鑼鼓響了四聲,已近拂曉。


    諸葛擎輾轉難眠地進入田蜜的房-,見她躺在床上休息。晚膳時,她借口疲累進了房後就未再出房門。


    即使她是真的累,也從不曾從她口中說出過。


    但,今天她卻一反常態的說出這個字,還將自己關在房裏大半天,這使得諸葛擎心中一緊,憂慮湧上心頭。


    他的手輕輕地拂過她的臉龐,田蜜卻敏銳地睜開了雙眼,含情脈脈的看著他,由她略微紅腫的雙眼,諸葛擎已猜到她哭了一夜,這個發現使他百感交集,向來天真活潑的她,何時也變得惆悵萬千?


    “你哭了?”


    他注意到她眼角有一滴淚珠還在隱隱閃動著,於是,用他粗糙的手指輕輕將它拂去。


    她按住他的手說:“不管我曾做錯什麽事,你都必須原諒我,不可以恨我、氣我,好嗎?”


    “無論你做錯什麽事,我都不會在意,但我一生中隻恨別人欺騙我、耍我,懂嗎?”


    諸葛擎意味深長的說,他知道田蜜一定有事-著他,借此,他想誘導她說出真話。


    田蜜從他認真的表情和堅定的眼神中明白他說的是真的,但她真的能說嗎?欺騙已是事實,就算現在招認,一切也已惘然。


    能跟著他一天是一天,能守著他一天是一天,能擁有他的愛一天是一天,人家不是常說“不在乎天長地久,隻在乎曾經擁有”,可是,她有那麽偉大的胸懷嗎?


    不,她不要,她不要在好不容易得到他後,卻又失去他。


    她更無法想像他擁抱著別的女孩的情景。天,她真的完蛋了!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田蜜非常肯定自己已在諸葛擎心中占了一席地位,隻不過,這地位牢固嗎?是像泡沫,還是像城堡,她就不得而知了,隻希望他不要在知道受了她的欺騙後,甩一甩衣袖就跑了。


    她真的不是故意要騙他的,是他一句“我一生中隻恨別人欺騙我”的話,讓她卻步,否則,她早就一吐為快了。


    而如今,她該怎麽辦呢?是繼續走,還是說實話?


    繼續走的下場,可能是在寧南王府-因胡言亂語、冒名小郡主而遭亂棍打死,並拖到後出去喂野狗——這不好。


    說實話的結果是,引來諸葛擎的怒目相視,罵她無聊加三級地戲弄了他,而後拂袖而去,她隻好在後麵唱著:“再會吧!無緣的人。”(或許開心的人就隻有施文彬了。)這更不好,甚至比死還慘。


    “蜜兒,你怎麽了?”諸葛擎摟緊她,想盡辦法穩住她抖得厲害的身子。


    “我——我沒什麽。”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露出一抹清淺的微笑。


    “你真的沒什麽嗎?”他質疑。


    她搖搖頭,反正已決定騙到底,隻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若沒事,就要動身了,我們可要在月底前趕至寧南王府,因為我下個月還有特別任務。”他沉著聲說,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愁思。


    田蜜閉目假寐了一會兒,隻因不想讓他看出她心裏的不安。她好想問他以後還會來找她嗎?會不會忘了她這個末婚妻?想必那時謊言早已被拆穿,他還會娶一個乞兒做妻子嗎?


    片刻後,她才緩緩睜開眼,勉強自己打起精神,恢複以往的俏皮個性,“那我們就快點趕路吧!要是因為我,而壞了你下個月的任務,那怎麽得了,人家說妻子是丈夫的精神支柱,我得扮演好一個好妻子的角色才行。”


    “你終於正常了,現在的你才是我認識的田蜜。”諸葛擎見她終於有了甜美的笑容,焦慮的心才漸漸釋懷了。


    田蜜眼眸斂了斂,故作開心道:“我本來就是最可愛、美麗的田蜜,你別多心了。”


    “既然如此,那就上路嘍!”他發覺她仍身著睡衣,於是,很識趣地退了下去。


    田蜜癡迷的望著他那剛毅結實的背影,驀然想起第一次見到他時的那股震撼、心悸。他依舊是那麽的卓然不羈,隻是眉宇間已少了那令人膽寒的冷漠。


    他這種改變是因為她嗎?她很確信是因為她,有了這些,她還想貪求什麽?她應該感到安慰了。


    錢來客棧-,同樣的座位上生了同樣的兩個人,他們就是老李和江海。他們兩人已在此等候多時,就等著田蜜的出現,準備開門見山的問個清楚,雖然他們知道這麽做是太冒昧了些,但他們已在這苦守了兩天,卻一點進展也沒有,至少這也算是不是辦法中的辦法了。


    他們辛辛苦苦的枯坐在這兒,總算有了回報,田蜜和她那位貼身保鏢果然現身了。


    此時,江海終於忍不住向前詢問道:“請問你就是田蜜姑娘嗎?”


    田蜜蹙著眉頭看了他良久,才說:“這位大叔,我好像不認識你吧!你又怎會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蜀——哎呦!”若不是老李在他後臀用力捏了一把,江海真的險些說出自己的身份。


    “這位大叔,你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心地善良的田蜜,連忙扶他至椅子坐下。


    “我沒事,隻是被瞎了眼的螃蟹給夾了一下。”江海邊說還邊瞪著一旁幸災樂禍的老李。


    “螃蟹?”田蜜眉頭皺得更緊了。


    然而,在一邊悶不吭聲的諸葛擎隻是靜靜的觀看這一切,從外表看不出他到底在盤算些什麽。當然,他早就認出他們兩人就是這些天來和他們形影不離的跟蹤者。


    此時,老李眼看事情被江海扯得愈來愈遠了,於是搶著說:“事情是這樣的,我是李群,大夥都叫我老李,而他叫江海,咱們有一事相求,就是——就是——”


    唉!這該如何啟齒?怎麽能當著大姑娘的麵說要看她的後頸,這不被她身旁的諸葛擎踹得粉身碎骨才怪!


    被他磨菇得有些不耐煩的江海,卻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我們隻不過想借你的後頸瞧瞧罷了,不知姑娘意下如何?我——”


    他話尚未說完,就被諸葛擎犀利如鷹的眸光給止住了。


    “擎哥,我看他並無惡意,你別嚇壞他了。”田蜜看著他,為眼前這個陌生人求情。


    諸葛擎看著她的目光,霎時由冷峻尖銳,變成溫柔多情,他拍拍她的肩,微微頷首。


    田蜜欣然的笑了笑,旋身對已全身發軟的江海說:「這位大叔,你別怕,他隻是長得一副‘驚天地,泣鬼神’的模樣,實際上,他心腸可好得很呢!是一個名副其實外冷-熱的老好人。”


    這小妮子是在做啥?怎麽在他身上亂套成語!又為他解釋了一大堆笑死人的理由,就算當媒婆也沒她那張嘴來得巧。諸葛擎含著笑意想。


    “那田蜜姑娘能答應我們這個不合理的要求嗎?”老李見江海已嚇得答不上話,於是緊接著說。


    “老伯,你既知是不合理的要求,又為何要問呢?我能知道理由嗎?”田蜜率真爽朗的說,而對於她毫不做作的姿態,老李在下意識裏有著某種程度的激賞。


    “恕我無法回答你,我們隻想確定你的後發根處是否有一朵玫瑰狀的胎記。”老李溫文的說。


    “你們怎麽知道我後發根有胎記?”田蜜猛然一驚,這件事就算她老爹也不知道呀!


    他們到底是誰?究竟是何許人?他們知道她是個乞兒嗎?


    一定知道,一定知道,他們連她身上隱密的胎記都了若指掌,又怎會不知她原來的身份。


    “這麽說你有嘍!能讓我們看看嗎?”從老李和江海的眼神中,感覺得出他們是興奮無比、歡喜異常。


    “不!我沒有,我沒有。”田蜜慌亂地搖著頭,不停地倒退著步子。此時她的腦袋裏隻是不斷上演著諸葛擎知道事實真相後譏笑的表情,其他的她一概置之腦後。


    “田蜜!”諸葛擎緊緊的摟住她,欲安捂她不安的情緒。


    “田蜜姑娘——”


    “請你們走吧:她已經說沒有了,你們還想知道什麽?”諸葛擎微-的說,對田蜜驚惶的神情他再也看不下去了。


    老李兩人本想再追根究底,但卻又懼於諸葛擎那不怒而威的神態,隻好互看了一眼後走人了。


    “能告訴我怎麽回事嗎?”他炯炯有神的眸子閃爍著關切。


    “沒什麽,真的沒什麽!你多心了。”她虛與委蛇的說。


    “是嗎?我隻希望你記得我是你的末婚夫,並不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他語出驚人,且非常坦誠。


    田蜜深吸了一口氣,猶豫了半晌後,才困難的說:“好——我說,但在我說之前,求你讓我轉過身去,我怕——待我一說完,你人就不見了!”


    諸葛擎連忙製止了她的動作,激動的說:“不管你說出來的事實是什麽,我永遠不會離開你,你知道嗎?當我把那隻玉-交給你時,就已經表示——你是我的最愛,永遠是我的人。”


    田蜜睜大晶瑩剔透的眸子,不敢相信這段纏綿悱惻的話語竟會從他口中說出。


    他竟然說出了“愛”字!


    “如果我說我根本不是什麽郡主,而是一個人人喊打的乞兒呢?”她激昂的說,一顆心吊在半空中,她的未來就在此時判決了,不知結局是走向地獄還是天堂?


    “你說你是乞兒?!”諸葛擎難以置信,雖說她不像郡主,但身上也絲毫沒有乞兒的影子。


    “怎麽,你後悔了,是不是?”田蜜縱然早有了心理準備,但她仍然無法承受他的離去。


    他攫取她的唇,-莽且執著,不讓她繼續說出傷害自己的話,久久,才勉強的離開她,“不管你是誰,就算是乞兒又如何?我是那種勢利眼的人嗎?我隻知道我愛你、要你,那就成了。”


    “你說的可是真的?其實,我當初並不懂為什麽會以這種爛借口纏上你,但現在我知道了,因為在四軒園門外第一眼看見你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愛上你了。所以,我想盡辦法絆住你,不願讓你走出我的生命。”她含著欣慰的淚水說。


    諸葛擎含情脈脈的摟緊她,“原來你就是我在四軒園門口,也是我出發至清苑的第一天所遇上的那位滿臉黑炭的小乞兒!”


    田蜜羞怯的點點頭。


    “難怪我總覺得你好麵熟,原來早在那天你便已深駐我的心中。”


    “擎哥。”田蜜今天總算解脫了,她能夠坦然的麵對他,而且還得到他深情不渝的愛。


    “對了,你頸後真有個胎記嗎?”驀然,他覺得那兩個人很可疑,所以又兜到老問題上。


    這回田蜜卻沒有再逃避問題了,她頷首道:「有,從小就有。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那兩個人是誰,更不懂他們為什麽會知道。”


    “好,這件事我們以後再研究,那你告訴我你是如何知道寧南王府的?”諸葛擎冷靜的問,想從各種疑問中整理出一點線索。


    田蜜隻好把田三生前的那段往事敘述說一遍——諸葛擎腦中轉了轉,心中漸漸有了譜,“我看,咱們還是繼續往蜀前進吧!說不定你真是一個郡主呢!”


    田蜜睜大眼,猛搖頭的說:“這怎麽可能!你別瞎猜,這隻是個巧合啊!”


    她揉著太陽穴,很難接受他這個假設;她怎麽會是一個郡主,絕不會的,而且,她也不希罕。


    “去看看也好,反正不管結果如何,我一定帶著你走,如何?”諸葛擎了解她心中的顧慮。況且,他也懷疑適才那兩人的身份,由他們的穿著打扮來推測,他們多半是王府中的人。


    田蜜點點頭,決定將一生都交給眼前這個男人,一切都由他做主吧!


    經過一整天的折騰,他倆終於在日落之前到了下一個鎮上。在路過一個荒涼殘破的小廟前,田蜜突然停下了腳步。


    對於田蜜這種突如其來的行為,諸葛擎早已當作家常便飯,這回,他不再問她又怎麽了,隻是愜意地站在一邊看著她的動作。


    隻不過,她這次的舉動的的確確嚇壞了他。


    他望著田蜜以急促的步伐走進了破廟,卻在廟門口站了良久。諸葛擎也隻好跟著她,-著她的視線望去,卻驚見裏頭暗藏著大大小小約十來個乞兒。


    從他們個個削瘦的臉頰、破損的衣裳,和臘黃的麵容上可看出,他們常年缺乏營養、缺乏照顧。


    田蜜毫不畏懼他們的汙穢、惡臭,一步步的靠近,她眼中隱隱閃動的淚光讓諸葛擎了解她在當乞兒時的那段辛酸過往。


    田蜜掉淚的原因無他,因為他們實在是人可憐了,為什麽同為乞兒,她當初在邯鄲就能過得像神仙般自由自在的生活,雖然都是拾些別人吃剩、用舊的東西,但他們“乞兒團”卻從未因吃飯傷過腦筋,光看大山哥那類似“相撲選手”的身材就可略知一二了。


    但眼前的這些人呢?他們簡直就像活在煉獄中,那眼神是那麽的無助、絕望。


    “你們都餓了吧!我這兒還有一些東西,你們先拿去填肚子。”田蜜從諸葛擎的身上取過包袱,拿出剩餘的一些幹糧放在他們麵前。


    隻見有幾位年紀尚輕的心乞兒直盯著它們流口水,若不是被一旁長者拉住,他們極可能早就衝出來了。


    “我不會害你們的,吃吧!”田蜜露出她那“凡人無法擋”的微笑說道。(注:她的微笑絕不是金莎巧克力,可別流口水呀!)那些十來歲的小乞兒早已迫不及待的甩開大人的手,撲向那些可愛的食物。而其餘的乞兒瞧他們吃得津津有味,也忍不住上前欲分一杯羹。


    “慢慢吃,別急。”田蜜甜甜的一笑,“既然這個地方不好,為什麽不去別的地方乞討?”


    “我們隻不過是個乞兒,到哪兒都是乞兒,換個地方有用嗎?”其中一名較年長的乞兒說道。


    “那可不一定,這兒物資匱乏,不一定要死守在這兒呀!”田蜜使出她的三寸不爛之舌。


    “可是,地方那麽大,我們根本不知要上哪兒去。”他垂頭喪氣的說。


    “那我介紹你們去邯鄲好了,那兒的人較有人情味,離這兒又近,大約一個多用的路程就到了。”田蜜非常有興致的介紹著。


    “這位小姐,你心腸真好,不過,我想我們還是別去的好,我們乞兒也是有地盤的,總不能去占別人的地盤吧!”


    “不會的!那邊的大山哥是個大好人,你隻要報上我的名字,他一定會好好照顧你們的。”田蜜笑意燦然的說。


    “那就謝謝姑娘了。”乞兒滿含感激的看著她。


    “別什麽姑娘不姑娘的,聽得別扭極了,我叫田蜜,你叫我田蜜好了。”她終於說動他們了,心頭頓覺輕鬆了不少。


    “可是——”


    田蜜皺著眉想,不是答應了嗎?他怎麽又“可是”了呢?


    “還有什麽問題嗎?”


    “我——我們有個乞兒身染重病,恐怕暫時走不了。”乞兒歎了一口氣,眼神不經意瞥向偎在牆角的一名小乞兒。


    田蜜-他的眼神看去,真的一有位約七、八歲的心乞兒躺在那兒,由他胸口劇烈的上下起伏,看得出他非常的痛苦。


    “擎哥,快!你不是有位會醫術的嫂子嗎?想必你也會一點皮毛,快去救他。”


    田蜜扯著他的衣袖,用滿是哀求的表情看著他。


    諸葛擎暗忖:惜惜是會醫術不錯,但她是她,我是我,何以見得她會的他也一定會!真不知道蜜兒的小腦袋瓜裏都裝些什麽怪邏-、歪理論。所幸自幼他們都跟-著師父學些歧黃之術,雖無惜惜的妙手回春,但一些小病還難不倒他。


    他輕搖著頭蹲在這小乞兒的身邊,把了一會兒脈,才對田蜜說:「他是因小風寒未徹底治療,在日積月累下變成了肺病。這得趕緊送醫並按時服藥,否則——”


    說著,他已從腰間拿出一錠金元寶交在那位乞兒手裏,“拿去治病吧!剩下的就留做去邯鄲的盤纏。”


    乞兒雙手顫抖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隻能以充滿感激的眼光看著他倆,“謝謝公子、姑娘——小兒有救了——”他雙腿陡然跪在地上,不停地抽搐著。


    “快別這樣,快起來呀!”諸葛擎很快地扶起他。


    田蜜在一旁也隻能感動的落淚,根本說不上話,原來他真是一個有愛心的男人,平常他是一副冷酷的模樣,但隱藏在-心深處也有軟性的一麵,就像他對她的關懷及照顧。


    “我看你們在這兒等著,我和田蜜去幫你請大夫過來好了。”-即諸葛擎拉起田蜜的手,頷首後離去。


    很快的,他倆即請回了大夫,待一切都處理完畢之後,諸葛擎與田蜜已在破廟裏折騰了大半夜,索性就在廟裏打個盹,天一亮再出發。


    “擎哥,你昨天的表現讓我好感動呦!”翌日一早,田蜜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這麽說的。


    “要不,你原以為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諸葛擎好整以暇地等待著她的回答,坦白說,他並不巴望她能將他說得有多好。


    她斜著頭,摳一摳頭皮,煞有其事的說:“你給我的感覺本來就很好,隻不過平日不擅表達,讓人無法捉摸你的心思,所以,不知道你竟然也挺有愛心的。”


    “哦!其實,我的愛心是被你訓練出來的,因為你動不動就要我說愛你,所以,我隻得多多益善,以便有更多的愛心。”他故意逗她。


    “除了我,你不能愛別人!”她噘起朱唇,不依的說。


    諸葛擎擰了一下她的鼻尖,癡癡地看著她小鼻頭以下那誘人犯罪的紅唇,老天,就讓他犯罪吧!


    就這樣,他在意亂情迷的情況下,蓋住了她的唇,火熱的氣息逼向她的靈魂深處,他竟還意猶未盡的將他濕熱的舌長驅直入她的嘴裏,她驚訝地全身顫抖著,想不到吻還能這麽——這麽讓人無法自拔。


    他的手拂過她如絲緞般的頸線,向下往-探索,終於到達她高低起伏、雙巒並列的春光明媚之處。


    突然,一陣由遠而近的腳步聲打醒了他,他如觸電般的收回了手,忍不住低啐了一聲。


    尚在神遊仙境的田蜜也慢慢的清醒了,她呼吸急促地叫著:“擎哥——”


    他將她拉至一邊樹蔭下的隱密處,緊緊摟著她,將她嬌小的身軀整個藏在他的懷中,想借此平複他的熱情。


    “對不起,蜜兒,我不該在尚未成親前就——”


    她搖搖頭說:“這是你第一次主動引誘我,我真的好高興,我一點也不會怪你的。”她真的因此而整個人開心了起來。


    “隻怕你若發現你真是一個郡主後,就會嫌棄我這個武夫了。”如今倒變成他有了患得患失的心理。


    她連忙說:“我絕不會是什麽郡主的,就算倒楣的是吧!我也隻能說,不管今後世事將如何變化,我對你的心即使海枯石爛都不會變的。”她定睛看著他撲朔迷離的眸子,不確定他信或不信。


    諸葛擎將雙手交橫於胸前,靜默不作聲,久久才點點頭說:“我信。”


    “哇!好棒。”此時的田蜜像個小孩般拉著他轉圈子,像是被幸福緊緊的環抱住一般。


    現在,她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最快樂的人了,有了他真切的愛意,她可是比獲得天下至寶都還欣喜呢!


    “江海,都是你,所謂‘吃快弄破碗’不就是這種情形嗎?我不是勸你三思而後行,你就是不聽,瞧!全都被你搞砸了。”老李喝了一口老人茶,即開始嘮叨個不停。


    “你怎麽能怪我呢!我也是希望王爺能盡快骨肉團聚,才會亂中出錯的嘛!”江海還想將死的掰成活的。


    “我看算了吧!你還不是想你的小媳婦。”老李暗笑了一聲,哪會不知道這-夥心裏在想什麽。


    “你還說我,都是你拉著我,不肯報出王爺的名號,要不然,她早就承認是小郡主了。”


    老李暗笑:我的老天爺!雷少爺怎會派一個那麽“拙”的人來!


    “你實在是笨的可以,若是田蜜不是真的郡主,隻不過為了貪圖榮華富貴才冒認的,那怎麽辦?”老李精明的說。


    “這——哎呀!這件事我不管了,我看,咱們就飛鴿傳書給王爺,請他另請高明吧!”江海無奈的坐在椅上,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天花板瞧,像是一個禁欲已久的動物。


    “好吧!我看,要想留著我這條老命的話,咱們還是先捎信給雷公子比較妥當,雷公子為人仁厚,比較不會怪罪,要是給王爺知道了,非狠狠削我們一頓不可。”老李手捂著唇上兩撇他認為象征“性格”的八字胡。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就趕快著手修書吧!”既然老李也舉手讚成,他當然得加把火呀!


    老李瞟了江海一眼,“瞧你猴急的,真是——”


    他搖搖頭拿出文房四寶,仔細思索著合宜的詞藻,才不致至讓王爺及雷公子太光火。


    收到飛鴿傳書的雷亦昀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隻好親自出馬了,由老李的信件中,多少暗示出田蜜這位小姑娘的機智聰-、仁慈善良,甚至外貌氣質均有過人之處。


    雷亦昀似有若無的一笑,想起十五年前的小娃兒,現在已變成一位人見人愛的俏佳人了,他禁不住有股衝動想見見這位闊別十五年的小妹妹。


    於是乎,今兒個一早,他又上了一趟“寧南王府”


    “亦昀,你來了!是不是有了羽琳的消息?”田沛鴻一見雷亦昀,就忍不住的上前詢問。


    也難怪他會如此,雖說雷亦昀是他的義子,但並不住在王府(實因他受不了田羽凰的糾纏),且本身又有重職在身,故他們父子倆常年是難得一見。所以,今天田沛鴻一見到他進府,以為是他帶來了什麽好消息。


    “還是老樣子,不過,他們已經盯上她了。”雷亦昀謙恭有禮的說道。


    “已經一個多月了,怎麽還是老樣子?你就不能催催他們動作快一點。”他煩悶的揉了揉眉心。


    “我已決定親自動身,算算路程,田蜜他們應該已到陝、蜀交界了,我此刻趕去正好。”雷亦昀非常有條理的分析,不愧是個將領。


    “好好,那你就快去瞧瞧,趕緊把事情給弄清楚。”田沛鴻著急的催促著。


    “我盡力而為。”


    “若她真是羽琳,我就做主讓你們成親,到時候,我們可就真的成為一家人了。”


    他歡喜的計劃著。


    雷亦昀雖是他收的義子,但畢竟他們並無血緣關係,若更進一步成為他的女婿,他即可正大光明的將爵位傳給雷亦昀,別人也不敢蜚短流長了。思及此,田沛鴻即兀自歡喜不已。


    “義父,謝謝你的抬愛,不過——”雷亦昀停頓了下來。


    “不過什麽?”


    “不過,恕亦昀無法接受。”他很困難的脫口而出。


    “無法接受!為什麽?”田沛鴻以為他聽錯了,繼而一想又說:“難道羽琳變醜了,還是她動作粗俗?或許她乞兒當久了,總有些不宜的舉動,回來我會教她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擔心琳妹根本就看不上我。而且,我也不希望因為我的介入,破壞了一對歡喜冤家。”雷亦昀眼底閃過一絲有趣的光彩。


    “什麽歡喜冤家?”


    “就是琳-及冷傲諸葛——諸葛擎呀!據我的線人回報,他倆感情不錯,況且,諸葛擎亦對琳妹保護有加,我看得出來他倆彼此已有很深厚的愛意了。所以,我是不喜歡當人見人怨的‘程咬金’,倒是‘大舅子’這個稱謂我挺喜歡的。”


    雷亦昀說此話時,看得出喜悅充滿在胸臆間,他似乎頗看好這段良緣。


    “你是說那個冷酷、無情、寡言、少怒的諸葛擎?!”田沛鴻很流利的說出這一堆並不是很好聽的形容詞。


    雷亦昀笑了笑,“想不到義父深居簡出,還知道那麽多江湖中事,你是從哪兒打聽來的?”


    “我哪有打聽什麽,前一陣子跟西南王爺尤棋山碰巧在朝中遇上,在閑聊中,他說出諸葛四郎的傳奇事跡,還有那位代他女兒出嫁的諸葛楓。”田沛鴻撚撚胡須,很得意的。


    “既然義父對他們傳奇性的故事那麽了解,應該不反對琳妹與諸葛擎交往吧?”


    “可是,他那麽冷,又不愛講話,羽琳以後嫁給他,成天麵對著一塊木頭,不是太為難她了?而且,我還聽說他不愛女人呀!這樣的婚姻會幸福嗎?”田沛鴻說出他一大堆的顧慮,所謂天下父母心呀!


    “不會的,他或許不愛女人,但他一定愛琳妹。”


    “你這是什麽謬論?難道你琳妹就不是女人!”田沛鴻微蹙眉地瞥了雷亦昀一眼。


    “有關這點,我不想再多加贅言,到時候,由義父自個兒去評斷吧!”雷亦昀饒富興味的看著王爺那愕然的表情。


    “是這樣嗎?好吧!我且拭目以待,看看那個‘木頭’配不配當我們家的女婿。”田沛鴻點點頭,似乎有點認同了他的想法。


    “聽我的沒錯。為了盡快達到你的願望,我還是趕緊動身吧!”雷亦昀微笑著。


    “對對對,別忘了,若有了結果,得捎個消息給我。”


    “我會的,義父,請安心吧!”他頷首,慢慢地消失在大門處。


    田沛鴻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心裏說著:亦昀,有你出馬,我真的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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