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島,整個詩會廣場一片喧囂。


    貴賓席上,眾多大人夫子也是紛紛交頭接耳,各自都在品鑒唐雨的這一首《春曉》。


    樸實的文字,簡單的話語,沒有任何花哨,可是意境高遠,如同畫卷一般將春天呈現在了所有人麵前。


    “好,太好了!此子才思之敏捷簡直是……不可思議……”李勃讚道。


    “蘇才女,這首詩一出,你該認輸了吧?”


    蘇雨樵擰著眉頭,哼了一聲道:“這首詩雖然不錯,可是並不比剛才那一首《無題》好,就命題詩的規則,這首詩……還是不能算魁首……”


    “嗬嗬……”


    一聲輕笑響起。


    知府曹清大人站起身來慢慢踱步到蘇雨樵身邊,道:“先知啊,你還是沒有仔細品此詩,沒看出此詩妙在何處……我問你,此詩第一句是什麽?”


    蘇雨樵愣了一下,瞬間鬧了一個大紅臉。


    他沒料到自己這話讓曹大人聽去了。


    曹大人曹清可是院學士子,就算蘇雨樵再狂,卻也不敢狂到敢不服曹清。


    沒等蘇雨樵說話,另外一位夫子便道:“曹大人,第一句是‘春眠不覺曉”……”


    敢情曹大人說話了,所有的夫子和官員都湊了過來。


    曹清微笑看向眾人,道:“這就是妙處,第一句為什麽有一個‘眠’字?你們想想,剛才唐雨士子被眾人斥責的時候,他在幹什麽?”


    “他……他在睡覺啊……啊……”


    陶夫子一開口,旋即臉色就變了,驚呼一聲……


    下一刻,所有人齊齊色變,包括蘇雨樵在內。


    好一句春眠不覺曉!


    敢情唐雨是在說自己剛才睡覺的事兒呢,這句是什麽意思?


    通俗的說就是春天來了,正是懨懨欲睡好睡的季節,能夠一夜沉沉入睡,天亮了都不曉得,這不是好睡覺嗎?


    這句詩分明是唐雨對剛才自己之所以睡覺的一種辯解,同時從意境上,隱隱還有一絲致歉的意思……


    讀書人,都是敏感而委婉的,自始至終,唐雨沒有致歉,也沒有說自己的過錯。


    可是這一首詩第一句,就將他內心深處的辯解和歉意全部包含在了其中,從這句詩來看,好像他睡覺根本不是什麽過錯,甚至都不能怪他。


    因為春天實在是太美了,太讓他沉醉其中了,所以他才被春天迷倒了,然後睡去了……


    試想,對這等情懷的士子,對這等性情的士子,誰還忍責備?


    整個貴賓席雅雀無聲。


    李勃癡愣愣的呆立,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此人之才,近乎於妖啊……”良久,李勃才喃喃的道。


    他再仔細品味這四句詩,味道和先前卻又是大大的不同。


    這首詩本身就已經是了不得的佳作了,而結合前後的情形再讀此詩,更是讓人如癡如醉,難以自拔。


    蘇雨樵臉色越來越白,她纖細的手指合攏彎曲,捏成了小拳頭。


    而她的眼神卻看向了詩會廣場之上。


    那白袍少年被很多士子圍著,而他卻還是發懵,發傻,發呆,渾身上下就看不到一絲才子的倜儻瀟灑,這樣的人,能作出此等詩?


    “空魔船……快,快……飛天傳詩……”


    孟大夫子激動得渾身顫抖,說話都不靈光了。


    空魔船飛來,帶走了那首讓人如癡如醉,難以自拔的《春曉》,而孟大夫子卻徑直往詩席方向走過去。


    孟大夫子離開了貴賓席,走向了詩席,這一幕立刻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而圍在唐雨身邊的眾多士子也自然散開……


    孟大夫子一直走到唐雨的麵前,他一雙眼睛灼灼的盯著唐雨,眼神之中激動之色溢於言表。


    “好,好,唐雨士子……你……你可有表字?”


    唐雨怔怔的看著眼前的老夫子,看其神態和氣度就知道是個大人物。


    他心中不由得遽然一緊,“表字?”


    “不是要十八歲才可取字嗎?”


    一旁的謝聰見唐雨如此發呆,當即連忙湊過去道:“唐賢弟,這是我武陵學台大人同時也是指南中學大夫子魏哲大人,字浩然。你還不快快回話?”


    “呃……啊……”


    唐雨先前回過神來,正要說話,可是下一刻,他心髒遽然一跳,牙齒幾乎要將自己的舌頭咬掉。


    “孟哲,字浩然,那豈不是就是孟浩然?”


    “《春曉》就是孟浩然的詩,那剛才這自己……豈不是……”


    唐雨隻覺得雙眼發黑,眼前的這孟浩然是不是就是唐朝的孟浩然?


    “孟……孟夫子,詩才……我……的確不佳,才學……更是不堪,還……望夫子見諒……”唐雨艱難的才說了這句不怎麽通順的話。


    孟哲絲毫不在意唐雨的緊張和局促,相反他眼見唐雨如此誠懇老實,虛懷若穀,心中更是歡喜。


    他孟哲何等人物?在武陵地麵躲一跺腳,武陵城就要抖三抖。


    一般別說中學士子,就算是高學士子見到他有幾個不緊張的?倘若唐雨一點都不緊張,反倒不正常了。


    當即,他微微一笑,環伺四方,道:“爾等學子當學唐雨士子,有才而不驕,得誌而不傲,虛懷若穀方能海納百川……”


    眾士子齊齊低頭道:“弟子受教……”


    其時眾多貴賓也從貴賓席上走向了詩會廣場,所有人將唐雨和孟夫子團團圍在了中間。


    孟夫子見士子們誠懇受教,當即又道:“各位士子,對唐雨士子之才可有誰不服?”


    全場雅雀無聲。


    而柳河和王茂則早就躲在了最後麵,兩人皆麵如死灰,尤其是王茂。


    今天詩會他可以說是慘敗而歸。


    不僅沒有好詩作,而且還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他現在是欲哭無淚,那個唐雨分明出自書香門第,才學驚人,為什麽偏偏說要進什麽教廷學校,這不是故意戲弄人嗎?


    而且周家那些人也可恨,唐雨分明大有才學,他們卻偏偏說唐公子不學無術,遊手好閑,不學無術之人能讓學台大人如此重視?


    而且第一句就是問其是否有表字。


    分明有了收其為徒的意思了。


    “哎……”後悔已經來不及了,今日之後,自己在武陵學界恐怕要成為別人的笑柄了……


    可是他的事情還沒結束,就在全場雅雀無聲的時候,突然兩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我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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