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考場,一共有三道門檻,寓意“魚躍龍門”、“連升三級”,三道門檻後麵便是獨立的考房。


    倘若是大闈,考房眾多,便按天幹地支組合排序。


    今日這考場,原本是為亞試準備的,擁有考房一千餘間。


    所以九個人被分得很開,每個人占據一方。


    唐雨是第一個,自然獨占了甲區。


    後麵以此季孫仲為乙區,汪凡為丙區……


    東郭野被安排在最後,為癸區。


    按照大闈的時限,進入考房便是三天,這次大比因為隻有正副兩題,比大闈遠遠不如,所以規則是一天半。


    也就是從進入考房開始,一直到第二天未時,這期間士子不能出考房,吃喝拉撒都在考房中。


    時間很充裕,但是每個士子都不敢大意,這畢竟不是平日製藝,每一語都需要字斟句酌,哪怕是極其細微的差錯,都是不允許的。


    尤其是製藝中涉及到了典故,要求尤其嚴格,必須要查有所據,而且和原文經典絲毫不差。


    唐雨進入了考房之中,就如老僧入定一般,整個心神都投入到了製藝之中。


    這便是他的特點,本來此次大比,他自己並沒有信心,但是偏偏外麵將他捧得很高,整個武陵學界都將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倘若是一般的士子,麵臨這麽大的壓力。其本身才學又有欠缺,恐怕進了考房,要緊張得無法執筆了。


    可是唐雨不僅不緊張。反倒非常的冷靜,他的心神極其集中,完全是物我兩忘。


    一切紛繁蕪雜的念頭都從他腦海之中消失,他眼中便隻有考題,便隻有眼前的這一篇製藝……


    ……


    時間悄然而過,轉眼便是第二天午時。


    未時考房開啟,午時聖人殿外就是人山人海了。


    貴賓高台比前一天更加的熱鬧。這一次不僅各大家的學士來了,幾名大學士赫然都在座。


    大楚四大權閥豪門。涇渭分明,東郭,季孫,孟孫三家靠得比較近。東宮離得比較遠,而武陵學界則獨居一方。


    羋越嗬嗬笑道:“陶得知是否出過考房?他近水樓台先得月,恐怕是心中有底了吧?”


    東郭玄武嘿嘿一笑,道:“羋西屏,你未免也太急躁了,就憑東宮門下那兩個士子,你以為能給你帶來驚喜麽?”


    羋越冷冷的哼了一聲,道:“就不知道東郭兄說的是什麽驚喜,東郭兄這般氣定神閑。是準備破罐子破摔了麽?”


    季孫空傲然道:“那主考官不出來,找人把他揪出來不就得了?用得著讓我們這般幹等麽?”


    幾大權閥豪門的大學士你一言,我一語。或多或少彰顯出他們內心的不平靜。


    本來一次中學士子的比試,根本難以入他們的法眼。


    但現在問題是四大權閥豪門的士子同台競技,這中間的勝負關乎各方的麵子。


    而這其中,更關乎武陵學界的歸屬,武陵學界這塊肥肉,究竟該歸誰呢?


    這次大比。眾目睽睽,開啟聖人殿。莊重嚴肅,倘若自己一方的士子能夠取勝,當實至名歸的盡得武陵學界的歸附,那是最好。


    倘若自己一方的士子才華不及,需要另外想其他的辦法,一方麵有損權閥的威嚴,丟麵子,另一方麵武陵的局勢恐怕瞬間就會變得極其複雜。


    畢竟,武陵勢力現在盤根錯節,武陵學界大廈將傾,人人都想得到這塊肥肉。


    聖人學派東西兩宮之間固然矛盾重重,就是西宮這一邊,三大家也各自有小算盤。


    暗中還藏著一個高高在上的陸門,這麽多人都盯著今日大比結果,縱然是大學士的修為,此時也未免顯得焦躁。


    優學寺官員孫有仁的嗓門高亢,大聲喝道:“未時到,請考房士子出場!”


    全場瞬間安靜,所有人都盯著聖人殿旁邊的考房。


    陸陸續續,幾名士子從其中走出來。


    走在第一個的赫然是東郭野,緊隨其後的是王小山,然後便是汪凡,周宣,季孫仲……最後出來的是唐雨。


    每名士子表情各異,有欣欣然喜形於色的,有低著頭一臉遺憾懊惱的,唯獨唐雨神色淡定,古井不波。


    士子們一出來,立刻就被幾大家的學士叫過去,眾人都開始焦急的詢問製藝的情況。


    唐雨則慢慢踱步走到武陵學界的方向,孟哲下意識的要站起身來,曹清一把拉住他道:“浩然,不急!王師自有定計!”


    王善腆著肚子,眯眼看向唐雨,道:“先覺,製藝尚可?”


    唐雨點點頭道:“尚可!”


    他的聲音很輕,可是“尚可”兩個字吐出了,卻是全場寂靜,然後便是震天的喝彩聲。


    四大權閥的貴賓們不由得都色變,說起來,大家最關心的便是唐雨的製藝。


    不管是否認同唐雨之才,可是唐雨之才已經無數次證明很強,尤其是蘇園詩會之上,他和季孫仲的鬥詩,更是在武陵被傳為了佳話。


    倘若說武陵士子製藝弱一些,可是唐雨才學如此之高,製藝又能弱到哪裏?


    唐雨說“尚可”二字,在眾人聽起來便覺得一顆心遽然一沉。


    其實唐雨說尚可,並不是很有信心的話,隻代表他對自己的製藝頗為滿意,他很清楚,這樣的製藝難稱登峰造極。


    八名士子之中,定然有人能勝過他,但是個人縱向比較,他的確比較滿意了,因而說出“尚可”二字。


    可聽在別人耳中,意義卻就變了。


    而這恰恰便是合縱連橫之家的特點,合縱連橫之人,靠的就是一張嘴皮子和一張好皮囊。


    明明是信口開河之言,在他們說出來卻必然是激情昂揚之態,口中洋洋灑灑有萬言,胸中可能實無一策。


    說起來唐雨對這等合縱連橫之道並不認同,可他偏偏天生就是這等天才。


    今日這一比,他的老底肯定是要被刨出來了,倘若是一般的人,此時恐怕嚇得渾身發抖,臉色煞白,雙腿都要發軟了。


    可偏偏唐雨生了一顆大心髒,這卻也算他性格內向,訥於言辭的優勢。


    看上去他這人很膽怯,有時候甚至讓人覺得其有些窩囊,其實他長的是一顆超大的心髒,麵對強者所懼,那都是表麵文章,他內心深處並不怎麽害怕。


    而他這等素養,經過陶益的一番調教,現在他表麵文章都沒了,心中無所懼,麵上更無所懼,自然就讓人覺得莫測高深。


    感受到有無數雙眼睛盯著自己,唐雨輕輕的摸了摸鼻子。


    季孫香咯咯的笑,款款走到唐雨麵前,道:“唐先覺,我昨天可說過哦!你是我季孫子茹的人了呢!你可不要出爾還爾哦?”


    但見季孫香聲音慵懶,一笑起來豔麗無雙,那一雙火辣辣的眼睛,尤其讓人內心悸動。


    要知道此時是武陵萬餘士子加上四大家的學士大學士都在,也恐怕隻就季孫香才能這般大膽,不亞於是*裸的示愛*了。


    全場嘩然,武陵士子一個個都呆住了。


    季孫香是何許人?人家是堂堂的優學寺卿,整個大楚的中學士子都在她的管轄之中,府試大闈也是季孫香一人說了算。


    這等位高權重之人,竟然在如此場合,露出這等女兒之態,著實能讓人嚇個半死。


    然而驚嚇過後,眾人對唐雨卻是無比的羨慕。


    唐先覺啊,唐先覺,真是好事占盡,這等士子風流簡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他日恐怕要成就一段佳話。


    唐雨眯眼看著季孫香,也是展顏一笑,道:“嘿嘿,季孫大人,前日滑雪我扭傷了腳,便早早回去了,我們似乎還未談及此事呢……”


    季孫香格格大笑,道:“那還不簡單麽?今日大比之後,咱們再去滑雪橇,屆時我們大可以暢談,嗬嗬……”


    “子茹!”季孫空皺眉喝道,季孫香和唐雨聊得熱烈,旁若無人,連季孫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們這哪裏是在談才學之事,分明是才子佳人公然約私會之期,著實讓人瞠目結舌。


    好在此時,忽然有人大聲道:“來了,來了……”


    大家才驚覺的看向考房門口,陶益手上拿著九枚卷軸,慢慢踱步從考房中走出來。


    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陶益麵帶微笑,慢慢的走到聖人殿的門口。


    武陵聖人殿大遺老大聲道:“開啟聖人殿!”


    古樸而厚重的聖人殿大門緩緩的開啟,幽深的大殿之上,聖人神像高聳,無盡的威壓從大殿之中輻射出來。


    貴賓台上,所有人齊齊拜倒,緊接著整個指南中學所有的士子都拜倒。


    聖人威壓,擁有讓人無可抗拒的力量,讓人憑空便生出慕拜之心。


    陶益規規矩矩的跪在聖人雕像前麵,將九章卷軸捧過頭頂,道:“大楚武陵學派士子陶益主九士子之考,恭請聖裁!”


    聖人雕像之上閃爍著淡紅色的光華,那一雙本來就栩栩如生的眼眸似乎一下就擁有了生機。


    淡紅色的光華將九張卷軸包裹,然後光華迅速淡去。


    陶益這才站起身來轉身道:“請製藝九士子入聖人殿!”


    所有人心中肅然,東郭野第一個邁步進入聖人殿,緊隨其後九人魚貫而入,唐雨走在最後麵。(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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