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雨跟隨陶益修行的日子雖然很短,但是潛移默化中卻受到了陶益的影響。


    他剛剛在柳家後山殺了人,立刻便出現在柳家正門登門拜訪,這一手可以說是出其不意。


    不管柳家暗中有多少人在策劃對他不利,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唐雨堂堂正正的登門,誰敢對他不利?


    不僅如此,唐雨這般做更是能對暗中策劃之人形成極大的震懾,亂他們的心智,這恰恰中和陶益所說的虛實之道。


    此時的周圍已經被兵丁封鎖,唐雨雖然擁有第一才子之名,要出去恐怕也要費一番周折,既如此,唐雨幹脆就不出去了,他現在是堂堂指南中學甲級班的夫子,登柳家之門身份擺在那裏,柳家既是武陵四大家,又能失禮?


    此時柳家西園之中,柳河寂靜的書房之中氣氛有些凝重。


    柳河臉色發白,十分猶豫的道:“東郭公子,那唐先覺的確可惡之極,其種種行為最是讓我痛恨。可是……可是他畢竟是指南夫子,而且更是武陵學界一等一的才子,如果真殺了他,那後果……”


    倚著書房的窗戶,東郭南背負雙手,神色冷傲中略帶一些焦躁。


    兩日之前便應該是唐雨的死期,白羽山辦事不利,安排好的一位遺少竟然在前一天晚上深夜暴斃,著實讓東郭南感到震驚。


    幸虧他事先已經有了布置,手中掌控著遺少的人手。


    而柳河在幾天前也被他順利拉下了水,到時候唐雨一死,武陵學界必然震動。


    說不定曹清和孟哲會徹查此事。有了柳家做掩護,就算曹清和孟哲再有能耐,能抓住他東郭南的把柄?


    今天就是事成的日子,因為今天唐雨會從周家返回指南,路途之中就是最好的動手機會。此事由不得柳河,柳家的大管家孫仁早就在聖人學派的掌控之中,東郭南今日來見柳河,不過是掩人耳目,同時也是要徹底把柳河吃死。


    縱然是東郭家,在武陵學界的地盤之上也不得不謹慎。武陵學界雖然不複往日的風光,但是畢竟不可小覷啊。


    “哼!”


    東郭南輕輕的哼了一聲,道:“柳容若,你此時猶豫還來得及嗎?府上出了異端,你柳家難辭其咎。此事如傳出去,你柳家還能被人稱為武陵四大家?”


    “歸根到底,還是唐先覺那個禍根,如不是他過於出風頭,你柳河恐怕早躍居謝聰之上了,馬上便是大闈,你高中高學,一步登天。哪裏會有今天的煩惱?”


    東郭南一提到唐雨,柳河的神色便不斷的變化,臉上漸漸的變得陰沉。


    “東郭公子。此事你能保證萬無一失?”


    東郭南輕輕一笑,道:“我東郭家是何等之家,倘若連一個小小的唐先覺都滅不了,在大楚之國,我們能屹立百年不倒?”


    “容若啊,你有大好的前途。此事一了,回頭我便向楚都舉薦你。隻要你忠於東郭家,踏入修行的門檻易如反掌。成就院學功名也是指日可待。我們聖人門徒,當以功名為榮耀。


    他日你一朝金榜題名,普天士子便隻知你柳容若的絕代風華,誰又會記得武陵城中曾經有個唐先覺?”


    柳河神色一正,被東郭南這一席話說得熱血沸騰,先前的顧慮盡去,當即道:“來人啊,上香茗,我和東郭公子要談經論文,今天我們……”


    “嘭!”


    書房的門被人使勁的撞開。


    貼身丫鬟梨兒倉皇的衝進來,一臉的驚惶,道:“公子,不好了,不好了……”


    柳河心一沉,東郭南雙眉一挑,快步走上前道:“出了什麽事情?你細細說來?”看他的神情,眉宇之間隱隱帶有興奮之色,心中卻想自己的安排隻怕成了。


    動用遺少孫仁殺死唐雨,然後聖人遺老即刻出動追查凶手,殺死孫仁滅口。


    這一來孫仁是柳家的大管家,禍水就引到了柳家,到時候武陵學界內部豈能不亂?


    唐雨死,武陵學界亂,這一箭雙雕之記一成,東郭南立刻便高枕無憂了。


    梨兒臉色蒼白,結結巴巴的道:“孫……孫大管家……死……了……”


    東郭南心中狂喜,差點要手舞足蹈,如不是他現在在柳河的書房,必然要興奮得失態。


    事兒成了,自己的心頭之恨了解了……


    柳河臉色卻是大變,他瞅了一眼東郭南,立刻感到了不妙,他一手抓住梨兒道:“管家是怎麽死的?怎麽回事……”


    “後山,在後山……孫管家被人在後山草廬殺死,然後……然後……被一把火給燒了……”


    “什麽?”


    東郭南雙眼幾乎要從眼眶之中跳出來,他一手揪住梨兒的衣服,暴戾的吼道:“你剛才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小丫鬟哪裏見過這陣仗?當場就嚇傻了,怔怔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而此時柳家內外已經大亂,堂堂的柳家大管家在屋後麵被人殺死,這簡直是有人挑戰書香門第的權威,這還了得?


    陸陸續續,不斷有護院往西園這邊過來,卻是來保護柳容若來的。


    柳河叫了一名護院詢問情況,孫仁的死徹底的確認,可不是死於殺唐雨的過程中,而是他還沒來得及行動,便被人滅殺在了老巢。


    究竟是誰殺死他無人知曉,因為後山的茅屋已經燒成了灰燼,孫仁的屍體也已經被燒得麵目全非。


    武陵城防衙門已經封鎖了周圍,可是還未找到任何可疑之人。


    東郭南木然聽著這一切,頹然坐在椅子上,隻覺得手腳冰涼。


    從大喜到大悲,從萬無一失的自信,到被人窺得先機的恐懼,他的腦子徹底的亂了。


    他忽然意識到第一次遺少的死並不是偶然,他安排人殺死唐雨,此人在行動之前便被殺死,今天的情況又如出一轍,這說明什麽?


    這說明東郭南所有的動作,別人清清楚楚,了若指掌,他在武陵城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掌握之中。


    他的後背已經冒出了冷汗,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滴,他甚至覺得此時窗外似乎就有一雙眼睛在看著他,他的恐懼和狼狽,也被人看得清清楚楚。


    “是誰?武陵城中誰有這樣的能耐?”


    東郭南絞盡腦汁,忽然他想到了一人……


    “莫非是他?”


    東郭南內心忽然泛起一種無力感,端午節之後,他東郭南沒有回楚都,在那舞衣巷中,世子的門人羋越卻也似乎準備常住不走。


    東郭南實在想不出來,武陵城中除了羋越之外,還有誰有這樣的能耐。


    很明顯聖人學派的遺老遺少們已經不再幹淨了,要不然對方哪裏會對自己的動作了若指掌?


    東郭南的臉色陰晴不定,急速變幻,一旁的柳河則是臉色蒼白,隱隱露出悲戚之色,更多的則是恐懼。


    孫仁的死太突然了,為什麽他早不死,晚不死,偏偏今天這個日子死?


    而且此時還是上午,光天化日,孫仁慘死,這著實太讓人內心不安了。


    本來心中就有鬼,乍聽到這樣的噩耗,憑柳河的城府,一時難以承受……


    “唐公子,這邊請。犬子正在書房和東郭公子品茶論經……”


    門外,柳家家主柳歸年的聲音很洪亮。


    接著便有一個讓東郭南和柳河同時臉色大變的聲音響起:“哦?東郭解元也在麽?嘖嘖,不愧是解元大人,來了我武陵對我等後輩士子卻是不吝提攜,讓人感動啊……”


    東郭南和柳河在書房之中對視一眼,下意識兩人似乎都有逃遁的打算。


    可是書房就那麽大,根本沒有後門,要逃隻能毀掉窗子鑽出去。


    可就算這樣也來不及了,因為書房的門已經被柳歸年推開。


    “容若,唐雨公子專程來看你了,對你的學業頗有一些微詞啊……”柳歸年沉聲道。


    唐雨輕輕一笑,道:“柳家主,你無需責備容若兄,是我沒弄清情況,以為他故意曠學。既然是東郭解元登門,曠學這便是小事了,您且去忙,我自己進去拜見解元大人就行。”


    書房門口,唐雨一襲白袍,滿臉笑容走進來,東郭南和柳河怔怔呆立,內心的震驚和恐懼根本掩飾不住。


    還好東郭南畢竟出自大家族,見多識廣,雖然內心恐懼之極,可是反應卻比柳河快很多。


    他輕咳一聲,道:“是先覺麽?聽聞先覺成為了指南中學甲級班的夫子,沒想到先覺剛剛上任便是這般嚴謹,嗬嗬~”


    東郭南神色不自然,笑的樣子比哭難看,努力的想讓自己變得和善一些,奈何心中已經亂了方寸,出口便是無語倫次。


    唐雨和他對立,被他矮了差不多半個頭,他眯著眼睛,一臉不可捉摸的笑,笑得讓東郭南後輩發麻。


    隱隱,他開始默默戒備,家傳的修行法術引而待發,卻就在這時,唐雨突然彎腰行後學士子之禮,道:


    “武陵士子唐雨見過東郭解元,能再賭解元風采,先覺倍感榮幸。”


    他慢慢起身,扭頭看向柳河,道:“柳容若,你能和東郭解元一起品茶論經,這可是天大的機緣,你可要好好珍惜……”


    【四更終於完成了!兄弟們,別忘記月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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