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都是:在你的氣質裏,藏著你讀過的書,和愛過的人。


    謝世子是:在他的鳥嘴裏,藏著他作過的死,和童年的黑曆史。


    謝介被房朝辭扶上牛車前,第一千零一次的在心裏發誓,今晚回來就燉鸚鵡,一定燉了它!不留情麵!


    二爺還尤不自知的對著謝介的背影在高喊:“官人常來玩啊~”


    謝介差點前撲摔在牛車裏,幸好緊隨著他上來的房朝辭扶了他一把。謝介已經丟人丟慣了,一如他當初猜測的那樣,他根本不懼再在房朝辭麵前平地摔了。爬起身後,謝介更加關注的反而是那個鳥嘴裏吐不出象牙的家夥說的話,他對房朝辭解釋:“我不是,我沒有!”


    謝介可以對天發誓,這句官人常來玩不是他教的,也不是他帶著鸚鵡去了需要用到這種語境的地方。


    “我相信你,”房朝辭忍笑道,“你真不用和我解釋的。”


    二爺是被大長公主帶著離開的雍畿,但從應天府到江左這段路卻是它自己飛過來的,中途還經曆了飛錯到尋山南的烏龍,路上學來了什麽都不奇怪。


    謝介還是很受傷,隻能生硬轉移話題:“你這麽早出門要去哪兒啊?”


    他根本沒問兩天順不順路,就把人帶上來了,因為不管如何他都能順出路來。


    “太府寺,”還真順路,“勞世子送我一路了。”房朝辭說話做事總是滴水不漏。


    至少哄的謝介很開心,特別想和房少卿聊下去:“今天不是休沐嘛,怎麽又要去衙門?”


    “出了些事,必須得我去處理。”具體什麽事,房朝辭並沒有說,謝介也不準備問。房朝辭說完又補了一句,“大概不需要很久的時間,如果你出來的早,能勞世子再把我捎回來嗎?”


    “好呀,”謝介不疑有他,答應的很痛快,“不過我也不確定要多久。”


    “沒關係。”我可以等,房朝辭心裏想的和嘴上說的截然不同,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看緣分吧。”


    “那咱們肯定很有緣分啊。”反倒是謝介想也不想的回道。


    謝介是真的認為他和房朝辭之間很有緣分的,以前覺得是孽緣,現在是朋友緣。其實如今想想,他當初在南湖邊上生房朝辭的氣,生的很沒有道理。房朝辭又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也控製不了那盞蓮花燈一定會漂到他眼前,並且被他撿起來,又何來的占輩分便宜一說?


    就是不知道房朝辭的那一句“我回來了”到底是對誰說的,說不定也是亡人呢。謝介覺得他很有必要以過來人的身份和房朝辭交待一下這個給故人寫祭文的注意事項,好比要說清楚你是寫給誰的,否則九泉之下那麽多鬼,誰知道會被哪個鬼看去?


    “世子說的是。”房朝辭聽的很認真,不見半點敷衍,“明年咱們一起去放燈的時候,還請世子再幫我看看哪裏不合適。”


    “沒問題。”謝介的性格裏是有一點愛大包大攬的毛病的。


    房朝辭加深了臉上好看的笑容,專注的看著謝介的側臉,又配合著對方跳躍的思維聊起來了別的。


    謝介出門很早,牛車走上正街時,早市還沒有散。雖然在江左生活了好幾年,但謝介這還是第一次實打實的見到江左的早市,好吧,雍畿的他也沒見過。有很多他覺得有趣的東西,也因此滋生了更多的問題。


    好比……


    “那是什麽?”謝介看到有臨街的鋪子生意很是紅火,客人進進出出,絡繹不絕,可是也不見他們手上提了東西,又或者是買了吃的。


    “那是洗麵鋪子,專賣洗麵水的。”


    如今已是深秋,用涼水淨麵顯然不太合適。但是從井裏打來水再生火燒開又會浪費太多的時間,於是,有需求就會有買賣,賣洗麵水的生意應運而生,還十分紅火。早上第一波入城的菜農、趕著開店的個體戶、去做工的手工業者,都會是這些店鋪的主要客源。


    洗麵鋪子旁邊往往都是賣各色早餐的,配以報攤。隻需要很少的一點錢,就可以享受已經形成商業鏈的一條龍服務,方便還節省時間。


    謝介大開眼界,勞動人民的智慧果然是無窮的。


    房朝辭在給謝介介紹街景之餘又道了句:“你以後會經常見到的。”


    “為什麽?”謝介卻沒聽明白,哪怕必須早起,他也沒有太多出門的興趣。想要吃特色早點,也可以喚四生子出門去買。買最香的!但不給他們吃!饞死他們!誰讓他們聯合起來騙他的!


    “上早朝啊。”房朝辭對謝介說了一些內部消息,“今下定了行在,很快一應稱呼都會配套修改,好比正街變成禦街。再下一步就是開恩科了,禮部已經在準備了。”


    做這一切,不過為了四個字,以安民心。


    行在的稱呼等都是表麵形式,對於大部分人來說,他們眼巴巴關注的還是朝廷什麽時候恢複科舉,有沒有可能開恩科。


    聶太後為文帝誕下雙生的遺腹子,朝廷不可能不大肆宣揚,大赦天下和開恩科無疑是最好的宣傳渠道,還能順便告訴天下的百姓,雖然我們損失了北方大麵積的領土,但這個國家還是在朝廷的控製之內的,一切都會照常進行。最能讓大家相信,又或者是願意去相信的舉動,也隻有可能是和所有人的未來息息相關的科舉。


    謝介生而有爵,不用考進士,但大啟有一個特別神奇的存在叫鎖廳試,專門給現任官員和有爵祿者進行的考試。


    考生基本都是謝介這樣的衙內。有宗室,也有高官子弟。


    鎖廳試其實並不算大啟獨創,前朝就有,隻是前朝對此的態度比較消極,等到了處處和前朝作對的大啟這裏,鎖廳試才算是全麵開放了起來。


    也算是給恩蔭的衙內們開的又一個後門,是傳說中大家都知道的內部考核。


    除了參加鎖廳試的人不可能高中狀元以外,其他的都和正兒八經的科舉是一樣樣的,但是卻比科舉輕鬆,能少遭不少罪。好比考生等於是直接跳過了前期的童試、鄉試環節,直接殺入會試決賽圈;也好比鎖廳試是有單獨的考試地點的,人少,環境還好;更好比鎖廳試還有專門的考官和閱卷官,錄取率極高,十人裏至少有三個能當進士;最重要的是,可以無限次的考,這次不行就下次,一直考到考上為止。


    考生基本沒有壓力,反正考不考都是官。隻不過如果考出來,那就是名正言順的進士出身。


    雖然朝廷為表對寒門的重視,規定了鎖廳試不出狀元,但是榜眼、探花就沒有問題了,將來的殿試之上,大家都是一樣的。


    在大長公主對自家兒子還抱有期待的當年,她想讓謝介走的就是鎖廳試這條路子,她也沒指望過謝介和謝鶴一樣能高中狀元,但是嘛,榜眼、探花還是可以想想的,對吧,再不濟進士總沒有問題。


    但……


    “我為什麽要參加?”謝介根本沒考慮過去參加鎖廳試,不管什麽時候開恩科,那都是離他太過遙遠的東西。


    “不是進士出身,對你以後的官途升遷會有種種掣肘,諸多不便。”房朝辭耐心的和小世子講著道理。


    大啟的官製是官職差遣,換言之就是官、職分家,有官名無實權的閑人不要太多。像謝介這種因為自己娘是大長公主,爹是魯國公而天生享有爵位的衙內,雖然可以直接進入官場,但是卻很難擁有實權,根本融入不了那個所有人都是進士的圈子。


    謝介的背影太硬,別人不敢讓他背黑鍋、當炮灰,但架空他還是很容易的。哪怕他能上朝,也頂多是去當大殿上的柱子。


    “重點是,我為什麽要走仕途?”職位、官位和爵位其實是不一樣的,謝介的爵位是他娘給的,官位是他爹給的,如果他想要職位,其實他小舅也可以給他,隻是他自己本身對此毫無興趣,“我最大的理想就是一輩子不工作。”


    如果不是遭逢國破,謝介甚至都不可能興起和房朝辭學習排兵布陣的想法。


    這話說的,房朝辭都隻剩下沉默。


    很快,太府寺就到了,謝介放下房朝辭後,就直奔了行宮。尋常人去自己親戚家,多少要提前下個拜貼,打聲招呼,因為親戚也不一定在家。但謝介的小舅是個例外,他肯定隻能在行宮裏窩著。偶爾的偷跑不算。


    謝介帶著鶯娘走入行宮時,不確定的問了鶯娘一句:“你確定行宮翻修擴建過了?”


    “確定。”鶯娘回答。


    謝介忽然對他小舅升起了無限的同情,在聽說了正殿的六殿合一策略之後,更是恨不能自己掏錢給他小舅大興一下土木。不過很快謝介就想起來,他賺來的錢都是要勞軍的,他很快又要變成窮光蛋了。


    唉,千金散盡還複來啊還複來,謝世子這樣自我安慰道。


    謝介在鬱悶的時候,神宗也在鬱悶,連劉娘子的好廚藝都解決不了的鬱悶,兩百斤的胖子都快消瘦成一百九十九點九斤的胖子了。


    神宗聽到謝介來覲見時,這才打起了一點精神:“還是豚兒好,知道朕鬱悶特意來安慰。”


    來稟告的內侍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但他怎麽看怎麽不覺得謝世子是來看官家的,至少沒有哪個宗室會給官家進獻……撥浪鼓。


    作者有話要說:洗麵鋪子*:兩宋真實存在,還有賣牙刷的。其實古代人也是會講究衛生的,敢想也敢幹。


    鎖廳試*:一個類似於現代的在職讀研考試。我們熟知的貓奴詩人陸遊大大,就是當年鎖廳試的第一,卻因此被秦檜記恨,因為秦檜的孫子也參加了那一界的鎖廳試,內定的第一,結果被陸遊大大搶走了。鎖廳試之後就是殿試,因為秦檜作梗,陸遊大大被罷黜。不過,你爸爸始終是你爸爸,秦檜如何都影響不了陸遊大大的名聲,秦檜一死,陸遊大大就再次出頭了。


    下午五點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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