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的驟變發生在電石火花之間,薛貴根本來不及反應,他身後一名弟子便是慘叫一聲,被那團墨給卷住。


    季孫家的潑墨,但凡被其墨跡沾染,便沒有生還的可能。


    眾人定睛看清,被卷入的士子赫然是跟隨薛貴左右的那五短身材的少年。


    這少年約莫也就十三四歲,先前那神氣活現,不可一世的樣子,著實讓人惡心。


    而此時,這翩翩少年渾身被染成墨色。


    然後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腐朽融化,頃刻之間便化成了一團漆黑的墨跡,就連頭發和衣服都融入了黑墨之中。


    剛才還活生生的一個人,瞬間便這般消失,所有人臉上都驚駭莫名。


    唐雨皺皺眉頭,隻覺得胃中翻滾,差點就要吐出來。


    季孫家的潑墨,實在是太狠毒了,這等手段,簡直讓人防不勝防。


    薛貴渾身發抖,雙眼通紅,眼睛死死的盯著軒轅雪峰,整個人陷入了瘋狂之中。


    “軒轅老狗,納命來!”


    軒轅雪峰哈哈大笑,道:“好,好!我們就此開始,老大,老二,老三,千萬別殺錯人啊!”


    軒轅雪峰說罷,一反手便牽住了季孫香的手,季孫香還驚魂未定,她一揚手,手中便有一縷琴絲,一旁的陳宇翔伸出手指,輕輕一彈。


    “鏘!”一聲,這一根琴絲便斷裂。


    “都給我住手!”


    陸守尋大喝一聲。他長袖舞動,薛貴的琴技便被繞得團團轉,連他整個人都跟著轉圈。瞬間轉出數十丈的距離。


    軒轅雪峰手一鬆,道:“大讚,不愧是陸門學宗,這一手騰挪手段,一看便是弈國高手才有,佩服!佩服!”


    唐雨在一旁根本沒看清軒轅雪峰如何出手,隻見一個方格子將薛貴圈住。然後薛貴便如一枚棋子一般滴溜溜的轉,其琴聲竟然都未能發出來。


    他心中不由得凜然。心想這陸守尋的修行之道未免也太強了,僅僅隨手一揮,便有這等威力。


    再說薛貴,一通亂轉。等到停穩的時候,卻已經在數十丈開外。


    他瘋勁兒尤為不滅,又欲伸手祭出琴道,陳宇翔道:“季孫空,你別那麽狠,人家剛剛死了兒子,衝動一點也在情理之中。”


    薛貴一驚,倏然扭頭,季孫空敢情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


    “你想幹什麽?”季孫空冷漠的道。臉上已經浮現出殺機。


    季孫香落入了軒轅雪峰的手中,倘若薛貴亂來,季孫香斷然沒有活命的可能。這是季孫空萬萬不允許的。


    季孫空這一喝,薛貴如遭雷擊,整個人當即呆立當場,那模樣說不出的失魂落魄。


    他老年得子,對這孩子視如性命,可是此子偏偏死在了季孫家的潑墨之下。而且他欲為子報仇,季孫家卻為保自己本家的天才。強硬出手阻止。


    一時薛貴不由得悲從心起,他自中功名開始,就一直效忠季孫家。


    就算有人罵他為季孫石門下的一條狗,他也從未在意過。


    可是今日……


    權閥豪門,皆冷酷無情,在季孫家,倘若不姓季孫,終究隻是外人。


    “哈哈!”薛貴突然哈哈大笑,道:“罷了,罷了!我薛貴下半輩子也再無所求,卻也無需依托這聖人之門,心中唯有報仇一念而已!”


    今天他受得刺激太大了,一個回合便被軒轅雪峰燒得麵目全非,現在又曆經喪子之痛,效忠了四十多年的東家,他也徹底看透,便是心灰意冷。


    他雙手舞動,手彈琴弦,琴聲蒼涼悲戚,而他的人也跟著琴聲瞬間遁走,頃刻便出了指南中學大門之外。


    聖人門下,又少了一門徒,季孫家又少了一走狗,而今日這廣場之上,則又少了一位大學士。


    陸守尋不回頭,眼睛盯著軒轅雪峰,道:“軒轅老兒,那今日之局究竟該如何了?難不成我聖人信眾之地,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麽?”


    “武陵四怪,爾等四人皆是混跡蒼穹大陸的修行強者,倘若說蒼穹大陸有江湖,那江湖便也有規矩,各門各派,都有規矩!這一點不用我說,倘若爾等想憑這般要挾便想著來去自如,嘿嘿,我聖人威嚴不容褻瀆,縱然我聖人門下皆亡,卻也在所不惜!”


    陸守尋朗聲道。


    說這番話,他正氣凜然,語氣中沒有任何的回旋餘地,展露出的是極其堅韌的意誌。


    軒轅雪峰微微皺眉,陳宇翔等三人也都收斂了嬉笑之態。


    陸守尋可不是東郭玄武這等家族普通的大學士可比的,陸門學宗,大楚頂尖強者。


    放眼大楚,其和季孫石是同等級的存在,這等強者,縱然是軒轅雪峰也恐怕難以是匹敵。


    像陸守尋這等強者,意誌都堅韌之極,軒轅雪峰這等手段,對付東郭玄武之流能湊效,可是要讓陸守尋因為投鼠忌器便放他們一馬,卻斷然不可能!


    軒轅雪峰嘿嘿的笑,道:“大楚陸門,好大的名頭。陸學宗更是大楚一等一的座師,說起來卻是令人佩服的!”


    他頓了頓,又道:“我軒轅雪峰向來做事公道,今日大楚精英皆在!我武陵城也有一個唐先覺。”


    “既如此,我們就和陸師比一比傳承!”


    陸守尋眉頭一皺,道:“比傳承?”


    軒轅雪峰嘿嘿笑道:“不錯,比傳承!我武陵學界一方,我們便推唐先覺。你們一方,嘿嘿……”


    軒轅雪峰環顧四周,眼睛盯著東郭家,季孫家,孟孫家的陣營,搖頭道:“我這一眼望過去,似乎無人是唐先覺的對手,今日大比,所謂八大才子,卻著實讓人感到可笑,哈哈……”


    軒轅雪峰一笑,滿臉的嘲諷。


    東郭野,季孫仲,汪凡等人皆底下了頭。


    陸守尋心念電轉,卻有些明白軒轅雪峰的意圖了。


    軒轅雪峰所謂的比傳承,便是要讓唐雨用武陵傳承來對付其他的傳承麽?


    武陵傳承,妙則妙矣,可是大楚各世家,都有厲害的傳承,陸門之中的傳承更是了不得,這等比法,唐先覺能占據上風?


    他心中疑惑,可是卻不敢掉以輕心,倘若武陵沒有一個唐雨,他定然會認為軒轅雪峰在說笑。


    可是唐雨此人,著實非同凡響,饒是陸守尋號稱大楚學宗,對唐雨之才也是大為歎服。


    他這次如不是守株待兔,等軒轅雪峰入羅網,在大比之後,他肯定早已經現身,將唐雨收入門下。


    說起來,自上次他在六號院被人用魔法戲弄,心中便一直懷疑武陵四怪已經悄然潛入了武陵城。


    所以他一直按兵不動,縱然其早就看中了唐雨,卻也遲遲不提收徒之事,目的就是要讓軒轅雪峰現身。


    隻是他沒料到,軒轅雪峰此人,修為竟然到了這等境地,而且其人奸詐之極,如此難對付,縱然將其團團包圍,卻竟然也難以將其奈何。


    陸守尋突然微微一笑,道:“軒轅雪峰,你真當唐先覺有那般天才麽?以一人之力,供奉武陵聖人殿,讓武陵聖人殿抬旗?哈哈,這等說法,恐怕也隻能騙騙那些無知小兒罷了!”


    “今日武陵聖人殿之所以抬旗,不過是武陵學界暗中使詐,先借助我大楚八大才子之才學供奉聖人殿。唐先覺製藝出來之前,恰好趕上聖人殿抬旗,因而才有了聖人傳法的異象出現。


    唐先覺得聖人傳七段之法,原也不錯,不愧是武陵第一才子。


    但是也僅此而已,倘若此時我讓先前八名才子再入聖人殿,恐怕有半數士子皆可得七段傳法……”


    陸守尋這麽說,幾大家士子皆一陣騷動。


    東郭野最先按耐不住,道:“陸師這一說,真是如撥雲見日,讓我們豁然開朗。此事果然有詐,武陵學界故意以權威公平為由開啟聖人殿,卻是要借助我等才學供奉聖人殿。


    我八人之才學,讓聖人殿得到足夠的供奉,恰好抬旗。


    唐先覺便是第九個,堪堪坐收漁翁之利,嘿嘿,真是好算計,好謀算……”


    東郭野這麽一說,其他七人眼睛也是一亮,紛紛支持東郭野。


    而一幫學士和大學士,思來想去,也覺得似乎是這麽一回事。要不然根本無法解釋今日的詭異。


    唐雨就算真的才高,也不至於高到這等逆天的地步吧!


    大楚最頂尖的八名士子,竟然無一人可以望其項背,即使是季孫香,當年也沒有逆天到這種離譜的境地。


    漸漸的,大家臉上的神色都變得釋然,本來情緒低落的幾名大比士子,更是重新恢複了生機和活力。


    幾大世家的氣勢似乎一下重新上來了,東郭明冷冷笑道:“武陵學派果然奸詐狡猾,我等差點上了他們的當。此等狡猾之徒,大大有違聖人之道,褻瀆聖人聖人威嚴,幸虧陸師明察秋毫,讓唐先覺這等騙子無所遁形!


    嘿嘿,既然武陵學界使詐在先,我們又何須客氣?”


    武陵學界王善,孟哲,曹清等人也皺起了眉頭,他們也被陸守尋說得這番話給繞迷糊了。


    他們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可是仔細想想卻又覺得無法辯駁。


    大楚陸學宗,何等見識?他會信口開河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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