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慌!”這種時候還能夠用雪山冰泉般的聲音,不慌不忙的來把控全場的,自然隻有房朝辭同學了,“在應天府時,大長帝姬曾請城中一位有名的郎中給太後娘娘看過,娘娘此胎與尋常婦人有異,恐是雙生。”


    大啟看病救人的職業,在北方叫大夫,南方叫郎中,都是從古代官名的尊稱演化而來的稱呼,以表勞苦大眾對救死扶傷這一神技的樸實敬意。


    南北路途遙遠,常水路不通,所以,南方很多名醫其實並不一定會進翰林醫官院做官。


    鎮國大長公主提前把整個醫官院都塞到了江左她兒子的府上還不放心,又在應天府網羅了一批高手在民間的醫學人才,正打算著哪天有空也給她兒子疾腳遞過來。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怎樣,在這麽一批高精尖還有名望的人才裏,偏就混雜了一位婦科聖手。大長公主這理由找的,房朝辭都不忍心拆穿她。


    “雙生?”聶大人在關鍵時刻站了出來,開始和房朝辭一唱一和。他也曾做過當未來皇帝外祖的美夢,可惜如今一通折騰,他心裏就隻剩下了女兒和孩子平安就好。


    房朝辭不容置疑的點頭,仿佛他說的就是人間真理。


    在房朝辭這樣的表現下,其他朝臣也稍稍恢複了一點理智,開始半信半疑的看向朵殿門口的雙扇門,翹首以待著裏麵能傳出新的消息。


    果不其然,殿裏並沒有因為小帝姬的出生而就此結束,反倒是依稀還能聽到慌亂與驚呼。


    隻信了五成的朝臣,把信任提到了七成,然後,隨著蘇皇後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吼,七成變成了十成。


    “容娘,容娘,現在可不是泄力的時候,你肚子裏頭還有一個呢,我都看見他的腳了。”


    雙胞胎在孕婦肚子裏的時候,一般都是一個頭朝上,一個頭朝下的體位,姐姐是順產而生,那另外一個不知男女的小不點就有很大的可能是腳先出來的逆產。稍微懂點女人生育方麵常識的朝臣,就再一次跟著揪起了心。


    希望老天爺這個聞家的親戚能給點力,再保佑皇室一次吧。


    又過了好一會兒,神宗早早就派進去看情況的大宮女終於走了出來,稟告了確實是雙生的情況,並又要了一次催生湯。神宗終於緩神過來,悄悄和房朝辭道:“又要?這都喝了兩天的湯湯水水了,再喝下去,容娘怕不是要變成催生湯了。真的沒有問題嗎?”


    房朝辭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下神宗都快皺成籠餅的臉,一般來說,這種情況下,男方家的長輩關心的肯定是孩子的安危,但神宗不是一般人。


    房朝辭決定賭一把:“太後娘娘一定會否極泰來,安然無恙的誕下皇子殿下的。”


    “是極,是極,容娘一定會沒事的。”神宗點頭如搗蒜。


    聶大人也在不遠處豎著耳朵旁聽,聽的內心是老淚縱橫。他以前怎麽那麽混蛋,還覺得官家窩囊怕事,不夠霸氣,如今看來,心善才是一個人最重要的美德啊!


    在金烏與銀蟾罕見的同時並天的特殊時刻,朵殿裏的孩提哭聲變成了二重奏。


    “!!!”


    很顯然的,小帝姬一人是不可能哭出兩個孩子的效果的。最主要的是,她明明已經洗香香,被裹到繈褓裏,放在最溫暖的地方昏昏欲睡了,突然如此精神,不是被她娘最後那一聲“檀郎”嚇的,就是被她一母同胞的手足給帶起了哭欲。


    大宮女再一次跑出,臉上掛著都快要溢出來的喜氣,匆忙行禮,嘴上討賞:“恭喜官家,賀喜官家,太後娘娘懷的是雙生,龍鳳呈祥,一個好,小皇子結實又健康。”


    一種劫後餘生,瞬間席卷了在場的每一位大人的心頭。


    就好像老天爺這個不靠譜的親戚和所有人開了一場天大的玩笑,雖惡劣,卻也讓人覺得如果玩笑都是這種好結果,開幾百次都沒關係,我們總會像爸爸一樣把他原諒。


    神宗很給麵子,不等房朝辭提醒,就高聲說了句:“賞,翻倍的賞!”


    神宗之所以這次能反應過來,自然是因為他其實沒有群臣那麽提心吊膽。就像謝介對他的了解那樣,他一直沒敢對外說過,連他的皇後也不知道,他已悄悄打定了主意,不管他侄媳生男生女,他都會傳位。所以,雖然一開始聽穩婆說,太後生了個帝姬時,神宗有點困擾,但他困擾的也是如何力排眾議推侄孫女上位。


    換言之,神宗當時並沒有那種世界末日的惶恐,後來在小皇子出生時,他也就無從體會仿佛在死亡邊緣又走了一圈的大悲大喜。


    高興還是有一點的,皇子登基,名正言順,會省他不少力氣和腦子。


    神宗開開心心的關心道:“那太後如何了?”


    兩個孩子一聽那比著嗓子嚎啕的聲音就知道,肯定很健康,不用擔心。反倒是太後,更讓神宗心神不寧。神宗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麽覺得,但他就是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直覺,聶想容看似平靜,實則心如大海,指不定在平靜的海麵下藏了多少暗湧。她必須得發泄出來,才能算是真正的好了。


    但很顯然今天的太後並沒有打算爆發一下,在生完兩個孩子之後,她就徹底昏了,近乎於死去,嚇的蘇皇後差點也跟著過去了。


    又一陣雞飛狗跳,神宗終於抱上了他心心念念的小帝姬,反倒是陪在一旁的房朝辭手腳僵硬的抱住了未來儲君。


    儲君還不會睜眼,手腳卻十分有力,很是不滿被繈褓束縛住,一個勁兒想要蹬掉身上那塊紅色的布,但是卻無法得到滿足,隻能氣的哼哼唧唧。


    小帝姬的眼睛也隻有一條縫,紅彤彤的臉蛋皺皺巴巴,實在是看不到半點的美人影子。


    按理來說,剛出生的小孩子都應該長的差不多,但小帝姬和儲君一看就是一對不安生的,硬是能從千篇一律的嬰兒長相中,長出最南轅北轍的反差。


    房朝辭看著這麽一對孩子,徹底明白了鎮國大長公主為什麽要小心謹慎的設計這麽一出。


    正殿東西兩側設的朵殿,是為了供皇上休息所用的地方,由於江左行宮的地方有限,還沒有正式修葺成雍畿大內那樣獨立的偏殿,隻是麵闊九間的正殿左右分出來的小隔間。也就是說,要想去朵殿,就必須經過正殿,隻這麽一個大門,再無其他渠道。一整個生產過程進出的人,都在群臣眼中,他們帶進去了什麽,絕不會有任何疑問。


    若沒有一出,從不忌憚懷用最大的惡意把所有事情都往壞了想的朝臣,未必不會問,在大家迫切需要儲君的時候,怎麽太後就那麽正正好,生了一男一女?還是長相並不那麽像的一對孩子。


    可別是隻生了一個帝姬,又不知道從哪裏抱來了一個男孩充數吧。


    若僅僅是茶餘飯後的閑談也就算了,怕的就是被心懷叵測的人利用,再一次降低皇室的公信度,令儲君名不正言不順,無法坐穩皇位,不能指揮天下之師。大啟已經經不得再來一次衝擊了。


    而如今這樣的安排就不用有這樣的後顧之憂啦。


    神宗抱著小帝姬,是怎麽看怎麽順眼,怎麽看怎麽好看,哪怕在別人看來他明明抱了個猴兒,他也堅持他抱著這個世界最美麗的仙娥。聞家血脈淡薄,幾乎快約等於一脈單傳了,所以小子在神宗看來並不值錢,閨女才稀罕:“對吧,囡囡,我們囡囡怎麽這麽可愛啊。”


    “啊,說起小可愛,還沒有告訴豚兒,他當叔叔了呢。來人啊,快去公主府告訴世子這個好消息,過幾日我就帶孩子,咳,我是說,等他好了,朕就宣他入宮看孩子。”神宗抱著小帝姬,眼睛左右轉動,明顯在打偷跑的主意。


    房朝辭抱著儲君,小心翼翼的對神宗行禮,再次提醒,在謝介的認知裏,他娘可是去接太後的,如今太後突然自己回來了,還生了孩子。那該怎麽解釋大長公主的去向?


    神宗有點為難:“對吼,這可如何是好。”


    “不如就由臣來代勞吧。”房朝辭難得提快了之前那四平八穩的語速,仿佛這才是他所真正期盼的。


    “你和豚兒認識?”神宗的詫異不似作偽。


    “承蒙大長帝姬厚愛,臣現下就住在謝世子的隔壁。”


    神宗恍然大悟,他家外甥最近在做租賃生意,正好房朝辭所管的職務裏正有店宅務這一塊,是該親近親近:“行,那就你了,和豚兒好好說說。等女兄回來,再讓他來看孩子,反正現在也沒什麽看頭,醜的要死。”


    神宗這話是直晃晃的看著儲君說的,簡直不能更嫌棄,怎麽就能這麽醜呢?


    小帝姬扭了扭身子,啊了一嗓子。


    神宗趕忙笨拙的拍撫,就像是小時候他女兄對他做的那樣,聲音裏充滿了討好與寵溺:“當然,當然,我們囡囡可漂亮了,一點都不像你那個醜弟弟。”


    房朝辭在心裏又加了一句,神宗這樣明顯的偏愛,也很容易引起旁人沒必要的誤會。


    作者有話要說:房攻:又能找機會去和豚兒說話了呢,開心~\(≧▽≦)/~


    謝受:==你幾把別過來!


    *籠餅:小籠包,我國知名貓奴詩人陸遊,曾專門寫詩讚美過的一道中華傳統美食【喂】,咳,嚴肅,陸大詩人真的寫過《籠餅》,好奇的親可以百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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