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大壯還是從他娘子那聽到了事情的具體經過,隨後那兩孩子被蕭玄帶了過來,跪在大壯跟前磕頭賠罪。


    大壯隻覺得渾身無力,忽然間失去孩子,妻子也險些沒命,巨大的恐慌和憤怒之後,他隻是覺得乏力,就好似當年剛上戰場,九死一生活下來時的那種感覺。然而即便如此,看到那少年時,他還是免不了憤怒,可是激動的情緒冷靜下來後,麵對這樣的孩子,特別是看到那小男孩跪在他跟前不停地磕頭哭求時,他忽然間不知該說什麽做什麽。如果對方是個無惡不作之人,或是個遊手好閑的地痞,他都能毫不猶豫地廢了他。可是這樣的孩子,他過了之前的衝動後,就再難下去手了,而即便報了官將對方扔進大牢裏,又有什麽意思,可是若是就這麽放過對方,他卻又做不到。到底……他的孩子沒了,一想到這,心裏就火燒火燎的,鬱憤難當!


    “讓他去你那幫忙吧,就當時將功贖過。”蕭玄忽然開口,“嫂子如今要歇養一陣,你既要照顧嫂子和虎子,又要顧著那攤子,定是忙不過來,這個時候他給你使喚正好。”


    大壯怔了好一會,又看了看那兩孩子,終是常常一聲長歎:“就聽伍長的。”


    蕭玄拍了拍他的肩膀,卻沒再多說什麽,兩人當年在軍中雖是上下級關係,但也算是生死之交,都是男人,都能明白這樣的心情。


    聽大壯同意後,葉楠夕也微微舒了口氣,然後將那小男孩拉了起來,在他耳邊低聲道了幾句。那小男孩即止住眼淚,有些愣愣的看了葉楠夕好一會,然後又要跪下磕頭,葉楠夕忙拉住他,然後拿出手絹給他擦了擦臉。蕭玄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會,然後才道:“百善會那邊,就交給你了。”


    剛剛他們就商議好,若是大壯能答應讓那少年去幫工的話,那麽這小男孩和他臥病在床的母親就得另外找人照料了。那少年是去將功贖過,自然是沒有工錢的,再說大壯那小攤子也沒餘力能付得起工錢。雖說在場的這幾位,無論哪一個都能養得起這麽幾個人,陸真當時就要大包大攬下來,蕭玄卻道了一句:讓百善會出麵收留他們。


    往年每當出了什麽大的天災,流民湧過來時,百善會都會專門安排人手負責收納和照顧流民一事,這也是為何百善會無論裏頭爭成什麽樣,但在外卻還是頗得人心的原因。葉楠夕清楚百善會每隔段時間都會弄出這麽個安排來博取名聲,自然是滿口應下,收留幾個人不是什麽大事,而且還能讓他們提前做準備,若這少年說的都是真的,那怕是再過不久,如他們這等逃災的人會慢慢多起來。


    從千金堂出來後,葉楠夕即去找了丁四奶奶,將今兒的事簡單說了一下,丁四奶奶倒也爽快,當即便將一名管事叫過來,讓他去辦這事。


    最後將他們母子三口安頓好後,已經是傍晚時分了,葉楠夕走到自己的馬車跟前,要上車時,才覺得自己累得腰都酸了,手不由就扶了一下後腰。陸真這一整天一直跟著她跑來跑去,瞧著她這幅樣子,便道:“你沒事吧。”


    葉楠夕搖頭,這才想起還沒給他買東西呢,便道:“倒是耽誤了買你和峰哥兒的賀禮。”


    “你心裏記得就行。”陸真看著她沉默一會,又道,“我是真的要走了,我不在時,你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等我回來。”


    夕陽下,少年的臉是她少見的認真,因此顯得他跟往日有些不一樣。其實就這一年,他已差不多褪去了少年的稚氣,五官漸漸長開,麵上的輪廓越來越清晰,身材也愈加高大挺拔。隻是因他在她麵前總不時會露出幾分孩子氣,再加上兒時他流著鼻涕跟在她後麵跑的印象太深刻,所以她總覺得他還是個半大的孩子。


    “你爹娘才是那伸長了脖子等著你考中功名的人。”葉楠夕笑了笑:“不過你若萬一考不中,就回書院備考明年的鄉試,可別到時覺得丟臉不敢回來,白白丟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陸真頓時拉下臉:“你就不能說句好聽的,我還沒去考呢,你就說我考不中!”


    葉楠夕嗬嗬一笑:“不是說了萬一嗎。”


    陸真立起濃眉:“萬一也不行!你就等著瞧好了,小爺定給你拿個武進士過來!”


    葉楠夕喜歡看他這樣帶著幾分孩子氣的張揚,那麽直接自信,渾身都是活力和希望,於是輕輕笑出聲。


    蕭玄站在街口處,看著葉楠夕站在馬車旁同陸真說了好一會話,再看著她上了馬車後慢慢離去,他才轉身走開。


    涼郡那已經出旱災了,可這消息卻一直被壓著,不知那邊的災民已有多少,晉北是否要開始大動作了?陸九運送的那批軍糧不知能否順利到達他定好的地方,需要做的事情越來越多,不能再分心……


    葉楠夕回到紫竹林,坐下歇了一會後,便讓人傳晚飯,隻是這會兒紫草卻過來道:“媚娘病了。”


    葉楠夕抬眼:“病了?”


    紫草點頭:“聽說從昨晚開始身上就發熱,今兒我讓她淨餓了一日,也不見好。”


    葉楠夕詫異:“燒得厲害嗎?是著涼了?”


    紫草搖頭:“也不是厲害,人還是清醒的,隻是她瞧著都不怎麽好,燒也不退,我生怕會出事,覺得還是告訴二娘子一聲。”


    葉楠夕沉吟一會,便起身往媚兒那過去,兩人在屋裏低聲交談了一會,葉楠夕就出來了,然後吩咐紫草:“明兒給她請個大夫過來瞧瞧。”


    紫草即應聲:“是。”


    葉楠夕抬臉看著西邊燒紅的天,覺得那顏色美得不真實,隻是片刻後,她卻笑了笑,低聲道:“今年的意外可真是多得數不清呢。”


    幾天後,末年出去替蕭玄跑腿時,因走得太匆忙,差點跟一位剛從店裏出來的姑娘撞上,兩人都嚇一下。


    “綠珠姐!”末年這一看,才發現自己差點撞上的人竟是綠珠,再轉頭一看,便發現綠珠是從榮寶堂出來的,且此時她手裏還真拎著幾幅藥,立馬問了一句,“綠珠姐,是誰病了?”


    “嗯……是有人病了。”綠珠嘴巴不似紫草那麽能說,木木地道了一句,然後也問末年,“你要去哪,走得這麽急,也不看看前麵。”


    “是三爺讓我送點東西,那邊要得比較急。”末年這才想起自己手裏的活耽誤不得,便不再多說,抱歉了一句後,就趕緊忙自個的事去。綠珠也不攔他,瞧著他快步走開後,便也拎著抓好的藥往紫竹林走去。


    下午,末年回到侯府時,蕭玄正在花蕊夫人那議事。一直到傍晚時分,蕭玄才回了暗香院的書房,末年給他沏上茶時,因猶豫著要不要說上午碰到綠珠的事,所以他放下茶盞後,還一直站沒動。


    蕭玄提起筆,注意到末年的異樣後,便看了他一眼:“怎麽了?”


    見蕭玄問了,末年便老實道:“三爺,我上午出去時,在榮寶堂門口碰到綠珠姐。”


    “榮寶堂……”蕭玄提筆沾墨的手微頓,“她去榮寶堂抓藥了?是誰病了?”


    “當時我趕時間,就沒問清楚,隻是回來時,正好從榮寶堂經過,便進去打聽了一下,聽說……”末年說到這,就頓了一頓,然後有些擔心地看著蕭玄。


    蕭玄沾了墨後,懸在紙上的筆遲遲沒有落下,末年停了這一下後,他便蹙了蹙眉頭:“聽說什麽?”


    末年咽了咽口水,低聲道:“我聽那藥店裏的夥計說,綠珠姐今兒去店裏抓了兩副藥,一副是安胎藥,一副是滑胎藥。”


    蕭玄手裏的筆啪地落下,濃黑的墨在雪白的紙上滾出一筆濃重而淩亂的線。


    蕭玄轉過身,麵上的表情有些懵,定定地盯著末年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你說你是什麽時候碰到綠珠的?”


    末年垂下臉:“上午,就是三爺讓我出去沒多會的時候。”


    “為何不早說!”蕭玄臉色有些白,說著就已站起身。


    “我,我當時也不知道,下午回來打聽後就趕緊趕回來,可是三爺那會兒正在明華堂議事,夫人命人在外頭守著,我進不去,三爺……”


    蕭玄沒等他說完就往外出去了,而他一出暗香院,正好鳳十三娘從前麵走來,似要找他說什麽,卻還不等她開口,蕭玄就從她旁邊過去了。風十三娘微怔,下意識的就要追上,卻才追了幾步,就發現她跟他的距離越拉越遠,她便停了下來。


    從沒見他這麽著急過,出什麽事了?剛剛天色有些暗,她也看清他麵上是什麽表情,鳳十三娘看著蕭玄消失的背景微微蹙起眉頭。


    蕭玄沒有讓人套車,也沒有讓人牽出自己的馬,跑到門口時,瞧著他大哥的馬栓在外頭,即搶過來縱身騎上狠狠一踢馬肚子。


    紫竹林的門在他用力砸之下,很快就打開了,這會兒陳老七正好解手去,開門是個小廝,忽瞧著蕭玄,愣了一愣,卻不等他開口問,蕭玄就已經從他身旁過去,直接往裏走。


    那小廝一慌,忙叫住蕭玄,可是蕭玄哪裏會聽,進了紫竹林後就徑直往正房的方向走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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