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寧洗了洗手,透過鏡子看了看她,笑道:“還挺快的,我以為你出來應該要一段時間呢。”


    宋燦立在她的身後,同樣通過鏡子與她對視。雙手放在身前,沒有說話,就這麽安安靜靜的看著她。耐心的等著她洗完手,然後慢條斯理的把自己的每一根手指頭都擦的幹幹淨淨,將紙巾丟進了垃圾桶,轉身衝著她歪了一下頭,說:“走吧,不過爸爸要不要見你,我就不知道了。”


    她依舊沒說什麽,跟著沈婉寧一塊出去,她們一塊上了酒店的五層,這兒有個高級會所。洗澡按摩,一應俱全。沈耀在裏頭按摩,據說是難得出來放鬆心情。


    沈婉寧已經跟裏頭的經理打過招呼了,宋燦暢通無阻的來到了沈耀的麵前,他這會正趴在台子上,旁邊站著個長相標致的女人,正在為他做按摩,房間內的裝修風格頗為清新,環境實屬不錯,在落地窗的邊上有個半圓形的池子,正冒著熱氣,有三個出水孔,因此房間內充斥著水流潺潺聲。


    沈耀看起來是身心都放鬆的,替他按摩的姑娘見著宋燦,衝著她笑了笑。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一直閉著眼睛的沈耀,這會也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並坐了起來,背對著宋燦而坐。抬手,那個女人就將一塊毛巾放在了他的手上。


    他將毛巾搭在身上。隨即衝著對方擺了擺手,示意她出去。很快。房間裏就隻剩下宋燦跟沈耀兩個人了。


    隻見他用毛巾擦了擦身子,就將毛巾丟到了一旁,慢悠悠的站了起來,走向了那半圓的池子。宋燦隻站在原地,看著他步入池子,轉身坐在了池子裏的台子上,整個人浸泡在了溫水之中。


    “婉寧說你一定要見我。”池子上頭亮著燈,將沈耀的這張老臉,照的清清楚楚。臉上的表情,也全數盡收眼底。


    宋燦往前走了幾步,坐在池子附近的沙發上,唇角噙著一抹淺笑,說:“我相信沈伯父也是有興趣見我的。”


    沈耀看著她,似笑非笑,眉梢微微一挑,“我隻給你十分鍾的時間。”木鳥記劃。


    “您放心,我的話不會很多,下麵還有一群人等著我去招呼,待不了多久。”


    沈耀沒說什麽,隻揚了一下手,示意她繼續說下去。宋燦輕點了一下頭,說:“我知道您現在收購了泰恒,並將所有的權利下放給了宋鴿。您這麽做的理由,您自己心裏很清楚。”


    宋燦才剛剛起了個頭,話就被沈耀的一聲哼笑給打斷了,嘩啦啦的掃了一下水麵,道:“你想說的就是這個?字是宋鴿簽,醫生也鑒定了,您的母親是沒有醒來的可能,隻要家屬簽字,就沒有任何問題。這件事你怪不到我的頭上,就算要質問,你該回去質問你的妹妹,而不是我。”


    “我們沈家做事,還是善始善終的,你們願意捐,破費這點不算什麽,至於泰恒由誰來管理,誰出麵做事,就是誰的。”他說著,拿過了旁邊的水煙,弄了兩下,就抽了起來,“如果,你來就是為了想要拿回泰恒,我想我們就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了,我難得有時間放鬆,談工作嘛,跟我的秘書約個時間,到時候帶著你的賺錢方案過來,我看看你是不是更能勝任泰恒的管理,不管怎麽說,你手頭上也有泰恒的股份,我也不能徹底抹去你的能力。”


    宋燦耐心的聽他說完,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的變化,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看著煙霧慢慢的籠罩他的周身。


    “其實我該叫您一聲袁伯父才對。”


    宋燦默了許久,才慢悠悠的吐出了這句話,沈耀一怔,片刻,一道淩厲的目光掃了過來,臉色微變,半晌才冷笑了一聲,說:“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您現在做了每一件事,都是在給韓溯做嫁衣,您把申滕做的越好越大,最後的結果還是雙手奉獻給韓溯,您……真的甘心嗎?沈秀秀是沈老爺子的獨生女,她冒著危險生下沈婉婷,最後還是逃過死亡,沈婉婷出生,她就心髒病發去世了。失去女兒的沈老爺子終日鬱鬱寡歡,終於倒下臥病在床,您就全權接手了申滕。”


    “其實您在申滕這麽多年,為申滕賺了那麽多錢,沈家的所有產業都該是您的。可惜沈老爺子生前防著您,死後還防著您,將沈家所有的產業全部轉移道了沈婉婷的名下,公司內部每一件事,都必須由沈婉婷親筆簽字。您連實權都被剝奪了,更狠的是,沈老爺子知道沈秀秀的心髒病是遺傳,生怕沈婉婷也會這樣,所以遺囑表明若不是沈婉婷親自將產業轉給他人,任何人不得有繼承權,沈婉婷若是病死,或者意外死亡,沈家所有的財產全數捐給慈善基金。這意思很明確,袁伯父您就是個打工的,一輩子給沈家打工的。”


    宋燦抿唇淺淺的笑了笑,說:“真是想不到,沈老爺子竟然提防您到了這種地步。不管怎麽說,您都已經摒棄了自己的姓,跟著沈家姓了,可他從始至終都把您當成外人。甚至不給您半點好處,而沈婉婷現在一心一意全在韓溯身上,這沈家的家業,可以說有一半已經姓韓了。伯父,您真的甘心嗎?您疼愛沈婉婷我明白,可是沈婉婷呢?”


    話到這裏,宋燦便閉上了嘴巴,這些東西說一遍就夠了,不需要反複的說,說多了,反倒是讓對方反感。


    再者,這些事情是被沈耀刻意瞞住的,他這種人自負,且非常要臉麵,沈老爺子死後,他就開始不停的提高自己的身份,這些事情被他掩埋,掃除的一幹二淨。逐漸的,公司裏多為他的人,潛移默化中,大家就覺得他已經是沈家的大當家了。


    其實很多人並不知道,他的每一個決定項目,背後都是找沈婉婷簽字的。這件事,連他現在的老婆陸曉紅也不知道。他對外對內,塑造了一個非常疼愛女兒,為了沈婉婷能夠放棄一切的形象。


    原本,他以為可以很好的控製住沈婉婷,不管怎麽樣都是他自己的女兒,誰知道半路會殺出個韓溯。沈耀抿著唇,目不轉睛的同她對視,眉心微微的蹙著,這個袁字,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再聽到了,此時聽起來,依舊感覺像個恥辱。


    看樣子這人是有備而來了,沈耀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十分嚴肅,他將手裏的水煙放了回去,嘩啦一聲,站了起來,然後慢慢的出了池子。宋燦順手從一旁的架子上拿了浴巾,站起來,畢恭畢敬的遞了過去。


    沈耀麵容不善,冷睨了她一眼,一把將她手上的毛巾扯了過去,搭在了身上,隨即坐在了沙發上,跟前的桌幾上,不知什麽時候,宋燦已經倒了兩杯茶了。沈耀抬眸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桌幾上的茶杯,冷哼了一聲,說:“誰告訴你的?韓海銘?”


    宋燦笑了笑,拿起桌幾上的杯子,喝了一口,笑道:“是誰告訴我的,重要嗎?”


    沈耀緊著的眉頭,緩緩的鬆開,目光在她臉上逡巡了片刻,身子往後一靠,翹起了二郎腿,雙手搭在沙發扶手上,這會他已經鎮定下來,微微揚了揚下巴,“說吧,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知道其實您並不希望韓溯娶沈婉婷。”她微微挺直背脊,氣勢不能弱。


    沈耀沒有插嘴,僅僅隻是看著她,那目光落在宋燦身上,讓人不得不滿懷戒備。畢竟在沈耀這種老狐狸麵前,她宋燦就是個小屁孩,她的那些個伎倆,怎麽可能會逃的出他的眼睛。


    “如果我說我願意幫您,您會信嗎?”宋燦微笑著,沒有絲毫猶豫的迎上了他的目光。


    兩人的視線相撞,對視了大約三分鍾,沈耀噗嗤一笑,說:“你是想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那你憑什麽認為,我要交你這個朋友?”


    “因為隻有我能夠挑撥韓溯跟沈婉婷的關係,我相信您應該看得出來沈婉婷對我的忌憚。而且,現在韓溯還沒有辦法跟我離婚,這一切不都是我的傑作嗎?我想您對現在的狀況應該感到很開心。”宋燦鎮定自若。


    沈耀抬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一雙眼睛微微眯縫了起來,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麽。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真正的目的嗎?我不相信,你會單純隻報複韓溯一個人,現在婉婷身體裏還裝著你母親的心髒,我就不信,你不恨我們。”他的笑容帶著一絲嘲諷,坐直了身子,雙手輕拍了兩下沙發扶手,滿是不屑的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說:“想利用我?你還不夠格。”


    宋燦依舊不動聲色的看了他一眼,片刻,也跟著他一塊笑了起來,搖了搖頭,說:“想不到,伯父連利用我的膽子都沒有,甚至還會怕被我利用,真是有趣。既然如此,那隻能成全韓溯了,看的出來,婉婷很愛韓溯,為了他什麽都願意做的,我隻要答應韓溯乖乖的聽話,很快沈婉婷就徹底能淪陷了。我確實恨你們,但我更恨韓溯,也很難對付。”她說著,便站了起來,一副準備離開的樣子。


    “但伯父害怕的話,就沒辦法了。到時候,整個沈家都是韓溯的,那麽連著藥廠也一塊回來了。就是可惜了沈伯父的心血了,不過,我也相信沈伯父肯定是給自己留後路的,就是看起來可能不會太光彩,你也明白,韓溯這人錙銖必報,之前他深陷牢獄的時候,您做了什麽,他可是記憶深刻。走這條路,也不錯。”


    宋燦走到他身側的時候停了一下步子,低眸看了他一眼,稍稍低了頭,畢恭畢敬的說:“袁伯父,再見。”


    宋燦快要行至門口的時候,沈耀終於開口了,“等等。”


    簡單的兩個字,卻讓宋燦長長的鬆了口氣,麵上終於露出了一個看起來像是欣慰的笑容。沈耀有後路,但離了沈家,沒了沈家這個屏障,他什麽都不是,有多少關係是憑著沈家而來的,他心裏清楚的很。沈家的一絲一毫他都帶不走,所以若是離開沈家,他就是淨身出戶。


    他心裏恨透了沈老爺子,想了很多辦法,誰能知道沈婉婷看起來是個病秧子,心機也是深不可測,在公司裏不知道安插多少眼線。所以他隻能做出一個慈父的樣子,籠絡她的心,可惜沒用!他其實很懷疑,沈婉婷的這些心機都是韓溯教的。


    也許現在的申滕中,不但有他的人,更有不計其數屬於韓溯的人。


    他站了起來,轉身看向宋燦,說:“你想把宋鴿踢出泰恒?”


    宋燦咧嘴笑了起來,轉身的刹那,臉上的表情又恢複了之前的狀態,僅留下的唇角一個淺淡的笑,整個人看起來還是那麽鎮定自若。


    “不,您隻要把泰恒暗中還給我,但不用把宋鴿撤掉,就讓她控製泰恒。在宋鴿和我之間,我隻希望您能站在我這邊。能同沈伯父做朋友,我感到很榮幸,我想我們一定可以在沈婉婷死之前,讓她把沈家產業都吐出來,這些東西本來就應該是您的。”宋燦主動上前,伸出了自己的手。


    沈耀的眼裏沒有太多的波動,潮濕的手輕輕握住了宋燦的手,露出了一個標準商人的笑容,說:“朋友。”


    宋燦道了聲再見,就出了房間,沈耀看著她出去,臉上才露出了一個奸佞的笑,彎身拿起了桌幾上的煙盒,取出一根抽了起來,笑意越來越濃。


    步出會所大門的時候,宋燦的雙手插在口袋裏,沈婉寧在前廳等她,見著她出來,就站了起來,微笑的看著她,等她走近了,便道:“看來,你真的不簡單。”


    宋燦依舊隻是笑笑,說:“我先走了。”語落,她就徑直的出了會所。


    沈婉寧轉身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眼中帶著探究。


    宋燦離開了大約二十分鍾,再回到包間的時候,那些人都炸開了鍋,她帶來的小妹,已經被灌醉了,趴在桌子上,手裏還捏著酒杯,都開始說胡話了。這些人雖然好糊弄,也不纏人,可宋燦遁了二十分鍾,自然是要被罰酒的。


    她連著喝了五六杯白酒才算結束,五六杯白酒下去,宋燦也覺得有些暈乎了,架著徹底喝醉的小妹出了酒店大門。可是她走到停車場就開始有些恍惚,她現在不能開車,小妹也喝醉了,應該打車回去。這麽一想,她就轉身往酒店大門走。


    最後,她把小妹送回了家,準備打車回去的時候,在路邊一時沒忍住吐的亂七八糟。她整個人趴在垃圾桶上,胃像是在燒似得,好在意識清醒。


    她帶著一身的臭味回了家,韓溯回來的竟然比她早,穿著家居服坐在沙發上,看到她進門,隻側頭看了一眼,並沒有上前攙扶的行為。


    宋燦去廚房給自己泡了蜂蜜水,喝了一杯下去,稍稍舒服了一點。


    “普通的飯局還要你親自喝酒?”韓溯站在廚房門口,看著她蹲在地上喝水的樣子,問了一句。


    宋燦是背對著房門的,她頭暈,感覺整個世界都在轉,暈的特別難受。站不住了,所幸就蹲著,想蹲到世界不轉了,再起來。她單手扒住琉璃台,另一隻手捏著杯子,整個人歪在那裏,身上的衣服也有些淩亂。


    好半天,都沒有回應,也沒有動,隻看到她慢慢的,慢慢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順帶還伴隨著她‘哎呦’一聲,倒是還感覺得到痛。


    韓溯過去握住了她的手,並蹲了下來,湊近就能聞到她身上的酸臭味,衣服上還沾著她的嘔吐物。宋燦看了他一眼,隻一會就轉開了視線,並用力的掙脫開了他的手,將手裏的杯子放在了台子上,緩緩的站了起來。


    “不需要幫忙?”他站在一側,看了看被她甩開的手。


    “我沒事。”說完,她就沿著牆壁出了廚房。


    韓溯跟著走到門口,就看到她動作緩慢,像個老太婆似得,沿著牆壁慢慢的走向了臥室,緊接著就傳來了關門聲。


    宋燦在床上趴了一會,就從衣櫃裏取了換洗的衣服,進了衛生間。


    韓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雙手抱胸,盯著電視屏幕目光一轉不轉,可餘光還是會時不時的往臥室的方向看幾眼。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從房間裏傳來了一陣慘叫聲,他一下站了起來,快步的走了過去,伸手握住門把,用力一摁,反鎖了!那聲慘叫聲隻叫了一下,就再沒有聲音發出來。裏頭簡直安靜的過分,韓溯抬手用力的敲了兩下門,口吻不善,說:“開門!”


    等了一會,裏頭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又敲了兩下,宋燦依舊沒有任何回應。韓溯在門口站了一會,就轉身去了儲物室,翻箱倒櫃的拿出了一串鑰匙,開門進了房間。


    房間內靜悄悄的,看起來不像是發生過什麽,床邊的那雙棉拖鞋一前一後的擺放在那裏。那麽這人就是在衛生間裏了,他轉身看向了衛生間,稍稍猶豫了一下,門把一動,倒是沒有反鎖。就這麽輕鬆的推門進去了,衛生間裏一片氤氳,霧氣彌漫,花灑還開著。


    隻見宋燦以一個怪異的姿勢趴在浴缸的邊緣上,身上沒穿衣服,就這麽赤條條的趴在那兒,腳上也沒有穿拖鞋,估計是滑倒了。他快步的過去,關了花灑,她的臉色慘白,看起來好像半昏迷了。


    誰知韓溯拉她的時候,她還反抗起來了,說:“出去出去,我沒穿衣服!別看我!”


    韓溯沒理她,強行去拽她的手,宋燦掙紮了幾下,就去撈丟在浴缸內的衣服,她猛地抓起了一件,往身上一甩,結果她的胸罩不知怎麽回事連著一塊甩了初來,竟不偏不倚的掛在了韓溯的頭上。宋燦一轉頭,就看到了非常可笑了一幕。


    胸罩隻在他的頭上掛了兩三秒,就滑了下來,卡在他們兩人之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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