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天隻查了一上午連著兩堂公開課的教授是誰,並沒有怎麽關注這堂課的教授到底準備講什麽,直至年輕俊美、帶著書卷氣的謝教授上台,打開筆記本,把演講主題投放到了所有人眼前,不緊不慢的娓娓道來了……大啟的風土人情。


    一個參加過獲得了諾貝爾物理學獎小組的天才教授,在百年名校的b大,給一群大學生、研究生講曆史。


    就是這麽神奇。


    哪怕聞天上學的時候沒好好學習過,也總覺得這哪裏怪怪的。但偏偏周圍的學生都聽的還挺投入,有些女生更是如癡如醉。也不知道到底是課好,還是人好。


    這樣真的好嗎?


    聞天轉念又一想,謝鶴是誰啊?那在學術界的地位,基本約等於金融界的首富。首富想講什麽不行?哪怕他站台子上灌人生雞湯呢,都有的是人捧場。


    既然人家重金聘請了謝鶴來講課的學校和學生沒意見,她自己自然也不會多嘴。


    而且,說實話,連聞天都隻是因為謝鶴的三言兩語,就有點跟著被帶入了那個隨性放任、活色生香的煌煌盛世。大啟的繁華之景撲麵而來,管弦嘔啞,通宵達旦。大啟真的是曆史上一個十分特別的朝代,把娛樂至死做到了極致,但又就是有那個本事肆意揮霍、享受生活。


    “眾所周知,曆史上很多朝代都經曆過分裂,被定義為了西x、東x或者北o、南o,但隻有大啟是分裂之後又能合並的一個神奇朝代。”


    “我今天要介紹的就是在大啟從分裂重新走向統一的特殊時期裏,一些起到了最關鍵作用的人物,由他們才能引申到其他方麵。先不要問我為什麽,聽完你們就知道了。不鋪墊一下,我怕你們覺得我做學術做瘋了。”


    下麵的學生和一些來旁聽的老師都跟著笑了起來,謝鶴這個鋪墊可有點長,一連幾個月,全國各大名校循環演講。


    已經造成了不小的輿論,好比沒想到理科生的文科基礎也可以這麽紮實;也好比謝鶴不虧是專門為學術而生的,再也不信什麽術業有專攻了,謝鶴不管研究什麽都強;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猜測謝教授鋪墊了這麽長時間,到底想要提出怎麽樣驚世駭俗的理論。


    “聽過我課、或者在網上事先了解過我的人,肯定都知道,我一般都愛從和我名字謝鶴一樣的謝大才子講起。沒辦法,誰讓我倆就是這麽有緣,我爹是他的腦殘粉,非要用這個名字給我命名呢。”


    “這裏我必須要再次解釋一下,我父親之所以會這麽給我起名,不是不尊重謝鶴謝大才子,而是因為他是土生土長的m國人,他在我很小的時候從c國把我收養到了m國,在c國,我們一般是講究避諱長輩和名人的名字的,但m國反而會比較流行用名人來給孩子命名,借此希望孩子能像這位名人一樣成為偉大的人。”


    “我在過去的二十幾年人生裏,僥幸還算努力與幸運,在業內有一些、真的隻有一些小小的成就,但至少應該沒有墮了謝鶴這個好名字。”


    一般來說,謝鶴這樣的名人,他曲折的身世和有趣的名字,大家都已經心知肚明,謝鶴也不用特意再這麽介紹一回。


    但是他今天偏偏又重複了,沒人知道原因,他自己知道就好。


    謝鶴站在講台上,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衝著在後排的聞天已經笑了笑好幾回了,把控在君子風度與不讓人覺得尬撩的曖昧態度之間,舉手投足間都透著那麽一股讓人說不上來的心癢難耐和臉紅心動。他很高興的看到聞天看著他的眼睛變得更加驚豔了。


    “但是今天,我想變得與眾不同一點,讓我們跳過謝鶴,先從謝鶴的兒子謝介開始講起吧。”


    階梯教室裏女孩子紮堆做的地方,突然爆發出了一陣此起彼伏、意味深長的笑容。


    聞天還在那邊懵逼呢,謝介有啥好笑的?不就是一個才子嗎?她低頭,小聲問了一下自己眼前的迷你版謝介:“你知道她們為什麽笑你呢?”


    謝小介茫然的搖了搖頭,他本來正在高興地給聞天展示他的新衣服呢,特好看!全世界第一好看!一圈過冬的純白毛領子,在這個像極了露出來的小狐狸尾巴,靈動又可愛。他眼巴巴的看著聞天,想讓聞天也給他娘買點好看的衣服,也要最好看的!


    聞天哭笑不得,但還是對謝介給予了足夠肯定與鼓勵:“那必須的,我兒子,絕對是全世界第一好看。”


    金尊玉貴小公子。


    然後,聞天在把兩個大長公主牌合成一個之後,給她買了很多適合她的皮膚,甚至還沒了一匹威風凜凜的戰馬。


    “我要大飛囊!”謝介已經從看,進化到張口要了,這個ai可以說是很人性化了。


    但可惜,聞天沒懂這個吐字不清的發言。大飛囊是什麽鬼?


    “也可以要大腦斧。”謝介退而求其次,“嗷嗷嗷。”


    聞天有點懂了,卻被謝介著急學老虎叫的樣子給萌到了,故意表現的很困惑,繼續逗著謝介張牙舞爪的學老虎叫。


    “謝介是誰,我想我也不用特別仔細介紹了,大家都懂。他除了和他對象,為我們痛苦的初高中學生涯‘貢獻’了無數需要全文背誦的古文和曆史政治意義以外,其實還做了很多事情。這與我的團隊最近在做一個過於天馬行空的研究有一些很深的關係,到底是什麽,請允許我先賣個關子。我們先鼓掌歡迎一下我今天的搭檔。”


    搭檔?


    所有人都因此一愣疑惑。謝鶴這種在業內執牛耳的人物,哪怕講的不是他最出彩的理論物理學,而是八竿子打不著的c國曆史,也不需要搭檔啊。就之前謝鶴的種種演講,已經有很多史學界的大家肯定了他對大啟的研究之深之正確的。


    這麽說吧,誰能和謝鶴並肩來講解?


    聞天跟著大家一起交頭接耳、環顧四周,然後,她就等來了她自己被請到了前台。


    一直到走到最前麵的台子上,聞天都是懵逼的。雖然她的臉上看不出什麽,動作還是那麽從容不迫,霸氣渾然天成,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跳的有多快。


    不是因為這是一個多麽重要的活動,而是因為台下坐著幾百個學生,有本科有研究生,卻都在翹首以待的看著她這個從小以及格為人生奮鬥目標的學渣。這感覺怪怪的,也癢癢的,而帶給她這一切的謝鶴,正帶著微笑,正在不遠處等他,仿佛已經等了許多年。


    這一切到底是怎麽發生的?


    比聞天更加懵逼的,是和同學一起坐在前排的聞地。剛剛謝鶴從後麵站起來的時候,他就有點覺得謝鶴旁邊的那個人像他姐了,沒想到還真是。


    他姐到底是怎麽和八竿子打不著的謝教授扯上關係的?還是搭檔?exm?


    他們老聞家雖然現在挺有錢的,說出去聞地也是個富三代了。但聞地自己還是很清楚他們老聞家的成分的,八代貧農,根正苗紅,也就到了他爺爺那裏,有天在地裏刨食,刨著刨著,刨出了神奇的東西,這才改變了全家的命運。


    可是,聞地記得很清楚,在他還小的時候,家裏還是家徒四壁的。祖父發財致富這件事,說起來也過去的並不久遠。


    他姐在做生意方麵有能力,那也是老天爺賞飯吃,天縱奇才。


    但不管怎麽說,他姐都不應該和謝鶴這種專業性很強的領域學術高精尖人才認識啊。根本沒有渠道的。


    謝小介倒是很興奮,坐在聞天的肩頭,睜大眼睛環顧全場,看什麽都新鮮。他臉上的笑容也是最燦爛的,帶著一種不知者不畏的感覺。興致來了,還會跟發現了他存在的學生揮揮手,別提多神氣了。因為全場都沒有他好看!


    “這位就是我的搭檔,聞天小姐。”


    “哦。”懂了的學生都開始起哄了。


    謝鶴和聞天,曆史上十分有名的一對情侶了。以大長公主傳奇的一生,改編的影視作品不知道凡幾,而但凡演到鎮國大長公主,就絕對繞不開兩個人,她兒子謝介,她丈夫謝鶴。


    前不久有個朗誦古代文人書信的節目剛剛火過,拜那個節目所賜,更是幾乎沒有人不知道——雖然謝鶴短暫卻璀璨的一生隻有三十載,但他專門為聞天大長公主寫過的情書(詩、詞以及文章)卻能連起來繞地球八圈。


    那份根本不加掩飾的愛,以及他們唯一的兒子謝介流傳下來的一些記載在書籍裏的吐槽,讓c國人民吃了好長一段時間的狗糧,曆史典藏,匠心國釀。


    但這還不算完,就在最近另外一個走紅的、介紹國家古董文物的央台節目裏,收藏在皇宮博物館裏的謝鶴送給聞天的定情信物,也被展示了出來。為這把公主與駙馬之間的愛情之火,又添加了一桶油,再多的柴火都不夠燒的。


    乍一看,謝駙馬送聞公主的就是一套極其昂貴的啟代鈞窯,紅如胭脂,全球限量。


    ——鈞窯有別於大啟其他所有知名的瓷窯,是建立在柴窯和魯山花瓷綜合基礎上的一種,走出了自己獨特風格的存在。大啟對鈞窯管理極其嚴格,據說一年隻會在產出中擇三十六件品相最完美的精品,其他會統統砸碎,一個不留。大啟前前後後才多少年?算一下就知道這玩意如今有多珍貴了,更不用說是保存如此完整、還有名人buff加持的一整套了。


    但真正感動感動觀眾的,肯定不是這東西有多昂貴,有多難得,有多久遠,而是這一套鈞窯瓷器背後的故事。


    這是斷斷續續被記錄在大啟幾代皇帝個人起居注裏的,很少被人注意到的一段往事。


    故事的最開始,是謝駙馬剛剛與聞公主剛剛成婚,十裏紅妝,羨煞旁人。但也有不少人不隻是羨,而是又嫉又恨。百般的看聞天這個公主不順眼,覺得她又老又糙,不通文墨,還審美有病,反正是怎麽看怎麽配不上謝鶴這樣神仙一樣的人物的。更是不信什麽是謝鶴喜歡的公主,主動求娶。


    明明是公主以勢壓人。


    在某次世家文人的宴會之上,便有醉了酒的世家子弟自視甚高,借著要送謝鶴一套瓷器為名,暗諷公主不好。


    “瓷器講究色調單純,潔淨高雅,大紅大綠就要讓人貽笑大方了,謝公,你說對吧?”


    大啟雖然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但在審美上追求的卻是那種顏色單一、極簡主義的性冷淡風。著名的五大瓷窯,基本出的也都是薄如紙張又單調細膩的瓷器。女性在打扮方麵,也大多是那種孤傲高潔、簡單大方的感覺。


    隻有鎮國公主聞天,喜歡紅紅火火的顏色。不管在何時何地,她永遠都是紅裙搖曳,酷烈遺芳。簡單點來說就是穿紅戴金,說真的……這個審美是有點暴發戶的。


    那世家子拿這個暗諷,也沒什麽問題。


    連聞天自己都聽的麻木,懶得翻臉了。她知道這種大紅大綠、濃墨重彩的風格,與世家追求的寡淡清貴格格不入,她也尊重別人的喜好,隻是她自己就是改不了覺得顏色越鮮豔越喜慶的審美。她沒覺得與眾不同有啥不對的,但她也不會阻止別人說她有問題,反正她自己心裏知道她美著呢,也就行了。


    但謝鶴不能答應啊。他看著文文弱弱的,在聞天的問題上卻一步都不肯退讓的,誰敢說聞天一句不好,他就敢弄死誰。根本不商量,就是這小暴脾氣。


    有任何針對聞天的仇,謝鶴必定當場就報。


    你拿瓷器來諷,他就拿瓷器還過去。


    “今弟一番美意,我盛情難卻,隻是官家最近賜了一套鈞窯瓶於我。見過最好的,總是再難去將就其次的。”


    鈞窯就是在顏色單調的瓷器裏,特別妖豔賤貨、就要與眾不同的那一款神奇存在。以“釉具五色,豔麗絕倫”而聞名,唐代更是有詩讚為“綠如春水初生日,紅似朝霞欲上時。煙光淩空星滿天,夕陽紫翠忽成嵐。”


    謝鶴這話基本就是明著在說,大紅大綠怎麽了?我就喜歡大紅大綠。不是大紅大綠不好,而是你們這些俗人根本不懂,欣賞不來那五色斑斕,光彩奪目。要的就是那種我花開時百花殺的霸氣,舍我其誰的獨一無二,要是一樣了,那又有什麽值得稀罕的呢?


    故事到這裏,其實也還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爽文打臉情節。


    真正難賦情深的,是自那之後,一直到謝鶴死,他每一年都會去求當時在位的皇帝給個恩典,讓他親自為公主是燒一個鈞窯瓷。他還會嚴格要求自己,一定要精益求精的燒出鈞窯這一年產出中最好的,甚至是五大窯中的最好,獨一個,這才肯罷休。


    人人都在稱這瓷器有多巧奪天工,但隻有謝鶴知道,每一個瓷器裏都藏著他對大長公主的一句表白。


    謝鶴曾經對大長公主說國,等她白頭、即將離開人世時,就把這些一件件的砸了,因為除了大長公主,誰也配不上這樣獨樹一幟的美。


    可終究大長公主在去世前,沒舍得砸了這些謝鶴留給她的唯一的念想,她大概率也就沒能發現藏在那些瓷器裏麵,謝鶴在燒製之前親筆刻下的表白。


    這些表白之前也沒有人發現,畢竟沒人會想要摔碎這樣的珍寶。直至現代科技發達了,才終於被人透過瓷瓶表麵,發現了藏在瓷器裏的深情。


    還都不是什麽文縐縐的辭藻,因為大長公主文采不好,天下皆知。都是很簡單又特別直白濃烈的話,類似於“你永遠是我心中的小仙女”這種讓人突然覺得原來謝大才子也不是什麽仙人,就是個擁有七情六欲、還有點促狹的凡人的感覺。別人都覺得他是九重天上欲乘風歸去的仙人,隻有他心甘情願為公主當一個油鹽醬醋茶的**凡胎。


    在謝鶴去世那年,他送給大長公主的最後一件瓷器裏,寫下了他最後一次的表白。


    ——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在那些瓷瓶的表白裏,這是唯一一段詩句,也是唯一一段引用別人詩詞的地方。主持整理了這些表白的教授提出的理論是,這是謝鶴唯一一次不知道該怎麽開口的時候。所以他借用了別人之口,想要永遠不和大長公主說再見。


    這個被借了口的,正是蘇武的《留別妻》,是他寫給妻子的話。大意就是說,如果我有幸能回到你的身邊,我一定回來;如果我不幸死了,我的思念也會永遠伴著你。


    後人對大長公主沒有看到這些話的看法不一,有覺得更加遺憾的,也有覺得不看到才是幸運的。


    再沒有比那人死後多年,你愕然回首發現他為你做了哪些深情,更令人難受的了,不是嗎?


    但對於在現代的聞天來說,在第一次知道這個故事的時候,她就莫名覺得大長公主一定是知道的。正是因為知道,所以她才更加舍不得按照謝鶴的遺言砸掉那些瓷器。砸了,就什麽都沒有了,沒有了,又怎麽能讓後人在無意間知道,她才是謝鶴這輩子最愛的人呢?


    有人會說,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並不需要鬧的風城風雨,天下皆知。


    但聞天卻覺得,這就像是你家中有一件價值連城、舉世無雙的珍寶,若你不讓別人知道你擁有,又怎麽能防止宵小冒充,不錦衣夜行呢?


    至少,聞天成功做到了,讓曆史承認她和謝鶴之間的難舍難分,誰都別想給她在什麽亂七八的改編故事裏,隨便意淫她丈夫會喜歡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一個女人。哪怕是虛構出來的也不行!


    “大概有人疑惑我為什麽讓我朋友上來當搭檔,理由很明顯啊,我是謝鶴,她是聞天,我不請她來當我的獨一無二,怎麽行?”


    作者有話要說:謝鶴:“哦,對了,這是我們的兒子,謝介。”


    謝介興奮揮手,後麵的朋友,你們想我了嗎~


    ps:10號見,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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