憊都被減輕。


    這簡直就是心靈的雞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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