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將他身上的血跡擦幹淨,替他包好傷口後,盆裏的水已差不多像冰一樣寒了,連擦手的毛巾都透著刺膚的冷。這會兒還不到二月,正是倒春寒的時候,葉楠夕瞧了蕭玄一眼,他正光著膀子,剛剛隻顧著給他上藥,也沒多注意。他傷口雖沒陸九那麽嚴重,但也流了不少血,之前看著沒什麽是因為那些血基本都被棉袍給吸了去。她剛剛摸了一下他脫下的衣服,沾了血的地方又潮又粘,是那種衣料吸飽了水的感覺。


    她這屋裏是有地龍的,隻是要燒的話,耗費很大,所以自雪停後,她就將地龍給停了,隻在屋裏燒炭盆。如此,這屋的的溫度自然就不那麽宜人,平日裏吃飽喝足後,抱著手爐在裏待著倒不覺得冷。可現在,葉楠夕看著正慢慢穿上衣服的蕭玄,他臉色明顯有些蒼白,隻是麵上的表情卻與往常無異,平靜得有些冷漠,就好像那些傷不是在他身上一般。


    “晚上吃飯了嗎?”蕭玄穿好衣服後,葉楠夕問了一句。


    蕭玄頓了頓,搖頭。天冷,失血過多,又沒吃飯,難怪臉色這樣。葉楠夕便喚綠珠進來,讓她將水和手巾紗布等物拿出去,再吩咐她備飯。


    外麵的聲音還未停歇,明顯找過來的人還未離去,然而葉楠夕卻沒有追著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綠珠出去後,蕭玄往外看了一眼,遲疑了一會才道:“魯家的二公子跟陸九爺有仇怨,剛剛正好碰上個機會,所以陸九忍不住動手了。”


    “魯家?”葉楠夕心裏一動,“難不成是那個武官魯提轄?”那可是不是什麽九品芝麻官,她記得是四品還是五品來著,重要的是,人家那是武官,聽聞府裏的護院可都不是什麽善茬兒。蕭玄果真點頭,葉楠夕怔了怔,想著他們這身傷,低聲問:“那位魯二公子,該不會……被陸九爺殺了吧?”


    蕭玄沒出聲,但也沒否認,應該就是默認了。葉楠夕張了張嘴,許久才問:“你跟陸九爺一起去,動手的?”


    漕幫那些人多是土匪出身,因仇怨的關係,會突然衝動而做出可怕的事也是有可能的。但蕭玄,這個心思深沉如海的男人,怎麽可能會這麽衝動。依她對他的了解,就目前這等情況,就算他想要誰的命,也肯定不會讓自己的手沾上一滴血。


    蕭玄搖頭:“讓你受驚了,事出突然,隻能先把他帶到這裏。”


    葉楠夕輕輕吐了口氣,正好這會兒綠珠領著兩丫鬟將飯菜端進來,她便沒再說什麽。隻是飯菜才剛擺好,紫草就一臉凝重地進來道:“三爺,三奶奶,外頭來了巡按使的人,說是在追捕凶徒,正好看見咱門口有血跡,所以要進來看看。”


    葉楠夕放下筷子問:“陳叔怎麽說的?”


    “陳叔說剛剛確實有人想闖進來,但是沒有得逞,往另一邊去了。”紫草低聲道,“巡按使方大人也照著陳叔的話派人去追了,隻是那方大人卻未跟著去追,而是說想進來看看三爺。說是跟三爺有數麵之交,所以有些擔心,覺得還是進來看看確認三爺這沒事才放心,不然若有個萬一,而他又過門而不入,總過意不去。”


    蕭玄問:“就他一人?”


    紫草點頭:“是。”


    蕭玄便道:“跟陳叔說,讓他進來吧。”


    葉楠夕擔心道:“這萬一……”


    蕭玄輕輕按住她的手道:“別擔心,發現我的人都已再不能開口,所以那些人以為潛入魯府的刺客隻有一個,並且已身受重傷。這會方建在紫竹林門口看到血跡,他是個多疑的,不讓他進來看一看,必不會罷休。而且既然他是以私人的名義進來,隻要沒有確鑿的證據,就不會在紫竹林內貿然行事。紫竹林是葉院長的私宅,即便他不怕得罪侯府,也不會輕易得罪葉院長。”


    葉楠夕看著他伸過來的那隻手,動作那麽溫柔,手心亦是暖暖的,跟他話裏的寒意成很大的反差。再看他麵上的表情,依舊那麽平靜,看著她的眼神甚至還帶著水樣的溫柔,隻是五官在光影的作用下,線條分明得有些冷硬。


    “一會我去打發他走,你就在屋裏,別出去。”葉楠夕不說話,蕭玄便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拍,安慰道,“沒事的,不用怕。”


    不多會,方建過來了,蕭玄起身出去,請他去隔壁的側廳敘話。


    “那邊怎麽樣了?”等了一會後,葉楠夕才悄聲問了紫草一句,她指的是陸九爺那裏。


    “已經吹燈了。”紫草低聲道。


    葉楠夕點點頭,這會兒她就算擔心,卻也不能過去看,隻能先穩著。又等了一會,燭火忽然啪地爆了一下,她心頭忽的一跳,然後就站起身。


    侯在一旁的紫草即不解地問:“三奶奶?”


    “我去看看三爺。”


    “可是……”


    葉楠夕已經往外去了,紫草不好阻止,隻得跟上。


    側廳就在隔壁,她走幾步路就到了,裏頭的兩人正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些無關緊要的話。葉楠夕心頭那等不好的感覺越來越重,於是推開門,走進去笑道:“好容易給夫君準備了一桌菜,酒也燙好了,夫君怎麽說起話來就忘了時間,這天兒冷,飯菜若是涼了就不好吃了。”


    方建站起身,朝葉楠夕抱了抱拳:“叨擾夫人了。”


    葉楠夕打量了他一眼,笑道:“既然是趕上了飯點,不如就過去一起吃個便飯。”


    這是邀請的話,但實際上卻是送客的意思。


    她特別給自個丈夫準備的酒菜,就為小兩口能好好享受一番。方建除非是聾子,否則不會聽不明白,葉楠夕在暗示他占了他們夫妻的時間。


    “多謝夫人好意,我還有事,就不多打擾了。”方建果真是個識趣的,立馬告辭。蕭玄也不多留,站起身要送他出去,隻是兩人將到門口,方建忽然道了一句:“聽說蕭三爺的箭術甚是了得,有機會的話,真想跟你比試一番,今天就先這樣吧,你也別送了。”他說著就哈哈笑了一聲,然後抬手。跟在他們後麵的葉楠夕心頭突地一跳,方建那個抬手的動作,看著像是要往蕭玄肩上拍下去!並且正好是對著蕭玄受傷的那邊肩膀,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然而無論如何,這個時候蕭玄都不能躲。可方建一看就是習武之人,那力道,即便蕭玄咬牙吃下了,也不見得就能蒙混過去。方建這一張掌若真拍下去,多半會發覺蕭玄肩上受了傷。


    這些心思幾乎是電光火石般地從葉楠夕腦海裏閃過,所以,就在方建抬手的那一瞬,她突然就“啊”地叫了一聲,身子跟著往旁一倒。


    蕭玄眼疾手快,轉身就扶住她,自然而然地就躲過了方建的那一掌。


    可令人想不到的是,就在這時,旁邊花架上的那個喜鵲報春的聳肩雙耳瓷瓶忽然一倒,正好就落到蕭玄肩上,然後從他背後滾下去,摔到地上!


    “咣當”的聲響也不知到底嚇到了誰。


    “怎麽了?”蕭玄扶著葉楠夕,滿是關切地問。


    “腳忽然抽筋了,可能是剛剛在廚房那受了涼,這些天不時會這樣。”葉楠夕微微皺眉解釋了一句,然後有些歉意地對方建道,“讓大人笑話了。”


    方建看了他們一眼:“天氣冷,蕭三爺應該多替夫人注意些才是。”


    蕭玄扶著葉楠夕對方建點了點頭,然後吩咐紫草:“你送方大人出去。”


    葉楠夕瞧著落在地上的那花瓶,不解地道了一句:“真是怪,好好的,這花瓶怎麽就落下來了,夫君沒事吧?”


    蕭玄看了方建一眼,方建抱拳道:“改日必想蕭先生討教箭術。”


    蕭玄回報了一拳:“不送。”


    看著他的身影走遠後,葉楠夕才發覺自己的手腳都有些發軟,她深呼吸了一下,才看著蕭玄道:“你沒事吧,剛剛他——”


    蕭玄深深看了她一眼,點點頭:“方建功夫不錯。”


    “這花瓶是他搞的鬼?”葉楠夕皺眉,“是不是他已經懷疑你了?”


    蕭玄想了想:“多半是想試探我身上是不是帶了傷。”


    “那,他就這麽回去了,是沒試探出來?”


    蕭玄點頭:“他應該以為我是傷在腿上,剛剛突然轉身扶你,他便看出來了。”


    葉楠夕鬆了口氣,再打量了他一眼,便道:“回屋看看你的傷口,剛剛砸到了吧。”


    她說著就要轉身,他卻忽然將她拉到懷裏。


    葉楠夕一驚:“你?”


    “別動。”他收緊胳膊。


    這男人的舉止真是……之前,他可說她不識好歹的,這一回來就——


    “夫君難道是感動了?”片刻後,葉楠夕才淡淡道,“這個時候,你要有什麽不好,我可也脫不了麻煩。”


    “夕娘,我……”他在她耳邊歎息般地低低念了一聲,她感覺他似有什麽要說,甚至覺得他要說的跟今晚發生的事情無關,隻是等了一會,他卻終是什麽也沒說,隻是依舊抱著她,頭擱在她肩窩上,安靜得似睡著了一般。(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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