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果然因為泰山封禪的事情吵了起來,


    神宗雖然耍了個小手段,但初出厚黑茅廬的謝介都看懂了的事情,其他官場老油條能看不明白?可是他們看明白了又能怎麽樣呢?神宗這都算不得陰謀,而是陽謀,通過這件事明確的隻表達一個意思——他連自己那麽喜歡的女颭都可以舍棄,也是一定要帶著念兒去泰山封禪的!


    為達目的,神宗也能不擇手段。


    有大臣都不知道該怎麽反駁神宗好了,好比“不看女颭”和“去泰山封禪”,能相提並論嗎?根本就不是能放在一個量級對比的事情!


    但是,仔細想想,神宗不學無術,沒準這兩件事在他心裏還真就是一樣的。


    哪怕最後去不了泰山,退一萬步說,還有女颭可看,神宗怎麽想都不虧。


    所以,最可恨還是那個攛掇神宗去泰山封禪的傻逼!至於那人是誰……這不明白著嗎?第一個站隊出來同意了神宗的副相,孫參政啊!


    呸!就看不上這種為了抱大腿而不要臉的家夥!


    恥於之為伍!


    沒想到我們中間能出現這樣一個叛徒!


    幾乎人人都是這麽想的,這幾日上朝,一眾雍畿老臣看孫參政那是眼睛不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孫參政簡直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這種時候他說什麽都沒用了,也明白自己是被神宗坑了,準確的說是吃了背後給神宗支招的人暗虧。可他能怎麽辦呢?現在改變口風?在別人眼中他已經是個媚上媚到喪心病狂的家夥了,他的棄暗投明不可能挽回自己的名聲,反而坐實了他之前的心懷不軌,那樣隻會讓如今指責他的對家踩著他的名聲更進一步。那他又為什麽要犧牲自己,成全對家呢?


    唯一的辦法隻有硬著頭皮上了,擺出一副“眾人皆醉吾獨醒”的高姿態,盡量爭取那些還舉棋不定的人,讓他們相信他這一舉動背後是有著哪怕身披汙名也在所不惜的骨氣!


    到最後,曆史會證明他才是對的!


    那怎麽讓曆史證明呢?自然是極力促成此事。並且,找到一個聽起來本來就是那麽一回事的高義理由,來粉飾他此前的種種行為。孫參政能當上參政,自然也是有兩把刷子的,特別是在給別人扣帽子和給自己找理由方麵。


    私下裏孫參政也懷疑過,那幕後之人選他坑,是不是因為那人連這步都算到了。知道他一定會找個妥帖的理由來說服天下人。


    ……


    房朝辭啪的一聲,斬殺了棋盤上的白色大龍,笑著道了句:“有時候人就是容易想太多。”


    展豁然愁眉苦臉的看著自己殘局,並不準備負隅頑抗,果斷認輸。然後再和房朝辭複盤,想要找到自己輸的這麽慘的原因。


    在放到第二十子的時候,展豁然忽然高喊了一聲了:“是不是這裏!是不是這裏!你早在這裏就埋好了伏子在坑我!”


    房朝辭嗤笑一聲:“我說了,是你想太多。走一步看十步,可以有神人做到,走一步看一百步,那不是神,是神經病。”


    哪兒那麽多算無遺策,這個世界上的變數多了去了。看似不起眼的一個舉動,有可能是伏筆,但也有可能真的隻是一個不起眼的舉動,隻是在過去許久後被重新想起,並串聯的利用其中而已。


    但這給人的感覺就是這人高深莫測,原來在那麽早之前就已經在布局了。


    事先計劃好,固然重要,但隨機應對,順勢而為,這些不失時機的變廢為寶、靈光乍現,才是真正考驗人的。但是沒人會說這種事,畢竟艸個算無遺漏的神秘人設也是很重要的。


    展豁然一看房朝辭笑,就有點不寒而栗,總覺得對方又在打什麽主意。


    “咱們世子爺呢?”展豁然決定不和房朝辭玩了,還是謝世子最可愛,能彌補他因為房朝辭而產生的對智商的不自信。


    “我的世子。”房朝辭忽然就沒了笑容,死死的盯著展豁然,又一次強調,“我的。”


    房朝辭其實對很多東西都是無欲無求的,這不是他有多高尚,而是他看不上,不需要自然也就無所謂。長這麽大,隻有一個謝介,讓他產生了不同的想法。他有點把握不住情感上的度,卻也不太想把握。


    展豁然從未見過房朝辭的這幅麵孔,被嚇的甚至都不敢說話了,隻敢腹誹,還說你不是神經病。


    ……


    謝介去了哪裏呢?


    謝介正在隔壁接收一份特殊的禮物,來自北方,沒有說送東西之人是誰,禮物很雜亂,有大啟的東西,也有明顯不是大啟的物品,隻是謝介說不上來那畫著奇怪圖騰的東西到底來自哪個民族,又或者是哪個國家。有些看上去甚至連年代都十分久遠了。


    謝介在木箱裏扒拉來扒拉去,挑選著他有可能會喜歡,或者他覺得神宗、房朝辭和兩個小外甥會喜歡的東西。


    “這是什麽?馬鞍?”謝介指著放在最下麵的一個大件道。


    “是契鞍,”六郎奉命來給謝介送十般糖,正好看到他認識的東西,就給謝郎君解釋了一下,“與蜀錦、端硯和定瓷一起被評為各自手工業的‘第一’。觀這配色,非王族不可用。”


    謝介更懵逼了,誰能給他送契國王族的東西,為什麽要送?總不能是他娘在一夜時間連契國都給攻破了吧?當然,這也就是隨便想想,大長公主在厲害目前也沒那個本事,謝介雖然盲目崇拜他娘,但也不會毫無常識的盲目。


    謝小四在一邊蹩腳的吹捧:“六郎可真見多識廣。”


    謝三兒卻本能的皺眉,戳了一下身邊的大夫學徒錢甲,示意他說點什麽。畢竟他弟弟現在喜歡六郎,作為家人,他可以不幫忙,但絕不能拆台掉鏈子。不過使喚別人還是可以的。


    錢甲沒轍,隻能硬著頭皮問:“你怎麽知道的?還有,六郎這個稱呼……”


    “我母親是契國人,你滿意了嗎?”六郎怒瞪了一眼錢甲,很顯然的,錢甲提起了一些六郎特別不想說的往事,“我沒有哥哥,我是家長獨子。六郎是母親對我的愛稱。”


    在契國,六郎並不一定是家中排第六的那個六郎,而是對“了不起的男兒”的稱呼。


    六郎這個乳名裏,寄托了太多六郎母親對他的期待。


    “好巧啊,我娘也是蠻人。”謝小四一臉欣喜的和六郎試圖尋找著共同話題。同為混血兒,有些遭遇總是共同的。


    六郎眼神死的看著謝小四,這貨是故意在為難他吧?


    “意思就是說,這些東西真的很可能是一個契國的王族送給我的?”其他東西都無法鑒別送東西的人的身份,但這種算得上戰略武器的契鞍,明顯不是誰都能送的出手的。一般人也不敢這麽大張旗鼓。


    “是。”


    謝介隨手拿起了一個比較適合送給小孩子的小荷包,上麵繡著契語,六郎給翻譯了一下,那契語同樣是“六郎”的意思。


    “送東西的人,希望我變成了不起的男兒?”謝介總覺得這種說法怪怪的啊,一般隻可能是長輩對後輩的寄語。總不能是他爹交友廣闊到能放下民族成見,連契國王族都可以打入吧?那以前怎麽不見對方送東西?


    不對,這些東西一看就是從小到大都有的。也就是說早就給他準備上了,隻是一直礙於一些原因並沒有送出,如今才一並送到。


    天惹!


    謝介覺得他想通了,他娘被綠了!


    作者有話要說:大長公主:==你對你娘我的魅力是有個怎麽樣錯誤的認知?


    燕王(撕心裂肺):……兒子,我是想當你爹啊。


    *六郎=了不起的男兒,是遼國的民俗。楊家將裏的楊六郎,其實並不是他排行老六,他是名將楊業的長子,在與遼兵作戰中,威震邊庭,所以有了楊六郎的說法。每次看到小說裏說楊六郎有五個哥哥什麽的……就忍不住想同情他,好好的老大,硬生生成了老六。與楊同學有一樣境遇的還有範仲淹的四子,範五丈,五丈是一種對士大夫的尊稱,並不是說他排行第五。蘇軾蘇大才子也很喜歡在信裏與好友以丈來尊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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