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的一點點流逝,易羽越走越遠,河底已完全被黑暗吞噬,隻能憑借著對河水流動的微弱感應來辨別方向。


    寂靜和黑暗,是最讓人感到恐懼的東西,時間過去的越久,壓抑感越重,甚至能逼的人發瘋。


    這是一場新的煉心之旅,易羽默默背誦著《太上感應篇》,來緩解心中的壓抑,這門道經雖然不是高深的修行法訣,但卻能讓人心靜平和,感應出天道至理,千百遍的誦讀下來,確實能讓人悟出些什麽。


    他仿佛是行走於黑暗中的幽靈,沒遇到任何東西,這無邊的河底,除了他以外,沒有任何生靈。


    憑借著意誌和信心,足足堅持了四五日之久,腳下傳來的咯吱聲漸漸少了起來,伸手觸摸,能感到在厚厚的白骨之下,已顯現出真正的河底。


    終於有了些變化。


    雖然仍沒有看到脫困的曙光,但卻讓易羽大為欣喜。


    在完全的黑暗之中,任何一點微光都如同指路明燈,在未知之地,易羽不敢輕易取出聚元珠照明,但此時,卻是毫不猶豫的將這枚珠子從須彌乾坤帶中取出,借著借著微弱的光芒,探查周圍的變化。


    撥開白骨之後,並沒有一般河底的泥沙,依舊是一塊厚重的岩層,質地與河岸邊的岩層相似,但隱約間可以看到幾個腳印,深深陷刻在岩層上,看上去是人的足跡,但卻巨大了數倍。


    再抬眼向前方看去,刹那間,易羽的汗毛都已倒豎起來,心髒頓時一縮。


    在前方不遠處,竟然矗立著一個巨大的人影,足有十丈之巨,看不清麵貌,****前上身,肌肉盤根錯節,充滿著爆炸性的力量,肩膀上似乎扛著一棵巨木,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這是……”


    吃驚之餘,冰冷的河水倒灌下來,頓時讓易羽的腦子清醒了幾分,揉了揉眼睛,遠處人影晃動,這片水域,竟然不止是這一個巨人。


    突然間,聚元珠光芒一閃,易羽隻感到周身似有冷風吹過,無聲無息間,一個黑影從自己頭頂上掠過,巨大的腳掌甚至直接踩踏到自己身上,卻並沒有預料到的筋斷骨折,那隻腳掌已經穿過去,待巨大的背影走遠,易羽仍是一身冷汗。


    “這些巨人,都是幻象。”易羽長長出了一口氣,緊崩著的心髒終於放鬆下來,但下一刻便被好奇所占據:“雖然是幻象,但定然關係著弱水河的秘密,這些巨人究竟是什麽人,扛著巨木又要作什麽,是不是已經快要到弱水河的盡頭了。”


    易羽的腦海中飛速的思索著,看著一個又一個巨大的身影扛著巨木走過去,仿佛無窮無盡,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


    跟上去看看!


    這些巨人也是順著水流的方向行進,反正也沒有別的出路,易羽咬了咬牙,大著膽子跟了上去。


    不管怎麽樣,總算有了些動靜,總比前幾天的黑暗寂靜要好的多,至於是福是禍,就隻能走一步算一步吧。


    易羽索性不再收起聚元珠,借著微光跟著這些巨人前行。


    數個時辰之後,河床下沉,走勢越來越低,河岸也越來越窄,河水似乎流入到了巨大的山腹之中,依稀可以看到兩側的岩壁,那些巨人依舊一步一步的前行,速度不快,卻有一種沉重如山的感覺。


    忽然間,易羽聽到耳邊傳來陣陣嘶吼慘嚎聲,仿佛無數猛獸在咆哮,又如天災來臨時慘痛的哀嚎,越來越清晰,聲音也越來越大,即使他悟住耳朵也依然能聽到,這嚎叫聲仿佛直入靈魂深處,讓易羽頭痛欲裂。


    “這裏究竟有什麽東西。”易羽心頭大震,硬生生的止住了逃走的念頭,既然有異動,或許便是生機所在。


    強忍著靈魂的顫抖,易羽仍然堅持著走上前去,轉過一處石壁,突然間,眼前一亮,空間也豁然開朗,遠處的河床上顯現出一個巨大的地穴,足有百丈之巨,而且深不見底,一道道清冷而森然的白光從地穴中衝出,幾乎將整條弱水河一分為二,而那恐怖的哀號聲便是從地穴中傳來。


    易羽還沒有靠近,便感到靈魂仿佛都要被撕裂,而那些巨人,卻是一個個走到坑洞處,將肩上的巨木擲下,每擲下一根,白光便弱了一分,但隻是片刻間,便已重新恢複。


    巨木不斷被擲下,白光周而複始的閃動,而那些擲下巨木的巨人卻化為汽泡飛速的消失掉。


    “這裏莫非真的連通著幽冥鬼域,或是鎮壓著某種恐怖的存在。”易羽臉色再變,卻沒有逃走,他有種預感,隻要闖過這地穴白光,便能從弱水河脫困。


    在這個世界上,他所經曆的奇事異事已是不少,就算真正遇上,恐怕也不是不能接受,但這地穴中的白光,似乎有著撕裂靈魂的力量,卻是不敢輕易靠近。


    砰!砰!砰!


    每一根巨木砸落,都發出震動靈魂的聲音,但卻並沒有撕裂般的痛苦,反而如同醒世警鍾般,有一種悟道的韻味,讓易羽的心境都有所觸動。


    那白光似魔,而巨木便是道,道與魔,在相互轟擊,維持了一個微妙的平衡。


    聽著巨木擲下的聲音,易羽似乎感到心境有所觸動,隱隱間感到靈魂似乎化為了一個漩渦,白光中哀號的衝擊似乎也弱了一些。


    習武是修身,修道是修心,而武道則是身與心的結合,這裏倒是淬煉心境的好地方。


    易羽咬了咬牙,又向前跨越了數丈,靈魂漩渦抖動,似乎又要被撕扯開來,但卻有另一股力量在鎮壓著,直到片刻後,漩渦穩定,易羽再次向前跨越數丈。


    就這樣一步一步挪移著,也不知過了多久,易羽筋疲力盡,內勁已幾乎枯竭,但雙目似乎閃亮,此時他距離地穴已不到十丈,目光透過白光,看到的依然是白光,並沒有妖魔顯現,也沒有惡鬼衝出,隻是那哀號聲卻是越發慘烈。


    易羽的目光,落在了地穴的邊緣,那裏矗立著一座丈許高的石碑,碑上刻著三個古老的文字,上古符文,易羽依稀能認出中間的那個“鄉”字。


    感受著古老的氣息,看著眼前的詭異,易羽想起了古老的傳說,腦中驀然冒出一個念頭,這地穴莫非是“望鄉台”。


    傳說中,望鄉台乃是地獄鬼魂們可以眺望陽世家鄉的地方,難道這裏是陰陽兩界的通道。


    易羽壓下心頭的震驚,仔細看去,地穴中鬼哭狼嚎聲不斷,石碑倒也並沒有什麽奇特的地方,但在石碑的後麵,卻連接著一根長長的鎖鏈,不知什麽材質打造,也不知通向哪裏,但卻穿透了白光,直沒入深處。


    擺在易羽眼前,有兩條道路,要麽退回弱水離宮等死,要麽順著鎖鏈攀爬,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易羽並沒有過多的猶豫便有了決定,不過,他也不是莽撞之人。


    地穴邊緣,不斷有巨人走過,仿佛永遠止靜,而易羽則在石碑前盤膝坐下,一麵淬煉心境意誌,一麵恢複體力和精神。


    時間一點點過去,直到吞下第二十三枚辟穀丹的時候,易羽的心境已徹底穩定下來,地穴中的哀號已無法撼動他的意誌,精神和內息也已調整到巔峰,他甚至感到了突破七重內勁的跡象,不過,似乎還缺少一個契機。


    “可以試一試了!”


    易羽雙目睜開,身形一躍而起,手掌已抓到了鎖鏈上,這鎖鏈觸手陰寒,仿佛有一道陰雷滾蕩,隻感到手掌刺痛,瞬間覆蓋上了一層寒冰。


    易羽深深吸了口氣,內勁轉動,咬牙躍上鎖鏈。


    憑借著天罡淩雲步,走過這鎖鏈倒沒什麽難的,但腦海中回蕩著鬼哭狼嚎之聲,周圍聲是寒氣不斷,河水的溫度已達到零度以下,易羽每踏出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嗡!


    就在易羽的身形進入地穴白光的刹那,仿佛整片水域都震動了一下,白光晃動,慘叫聲消失,肩扛巨木的巨人也有了刹那間的停頓。


    但僅僅一個呼吸,便已恢複如常,巨人仍舊不斷投下巨木,地穴中的慘嚎更加淒厲。


    在白光深處,易羽看不到的地方,傳來了一聲輕歎,似乎是在疑惑,又像是震驚,龐大的意識刹那間如海潮般撲落,在易羽身上掃過之後,卻又刹那間退去,沒有引起任何變化。


    而踏入白光中的易羽卻不知道,剛剛不僅經曆了生死刹那,而且還被一道強大的意識窺視了一遍。


    弱水河在上古便已存在,乃是冥河分支,也是有名的死亡之河,河流的盡頭便是冥河。但隨著冥河的消失,所有的神話也成了傳說,如今的弱水河,沒有人知道它通向哪裏,而那地穴,也確實是傳說中的“望鄉台”。


    望鄉台、奈何橋、幽冥鬼域在如今也隻是傳說罷了,不過,進走到弱水河盡頭,仍然能保留自我意誌,甚至還能踏上奈何橋的人,數萬年來,恐怕隻有易羽一人。


    望鄉台,縱然不再是連接陰陽的通道,卻仍舊充滿著神秘的力量,就算是先天境之上的強者踏入其中,也會被因果束縛,在萬千念頭的衝擊下,迷失靈魂,化為行屍走肉,永遠的墜入幽冥。


    而易羽隻是感到寒氣入體,雖然全身有如萬針攢刺,仿佛被一團寒冰包裹,但神智卻始終清醒,憑借意誌的支撐,在手臂粗細的鎖鏈上一步步向前挪移著。


    說來也怪,在地穴口鬼哭狼嚎聲不斷,但融入白光之中,卻再沒有一絲聲音,附近一片寂靜,滿目蒼茫,連弱水都已消失,如同置身於另一處時空之中。


    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在易羽感到全身已被凍的僵硬,連腳步都無法挪移的時候,突然間前方傳來了一個聲音,竟然是嘩嘩的水流聲。


    “果然是生機所在!”易羽精神一震,本已枯竭的丹田再次湧出泊泊內息。


    嘩啦!


    這片水域雖然依舊冰冷,但比起地穴白光中的溫度卻是高了不知多少倍,更讓易羽感到欣喜的是,水裏已有了浮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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