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安靜!雅雀無聲!


    東郭吉微微皺眉,也覺得薑雲瀚出題太難,可是作為一方大才,既然說出了話,卻不便收回。


    他環顧四周,道:“次命題詩,爾等可有異議?”


    東郭家一多半士子皆低頭不語,卻是被難住了,唯有魯茂才等人凝神思索,道:“無異議……”


    東郭吉冷然看向唐雨,道:“唐先覺,你敢麽?”


    唐雨冷冷一笑,道:“我道今日東郭家是要比琴棋書畫四藝,敢情是比詩詞雜學,卻是大出意外。說起來薑兄此題嗬嗬……”


    東郭吉身後閃出白麵士子,卻是一直默然無語的東郭三絕之琴絕鍾陵。


    他冷聲道:“怎麽了?唐先覺不敢了麽?今日比詩,你恐怕還有一線機會,如果是比琴,你能比過我們東郭家麽?嘿嘿……”


    他冷冷一笑,後麵的話不言自明,意思卻是很明了了。


    那便是比琴唐雨絕對沒有機會,他便有琴絕之稱,對自己的琴道非常的自負。


    唐雨哈哈一笑道:“兄台這般說,我大抵是心服的,東郭家擅長音律,有史為證。在座諸公,可知‘濫竽充數’之典故?”


    武陵三友錢敬言道:“唐士子,這典故是如何?”


    唐雨一臉正經的道:“我曾讀《東郭列傳》,《列傳》有記載言:‘宣王好芋,必三百人。東郭處士請為王吹竽。王說之。廩食以東郭家人。宣王死,閔王立。好一一聽之,東郭處士逃。’。有此記載,天下誰不知道東郭家擅長音律?”


    唐雨這麽一說,倒是吸引了大家的注意,畢竟這時代倘若有世家入典,卻是大大的了不得。


    東郭家擅音律真有典故為證麽?


    就連東郭吉也不由得細細聽唐雨所說的典故,聽唐雨說得煞有介事,東郭家竟然還入了某本史書《列傳》。他臉上也不由得浮現出得意之色。


    其他的人也是同樣的心思,唯有錢敬言聽得皺眉。道:“先覺士子,為何當閔王立之後,那東郭處士便逃之?”


    “哈哈……”師無雙哈哈大笑,一旁的陸鳴遠更是手捧腹大笑起來。邊笑邊道:


    “錢大人還用問麽?莫非大人不知‘濫竽充數’之意?那東郭處士不逃,等著讓閔王殺頭麽?”錢敬言一愣,蒼穹大陸可沒有濫竽充數的成語,他一時沒反應過來,經陸鳴遠這一提醒,旋即回過神來,也忍不住捧腹大笑。


    此時整個雅居閣之中大多士子也旋即都明白意思,一時整個雅居閣大亂,就連趙林一把年紀了。也忍不住要大笑。


    好個唐先覺,著實太刁毒,這哪裏是什麽典故。分明就是他臨時杜撰出來的,虧他能想出這等刁鑽的手段羞辱東郭家,著實讓人拍案叫絕,不得不讓人讚歎其才華高絕……


    反觀東郭家眾人,個個臉紅脖子粗,氣得是渾身發抖。鍾陵麵紅耳赤,幾乎就要爆發。


    就算是東郭吉城府深。也忍不住當即就要出手將唐雨直接滅之,可是唐先覺身邊站著巴陵三友。


    此三人修為之高,不在東郭吉之下,看他們擺出的架勢,明顯是暗中將唐雨護住,東郭吉斷然沒有出手的機會。


    就這樣,全場大笑,唯東郭家眾士子作聲不得。


    今日畢竟是士子雲集的場合,這等場合,讀書人都講究以才學為上。


    唐雨大罵東郭家,可人家才學高,手段妙,東郭家要找回場子行啊,那也得想出巧妙手段,像唐雨這般用一個“濫竽充數”的“典故”,扳回局麵。


    讀書人鬥嘴,總不能像市井俗人一般雙手卡腰,破口大罵吧!


    可惜,東郭家卻無人有這等急才,被唐雨一通羞辱,雖然人人氣得半死,卻沒人能挺身而出。


    張達臉色極其難看,道:“唐先覺,你的詩可作好了麽?今天是比詩呢!”


    張達這麽一說,大家才想到今日之比先是比詩,剛才唐雨罵人是爽了,可是沒時間思考詩作,這比詩還能比麽?


    魯茂才陰沉著臉走出來,道:“按照薑兄的命題,我先拋磚引玉作詩一首……”


    他頓了頓,冷冷的盯著唐雨,念道:“百尺樓窺萬丈溪,雲書*寄遼西。忽驚二月雙飛燕,最惱三更一鳴雞。五六歸期空望斷,七千離恨竟未齊。


    半身四顧孤形影,十載悲隨杜宇啼……”


    一首七言律詩,韻律規整,恰好包含“一二三四五六七*十百千萬”十三個數字,而且是溪、西、雞、齊、啼韻,在如此短的時間,魯茂才便能作此詩,真是了得。


    薑雲瀚道:“魯兄高才,此詩合格!先覺兄……”


    唐雨微微一笑,道:“我也緊隨一首,‘百尺樓頭花一溪,七香車斷五陵西。六橋遙望三湘水,八載空驚半夜雞。風急九秋雙燕去,雲開四麵萬山齊。子規不解愁千丈,十二時中兩兩啼。’”


    “好!”


    還沒等薑雲瀚說話,便已經有人喝彩。


    一名武陵士子從人群中站出來道:“久聞武陵唐先覺詩名,今日一見方才心服口服。前日在武陵,我巴陵士子敗得不冤啊……”


    此人一說,周圍的士子人人點頭。


    陸鳴遠和師無雙對望一眼,臉上皆露出驚容。


    要知道自命題之後,魯茂才便一直在凝神細思,而唐雨卻盡和張達鬥嘴去了,那“濫竽充數”的典故堪稱絕妙,足以證明唐雨急才超群。


    可是在這同時,竟然能作出薑雲瀚如此複雜命題的詩作,這等急才,也高得太離譜了吧!


    顯然,全場之人都是這麽想的,所以大家才齊齊大讚,薑雲瀚直愣愣的不說話,心中的震撼也莫可名狀。


    他心想難怪季孫小姐也會被這唐先覺迷住,這等才華,著實驚豔,薑雲瀚自忖不如,想那季孫小姐雖然高才,遇到了同樣高才的唐先覺,又哪裏能不生情愫?


    暗歎一聲,薑雲瀚便有自慚形穢之感。


    魯茂才雙眼猛睜,道:“唐先覺果然很好,我再作一首……”


    他又念道:“六七鴛鴦戲一溪,懷人二十四橋西。半生書斷三秋雁,萬裏心懸五夜雞。蠶作百千絲已盡,鳥生*子初齊。誰憐方寸愁盈丈,刀尺拋殘雙玉啼。”


    東郭家一方,士氣立刻一震,張達道:“唐先覺,你可還能作?”


    唐雨哈哈大笑,道:“薑兄這等命題,看似複雜,其實簡單。一首律詩不足百字,規定了所用之字,規定了韻,相當於畫了一個框框讓作書。這等命題詩,便如籠中捉雞一樣,著實不值一提……”


    他頓了頓,道:“我便再念一首……”


    “十二闌幹水半溪,千紅萬紫六橋西。兩峰黛黯三春夢,一院花飛五夜雞。鶴到九霄雙翮健,書分四體八行齊。道人殷七歸何處,百尺高枝鶯又啼。”


    “魯士子,能否接下去?”


    魯茂才凝神思索,全場雅雀無聲,張達道:“唐先覺莫傲,我作一首:‘六曲圍屛九曲溪,尺書五夜寄遼西。銀河七夕秋填鵲,玉枕三更冷聽雞。道路十千腸欲斷,年華二八發初齊。情波萬丈心如一,四月山深百舌啼。”


    唐雨根本不停頓,道:“那我再續!”


    他又念道:“萬裏三州百粵溪,樓台六七畫橋西。八千書寄九秋雁,十二腸回五夜雞。何日半簾雙膝半,幾時一案兩眉齊。纖纖丈室尋刀尺,散四愁還嬌淚啼。”


    東郭家眾士子臉色終於變了,全場士子的無不震驚莫名。


    這唐先覺作詩,根本不用思索,真如他所說,完全時信手拈來。


    可是觀其詩作,雖然受到規則的種種限製,可是氣象皆不凡,每一首都能登堂入室。


    大家都知道武陵士子擅長詩詞,可是放眼天下,又有幾人能有唐先覺這等急才?


    魯茂才麵紅耳赤,卻不認輸,當即再念詩。


    可是他念出來,唐雨立刻就能接著念,兩人鬥了四五首詩,魯茂才額頭上的汗珠嘩啦啦流下來,卻是江郎才盡了。


    反觀唐雨,神色自若,麵色未有絲毫之變。


    今天這鬥詩雖然沒結束,可是勝負已經分了,東郭家士子雖多,可是傾所有士子之力,竟不是唐先覺一人之敵。


    魯茂才眼睛盯著唐雨,道:“唐先覺,你羞辱我東郭家,所說典故完全是一派胡言。你這等做派,簡直就是褻瀆聖人之威。今日你倘不說出你所用典的出處,此事絕對不能善罷甘休……”


    唐雨哈哈大笑,道:“茂才兄,鬥詩不成,莫非你又要和我比強文博記麽?說到這《東郭列傳》本就有史書記載,這典故出自諸子百家之《韓非》,茂才兄可知否?”


    “諸子百家?”


    一眾人麵麵相覷,蒼穹大陸也有諸子百家,在蒼穹大陸之上,諸子百家的典故也是最多的,多得汗牛充棟,不勝枚舉,無人敢說自己能一一通讀。


    因為但凡士子,皆修聖人之道,關注的都是聖人經典,諸子百家不受重視。


    但是這些典籍真的存在,唐雨說這典故出自諸子百家,誰敢說不是?


    魯茂才道:“我等聖人弟子,為何讀那些旁門典籍?唯有唐先覺你這等異端,才好看那些旁門左道之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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