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來了。”容難平靜的話語陳述了一個事實。他和簡繁自然不要緊,兩個人都在結界裏,一舉一動都泄露不出去。可莊十三他們就不一樣了,容難可是撤了他們的結界的。


    實力不如人,莊十三做了個散開的手勢,一幫人統統都像回巢的螞蟻一樣,姿勢奇怪地消失在各個角落。容難帶著簡繁調整了視線,稍稍升高了一點高度。


    “阿難,你說,進來的是什麽東西?”簡繁的視線在雙十一的身上停留了一會,感覺到他身上微弱的生氣,心中安定。隨即,放下來的心又全部掛牽到了來人的身上。不知道是鬼是人,是美是醜啊。


    容難不用低頭都知道自家夫人那副好奇的模樣,他哼了一句,那還沒來到的東西已經惹了他不快。“哼,繁繁,你管他什麽東西,反正都不是東西。”


    簡繁扯了扯容難的衣角,頗為愉悅地吐了吐舌頭,阿難真是的,有時候誰的醋都喝,怎麽沒酸死他。


    腳步聲漸近,雜亂無序,沉重非常,聽上去不止一個人,慢吞吞的聲音伴著濕漉漉的地麵上的滑溜汙漬,那些不是東西的東西終於出現在了地洞的入口處。


    簡繁瞪著眼睛,圓溜溜的眼睛被一雙冰涼的大手覆蓋上去,她用自己的手去碰了碰吃驚到張開的嘴巴,感覺修真界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眼前走過來的是無數赤條條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們排成一隊,前一個拉著後一個的手,目光呆滯,緩緩地往雙十一泡著的那個紅酒壇子走去。那個壇子的底部有一個開關,一打開就可以放出紅酒。


    領頭的那一個打開了開關,然後後麵的人一人喝了一口,紅著臉醉漢似的搖搖晃晃地又往另一邊的血壇子走去。整個過程隻有腳步聲在出沒,所有人都安靜得不像人。


    不同於紅酒壇子,那個血壇子有一處高地,上麵架著一把寒鋒凜冽的利刃,那些人走上去後就把自己的手腕用刀子毫不留情地劃破,然後把手伸進血池,更有甚者劃斷了自己的手都不知道,整齊的切口上粘著一點皮肉,整隻手掌都掉在血池裏。


    隨著鮮血的注入,血池裏的血液開始像剛燒開的開水一樣沸騰,壇子忽然在一邊裂開了一道口子,鮮血灑在棺材上,竟是被棺材全部吸收了進去。待到壇子空了一半,它才停止噴灑鮮血,那些還活著的人又搖搖晃晃地走下高台,往著來時的路走去。


    “阿難,結束了嗎?”簡繁聽見腳步聲逐漸遠去,她叫了一聲容難,想要把擋在眼前的手撤下去。容難瞧著那個詭異的吸血棺材,還是鬆開了手,那些屍體已經在一瞬之間化為了齏粉,簡繁是看不到那可怖的死相了。


    而在這時,那個棺材動了。沒錯,不是棺材蓋動了,而是整個棺材動了起來。之前灑下來的鮮血仿佛都歸於虛無,棺材的表麵一片幹燥,由於是木製的,還帶著一種幹枯的憔悴感覺。


    它移動得很快,“撲通”一聲,就跳進了紅酒壇子裏,頂在了小十一的腦袋上,小十一的腦袋上隻有一根光潔的小辮子,此刻也在酒液裏受到波及,上下浮動。可是,他就是不醒。


    “阿難,這是在幹什麽?”那具棺材不打開,就不知道裏麵是什麽東西,看棺材離雙十一離得這樣近,吸取著雙十一身上純正的道氣,簡繁有些擔憂。“我們去砸了那個壇子吧。”


    “棺材裏的東西是僵屍,雙十一雖然也是僵屍,但是卻不是由邪氣養成的,他自小在正統道門長大,身體裏那些汙穢的東西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消失。這棺材裏的僵屍想將雙十一當做他破棺而出的養料,之所以沒有用殘暴的手段,我想,大概,他是想奪舍吧。”


    棺材裏不僅僅是僵屍,還是用鮮血豢養的血屍,一旦破棺而出就是一場災難,而這裏,其實離著日不落城那樣近。


    “雙十一現在沒有生命危險,繁繁不必擔心。剛才走進來的那些人,都是地麵上那個村莊裏的村民吧,奇怪,那個老太婆去了哪裏?”


    隨著容難說的,簡繁這才發現老太婆不見了。他們是追蹤老太婆而來,老太婆卻不見了蹤影,真是搞笑。她四處環顧,除了大樹、壇子和棺材,空無一物。


    忽然,她又把目光投向那個來時的路,“阿難,我們順著這條路跟著那幫村民一起去看看吧,沒準老太婆在那裏。”


    棺材從葡萄酒壇子裏爬了出來,似乎是吸飽了酒和鮮血,陷入了沉睡,趴在大樹底下又不動了。


    “也好。看看老太婆為什麽要這麽做。”容難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簡繁的建議,既然是簡繁提出的,是簡繁想看的,在時間還算充裕的情況下,他們就去看看吧。


    他揮了揮手,單手呈爪,用力一抓,“砰!”輕巧的響聲,雙十一就被從酒壇子裏取了出來,濕漉漉地躺在地上,渾身散發著濃鬱的酒香。


    “莊十三,把雙十一帶走吧。我們日不落見。”容難的動作很輕巧,說話更是直接傳音,算是連點動靜都沒有,那具棺材沒有被驚動。他又調整了他和簡繁的飄浮高度,再一次飄進了那一條臭烘烘黑漆漆的走道。


    金手鐲和金項鏈早就在十一被從酒壇子抓出來的時候就衝了出來,明明是兩個大漢,卻動作輕盈,一舉一動都和跳著芭蕾舞的舞者一樣輕巧。他們知道,既然那位蕭家前輩選擇了動手,他們應該是安全的。


    “師娘,快來看看小師弟,他有沒有事情?”金手鐲問一步一皺眉的莊十三。他還脫下了自己的衣服裹在小十一的身上,卻瞬間被濕透,這時候倒是有好多件外袍被遞了過來。


    莊十三雖然嫌棄這裏滿地血汙卻看不見的惡心,但是還是踩著這些土地走到了雙十一的身邊,直接就把手指搭在了雙十一的手腕上。看了一會,她麵色古怪地對著一群滿懷期待的大漢說,“沒事,隻是喝多睡著了,回去拿涼水涮一涮馬上就能醒。”


    還算是運氣,小家夥除了缺了一點兒靈氣以外,沒有出現任何不對的症狀。果然是雙家的福星啊。


    “噗~”響亮的屁聲把沉浸在喜悅裏的大家驚醒,眾人動作一致地轉頭看向那個羞澀地捂著菊花的金項鏈。


    “那個,師娘不是說讓我們多吃點嘛,我就把收集來的黑豆和黃豆也都燉了吃了。味道還不錯的。”金項鏈控製不住自己忽然而來的屁意,他剛憨厚地說完,就又一連十多個響亮的臭屁冒了出來。


    整個地洞都飄起了一股淡淡的屎味。連那棵高大無比的大樹都飄下了好幾片被熏暈過去的樹葉。樹根處的那具棺材,也不耐地動了動。


    隨即它猛地跳進了那個紅酒壇子裏,上下浮動卻找不到那個充滿靈氣的小僵屍了,這個棺材也怒了,它猛地一顫,整個壇子都碎裂開來,紅色的酒液像下雨一樣到處潑灑。


    “天啊,師娘救命!”金項鏈急匆匆地想要去抱他師娘的大腿,那個棺材發怒啦,他打不過啊。一連又是好幾個臭屁,他連奔跑都好像裝上了噴射器。


    “小子,你這個蠢蛋,你別過來啊。哎呀,還愣著幹什麽,跑啊!”莊十三撩起裙擺,露出她那雙已經黑了的素色鞋子,開始朝著入口處奔跑。攤上這麽一堆徒弟,她必然是要多費心了。


    棺材本時沒有眼睛的,它的感知來自於嗅覺、聽覺和觸覺,本來光憑這幾個感覺,雙家人要有心躲一躲,也是可能躲過去的。但是悲劇的是他們自帶了一個臭氣噴射火箭筒,時不時地釋放純度百分之一百的臭氣,棺材不發現他們才怪。


    頓時,過道裏又開始了一場驚險的逃亡。


    這邊發生的屁事容難和簡繁還不知道,他們隻是追上了搖搖晃晃、氣息微弱的人群,然後正大光明地跟在他們身後。反正是兩個隱形人,大搖大擺也沒什麽。


    這群人走了很久,其實在這種通道裏總會有一種過了很久的感覺,待又到了一片廣闊的地方,簡繁眯了眯眼睛,下意識地去計算時間。他們不過是磨蹭了十分鍾。


    這裏比起那個有樹的地洞,就簡陋得多了。與其說這是一個洞,倒不如說這是一個天坑,外麵不知怎麽就下起了大雨,有雨絲澆在這些渾渾噩噩的人的頭上,他們連躲都不曾躲過,就是一具具活的屍體。


    “阿難,你看,那個老太婆在那裏!”簡繁這回抓住了容難的手,用了大力氣,一雙眼睛在有限的時間裏在赤條條的人群中間尋找著他們要找的人,還好找到了。


    容難看了看自己被簡繁抓著的手,他知道簡繁是怕他再擋住她的眼睛,可是麵前這麽多身體……他在自己的酒杯裏尋找了一下,決定回去以後好好給簡繁洗洗眼睛。


    老太婆其實很好找,這麽多人裏頭隻有她一個會活動的。簡繁在一堆木頭樁子裏找一個活動的物體還是很好找的。更何況這是個髒兮兮臭烘烘的東西,就目標更加明顯了。


    “阿難,我們過去。”簡繁去抓容難的手,腳下發力,準備踹上一腳牆壁,然後飄過去,容難卻抓住了簡繁。


    “繁繁,我們再等等,不對勁。”具體是哪裏不對勁,可容難就是有些心裏感覺不對。


    那個老太婆慢慢地爬到一處腐屍旁邊,她抱起那副腐屍,嘴裏念念叨叨的,“我兒啊,再等等,等那個棺材裏的大人出來了,你就可以複活了,到時候啊,娘啊,就重新給你娶媳婦,我們不在這個村裏待了,好不好?”


    腐屍的臭氣和酸水都過到了老太婆的身上,屍氣也不要錢地往老太婆的身體裏灌進去,一般的正常人是絕對受不了這樣的侵害的,不死也得臥病在床一年半載,但老太婆卻像是什麽事情都沒有。明明滿身都是已經幹涸的血液,但是卻行動如常。


    “這個老太婆渾身的骨頭都不知道斷了多少根,現在已經是個活死人了,看來有人在她身體裏種了秘術,讓她感覺不到自己的生與死,然後來喂養這些比她還不如的血奴。”


    老太婆說完了站起來就去拿了一袋子糧食,還是生的,她就一人一嘴的糧食塞了進去,然後坐在一邊喘氣。


    容難心想,看來是查不出什麽了,老太婆肯定不知道那個棺材裏裝著怎麽樣的怪物,也不知道她的兒子永遠回不來了,更加不知道自己已經是什麽樣子。而且,她最不知道的,是留給她這個爛攤子的人吧。


    “阿難,我們毀了這裏。然後再回去把那個鬼棺材一把火燒了。”簡繁也看出來查不出什麽,既然查不出來就徹底毀滅好了,如果這件事情是真的衝著蕭家來的,那麽幕後主使一定還會現身的。反正她毀滅墳墓毀得習慣了,多這一個不多,少這一個不少。


    “我也正有此意。繁繁,你真不虧是我的夫人。”容難揚手,有冷色的火焰在他的身後圍成一個藍色的圈圈,他稍稍退後,火焰就愉快地撲了上去,帶著陰氣的東西,是鬼火的最愛。


    “噗~噗!噗!”


    他們身後的過道傳過來了奇怪的回音,還有雜亂但還是有一致性的腳步,伴隨著奇怪的臭氣。威力有點強大。


    “阿難,這裏還有另外一批血奴?”麵前沒有動靜的燃燒,伴隨著老太婆的不斷咒罵,藍色火焰吞咽完畢還打了個飽嗝。簡繁沒有理那個人性化的火種,巨大的動靜已經引起了簡繁和容難的注意。


    “沒有了,這個村沒有那麽多的人。現在來的,除了莊十三一行人,不會再有誰了。”容難當然沒有說謊,他已經聽見有人在叫著“師娘救命”了,這種叫聲,除了雙家的那一群蠢蛋,他實在是想不到別的人了。


    “啊啊啊啊!我看見蕭家前輩了,前輩救命啊,有棺材要咬我啊!”金項鏈看見容難,眼裏迸射出來的希望別提有多燦爛了。那個棺材一直在企圖戳他可憐的小菊花,每當他放個屁,棺材就會離得遠一些,然後又戳上來,他真的好痛苦啊!


    容難沒有理他,那個棺材來得真是好時候,也不必他重新回去找了。那團藍色的火焰感覺到了主人的意誌,它瞬間炸成一個大圈,就朝著那個棺材撲了過去,陰氣好濃,它好喜歡,棺材妹妹,不要跑啊,火焰哥哥要吃掉你。


    而木製的棺材還沒感受到火焰低低的溫度,它就轉了個身子奔跑。趨利避害,這是本能。


    “追上去,吞了它,再回來。”容難冷漠地說。


    而火焰卻像是被什麽東西擋住了,它趴在一個透明的結界上,結界背後站著一個黑衣打扮的人,他朝著容難抱拳,是江湖打招呼的規矩,隨後他踩著棺材,空間一扭曲,一人一棺材就徹底消失了。


    火焰縮在那邊,不敢回來,生怕容難宰了它似的。可是那個剛剛出現的男人,真的很強大,他設置的結界,要不是容難在這裏,火焰連闖上去的勇氣都沒有。


    “阿兼。”剛剛出現的男人身上有阿兼的氣息,但是他不是阿兼。阿兼到底在哪裏,他弄出這個血棺,到底是想幹什麽。地府那邊沒有消息傳來,容難心底升起的煩躁被他強行壓了下去。


    當容難收起火焰的時候,簡繁和莊十三同時放下手裏的聯係符紙。


    莊十三整理著自己的儀容,吩咐著徒弟們好好把自己收拾收拾,他們又要日夜兼程地上路了。


    簡繁過去握住容難的手,容難剛剛的失神她不是沒有發現,溫柔地支持著他才是她會做的。


    “阿難,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我們還要和雙家的那一堆家夥們待上一段日子。剛剛蕭毀心告訴我,讓我們直接去鳴日城,家族大比的時間提前了。”簡繁把自己剛剛得到的消息告訴容難。


    “這位姑娘,不止是家族大比的時間提前了。”莊十三已經恢複了她的冷豔高貴,之前撒腿狂奔的女人似乎不是她一樣。她重新戴上了黑紗麵罩,露出一雙算計的眼睛。


    “而且,據說,唐家找到了人界的聖女。”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蕭家和雙家都會陷入被動。


    聖女是每個界麵都會有的天生能與世界溝通的人,又被成為風語者,天生就身份高貴。人界的聖女已經失蹤了數百年了,這一回蕭家歸來,唐家就放出消息,聖女出現在唐家,這到底是真的還是為了權利,真不好說。


    “他們肯定是在騙人,堂堂一個大家族,怎麽可以拿一個界麵的未來開玩笑!”簡繁不高興地叫道。如果能夠預知災難的聖女出現,當然是好事,但是看看唐家把修真界弄得這般的烏煙瘴氣,聖女會出生在他們家,她可不信。


    說到底,就是蕭家人特有的骨子裏的正義感在作祟了。


    “聖女。”容難伸出手去摸簡繁的發頂,他的眼睛裏有一道寒芒掃過,“繁繁,我們地府的聖女在地藏菩薩身邊已經上千年了,而人界的聖女,絕對不是那個什麽唐家所擁有的。繁繁,你放心,蕭家,一定會回到修真界的王者地位。”


    簡繁聽見容難在她耳邊輕輕的但是堅定地說,“我保證。”


    她一下子就放鬆了下來。


    ------題外話------


    作者君:咳咳咳,祝大家端午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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