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很好,海麵上無風無浪,蕭毀心站在甲板上,看著遙遠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終於到了重新回去的時候,她找回了女兒,也找到了當初散在各地的蕭家族人,可是總有一種不安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簡繁趴在容難身上,兩個人與死氣沉沉的蕭毀心不同,正優哉遊哉地曬著太陽。“阿難,你說修真界是個什麽樣子?”簡繁嘴裏嚼著容難遞過來的剝了皮的葡萄,含糊不清地說著。


    容難剝完最後一顆葡萄,放進簡繁嘴裏,然後優雅地用帕子擦了擦手指,把手搭在簡繁的腰上,瑞鳳眼慵懶地眯著,望著天空。“你現在看見的世界是什麽樣子,修真界就是什麽樣子。不要對它有太多的期待。”


    船邊正好有一隻大魚躍出海麵,肆意瀟灑,帶起一大片水花。簡簡單單的一次跳躍,簡繁卻看得很開心,“阿難,我從來不對你以外的人抱有期待。”她的話語裏的溫度漸漸地降了下來,在上船之前,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蕭毀心也邀請了蕭未寒。


    不知道簡繁情緒的變化,蕭未寒穿著一身休閑服跨上了甲板,他的視線不離簡繁,但是卻站在了蕭毀心的身邊。


    “蕭毀心,我答應了來幫你,可不是原諒你了。我是看在小繁的麵子上來的。”當初蕭家出事的時候正逢梵深找到他,他直接離開了蕭家,沒想到一回來就是蕭家覆滅,簡繁失蹤,蕭棠性情大變。


    他沒有查當初事情裏的貓膩,簡繁被蕭毀心丟掉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都是他找回來的。隻是沒想到,那件事情會這麽嚴重,嚴重到他與簡繁越走越遠,再也無法相交了。


    所以他沒有辦法再用平和的心態去看蕭毀心。再也不能。


    “未寒,你還是不相信我,繁繁真的不是被我丟棄的。”蕭毀心心頭的陰雲又重了一些。她的弟弟不相信她啊。


    “嗬。”蕭未寒回答了一句,意味不明。


    修真界的入口就在海上,隻是有重重的陣法和天然的屏障,若不是修真界內的人,很少有人沒有鑰匙也能誤打誤撞闖進去的。遊艇行駛了三天後,蕭毀心拿出一個羅盤一樣的東西,闖過了一片雷區,七拐八繞的,終於看到了一座在風雨之中孤立的小島。


    那艘遊艇看著大,實際上並沒有多少人。簡繁容難,蕭毀心蕭未寒,再加上程遠道,一共六個人。其他的人都已經化整為零,滲透進了修真界。


    程遠道拿著蕭毀心的印鑒,敲開了島上唯一一戶人家的大門。透過老舊的窗戶可以看見屋子大部分的樣子,一張床一個衣櫃,還有一個架著電視機的桌子,電視機瞧著破舊,卻能夠收到來自大洋彼端的米國的頻道,小小的屏幕裏正人聲鼎沸,幾個nba的球員正打籃球打得熱火朝天。


    “是誰啊?”開門的男人舉著一個啤酒瓶,酒瓶已經空了。他臉上是激烈的喊叫過後的紅暈和被打斷球賽直播的不滿。不過倒還客氣。


    “是我,老哥,我們要回修真界。”程遠道把印鑒遞上去。那是蕭家的印鑒,十年來第一次出現的原來修真界王者的印鑒。


    “我說是誰啊!”男人猛地拍了一下大腿,那響亮的聲音簡繁聽著都替他疼。“老程頭,你們終於是要回來了啊。老規矩,自己走吧,反正你們也不需要我帶路。”說完他就把門一關,無比瀟灑。


    程遠道朝著蕭毀心笑了笑,在前麵帶路。


    “阿難,剛才那是誰?”簡繁不想去問蕭毀心,而這幫人裏,隻有容難真正和她是一夥兒。


    “守界者,負責看管修真界與凡人界的平衡。據說帶有神的血脈,家族裏每一個人都有極高的天賦,會有一人待在界口守護。如果你樂意向他打聲招呼,就算給個登記,也許他會給你指路。如果你來往時不與他打招呼,就是黑戶。惹事時會受到守護家族的全力擊殺。”


    容難不急不緩地解釋道,“說起來其實我們可以不上交蕭家印鑒,偷偷摸摸地進去。蕭上校,你這是要昭告天下,你殺回來了啊。”


    簡繁看了看一路上陰暗的天空和高大的樹木,這條路不像是去修真界的,反倒和黃泉路一樣,實在是叫人開心不起來。容難說的話她聽與不聽都是一樣,倒是少了一份沉重。


    蕭毀心的腳步頓了頓,她隨即解釋道,“我們這一次回來,動靜不可能不大。守界者是我們的朋友,不會多說什麽,和他打一聲招呼,為我們的行動少一些阻礙。”


    “修真界的天空和第一家族息息相關,看著這一片陰天,那唐家看來也不是好東西。”蕭未寒也開了口,話裏的輕嘲誰都聽得明白。


    蕭毀心無力地牽動了一下唇角。其實這條路有很多岔路,但是程遠道認識這條路,很快他們就走到了這條路的盡頭,巨大的黑色波紋狀牆麵在他們麵前散發出一種古樸的氣味。


    “修真界入口隻有一個,但一共有東南西北四個接應點,我們這一步跨出去,就不知道會散落到哪個點上。所以我提前說明,請你們幾位不管到了哪裏,都往位於北方的日不落城去,那裏是我們蕭家的地盤。至今,唐家也無法得到日不落。”


    程遠道鄭重地看向他身後的每一個人。“我們會等你們兩年。兩年之後,將會是修真界五十年一次的家族大比。我們會以蕭家的名義參賽。請你們一定要早點趕到。尤其是你,簡繁小小姐。”


    家族大比比的其實是年輕人的實力,簡繁是蕭家現存唯一的嫡係小輩,蕭家的未來就靠簡繁撐起來了。


    簡繁點點頭,和容難手牽著手率先邁進了那堵充滿著未知的牆壁。


    腳一踩進去,就感覺到了頭暈目眩,胸腔被死死地擠壓,簡繁被容難一把抱進懷裏,緊緊的,那股撕扯的力道忽然在碰到容難的手臂的時候就輕了,那陣不適的感覺漸漸遠去,腳踏實地的感覺傳到了大腦,簡繁才鬆了一口氣。


    “這裏是哪裏?”天空雖然灰蒙陰沉,但是氣溫卻是火辣辣地高,連風吹到了臉上都是燙的。簡繁走出那個包裹著他們的光圈,光圈就消失了。容難和她沒有走散,他們看著滿地的屍骸,心下漸露驚駭。


    空氣很幹燥,腳下踩著的也是如同沙子一般的土壤,眼前的建築都是用沙子強行凝固在一起的。這裏是哪裏?顯然沒有人給他們解答,因為能看見的都是屍體。


    簡繁問容難要了一頂遮陽帽,戴上後兩人走遍了整個村子,終於在一口枯井裏找到一個奄奄一息的孩子。


    “阿難,這裏真的是修真界嗎?我都要被烤熟了!”真的不是地獄嗎?為什麽和她想象中風和日麗、風調雨順的修真界那麽不一樣。簡繁把水一點點用帕子擦在孩子的嘴唇上,等著這唯一的孩子醒過來。


    “你都已經進來了,怎麽可能不是。”容難靠在沙土的牆壁上,牆壁是滾燙的,對他卻沒有傷害。他嘴裏叼著根狗尾巴草,這是在入口處拔的,沒想到現在卻是唯一的消遣。“其實熟了也不錯啊,我正好吃了。”他低語。


    “唔,爹,娘!”孩子的身體忽然抽動起來,他在夢裏哭著喊著要爹要娘,簡繁看的無比心塞,隻好一個勁兒往他嘴上抹水,保證他的狀態不會更壞。


    “爹,娘。”孩子的眼睛稍稍睜開,他死死地盯著簡繁和容難,因為頭暈目攢而看不清楚,他抱著簡繁的手,“娘,寶寶不會不聽話,寶寶會一直躲在井裏的,娘,你不要趕寶寶走。”


    “小弟弟,你知不知道,這裏是哪裏?”簡繁見孩子逐漸清醒過來,急切地問道,這個鬼地方,沒走幾步路就汗涔涔的,怎麽還會有人能夠居住。她需要趕到北方去。


    “你是誰?你不是我娘。”孩子推搡著簡繁的手臂,他舔了舔幹裂的唇角,即使擦了無數次水,也沒有好多少。


    “我們不小心被傳送陣傳送到了這裏,我們隻是想找到回家的路。你可以告訴我們這裏是哪裏嗎?”對孩子,簡繁的耐心已經擴展到了極致,容難可都沒有這待遇。他轉過頭去,不去看簡繁的輕聲細語。


    “你騙人,這裏是惡之穀,沒有人會到這裏來,這裏是放逐之地,隻有被放逐的人才會被驅逐到這裏生活,終身走不出去。你怎麽可能是路過的!”孩子看向簡繁的眼神裏已經帶上了懷疑,他顫抖著身子,“我沒有水,沒有食物,沒有東西給你們搶的!”


    老天,放逐之地?惡之穀?什麽鬼地方。


    “你不要激動,這是水,這是食物,你可以先吃。我先出去。”簡繁善意地笑笑,一溜兒小炮,跑到了容難身邊,“阿難,你聽見了吧,我們怎麽才能出去啊?”容難可是移動的百科全書,問他準沒錯。


    容難皺著眉,沒有回答。按照道理來說,能被傳送陣傳送到的地點都是人煙鼎沸的地方,怎麽偏偏輪到他們就被送到了放逐之地。


    修真界的惡之穀是最西北的苦寒之地,擁有各種極端的天氣和異獸,說起來和他們要去的日不落其實很近,但是就是走不出去。


    惡之穀一年開放一次,會有新的被放逐的罪犯被送進來,這也是穀中之人逃出去的唯一的出路。今年才剛剛開始,應該沒有被打開過。所以他和簡繁還要在這裏等上一等。


    “繁繁,我們可能暫時出不去了。”他苦笑,不是不能硬闖,隻是那樣招來的災難顯然更多。不僅僅是人界的追逐,還有來自神界的天罰。不劃算。


    簡繁聽了容難這話,小臉垮了下來。她回頭看了看房裏那個警惕地盯著他們的孩子,他們不可能待在這裏,最少也要找一處相對舒適的地方。這就意味著這個孩子今天就會離開他們的庇護,孩子的父母可能已經倒在了外麵的地上,化為一具幹屍。


    這叫什麽事兒啊。


    “阿難,給他留一些食物和水,我們直接走吧。”他們在這裏,孩子擔驚受怕,還不如快刀斬亂麻,把這些都當成一場普通的相遇。好歹在人鬼之間摸爬滾打了很多年,一些不必要的同情,她不會施舍。


    待他們要走出那間小院的時候,屋裏的孩子忽然衝了出來,他握緊了拳頭,對著簡繁的背影喊道,“大姐姐,這裏是火焰穀,最大的領頭是不遠處最高的那座山上的火鬼王,他們吃人的靈魂,你們要小心。”


    他說完又急匆匆地跑了回去。


    “真是個別扭的孩子。”簡繁頓了頓腳步,沒有回頭,身後的大門被關上的聲音很響亮。這是在等死?他們不知道的是,院子裏一陣熱風吹過,孩子帶著食物全部不見了。


    “有點像你。”容難把簡繁抱了起來。他的腳步是懸空的,但由於穿的是長袍,所以看不出來。簡繁是每一步都踩在滾燙的沙子上,估計再走走這丫頭的腳底就得燙傷了。“既然這裏是那什麽火鬼王的地盤,我們就去看看吧。”


    看看哪隻鬼會不會不服他這位地君的管轄。


    孩子說的是最高的山峰,這裏是平原地形,最高的山峰十分明顯地佇立在那裏,那山尖尖上仿佛燃燒著巨大的火焰,似乎這片土地的燃燒都與之有關。


    容難縮地成寸的本事越發強橫了,簡繁在他懷裏連眼睛都睜不開,一張嘴就是一嘴的沙子。


    這一切在傍晚的時候,得到了平息。


    “繁繁,到了。”越來越接近這所謂的火鬼王的聚居地,氣溫反倒越發地平和了下來,雖然還是很熱,但是比起之前的那個村子,這裏簡直就是天堂。上山的隻有一條路,光滑陡峭的岩壁上硬是被鑿出了一條環山的通道。


    簡繁正想自己走著上去,忽然容難拉過她的手,躲在了一旁的一塊巨型岩石後麵。這時候,氣溫更低了。


    不遠處傳來了一陣陣的吼叫聲,還有時不時揮動鞭子的聲音,微弱的哭泣聲和慘叫聲夾雜在其中,聽著腳步像是一大批人馬。說的再具體一點,就像是古代押解大批罪犯前往邊疆的樣子。


    “阿難,關著罪犯的惡之穀,怎麽還會有無辜的平民啊?”那些哭叫著的,明顯就是平民,怎麽會有這麽多的平民出沒在惡之穀。


    “這些人分為三部分。一部分是原住民,就和米國那邊的印第安人差不多,你看那些人哪裏討得到好處。一部分就和古代株連九族一樣,因為家裏有人犯事而被送進來的。還有一部分,是裝的。”容難來過放逐之地,不過那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火焰穀,他還真沒有來過。


    “繁繁,我們跟著他們上山。”容難拉著簡繁跟到了隊伍的後麵,貼著一身的斂息符,那些看起來身材高大的鬼仆竟是一個都沒有發現自己身後跟了兩個小尾巴。


    “阿難,這些活人他們為什麽要抓?不是說火鬼王吃魂魄嗎?為什麽不直接殺了人奪了魂,還要自己千裏迢迢押解回來?”簡繁的問題之多,是容難沒有想到的。不過他還是很認真地把所有的問題都給簡繁回答了。


    隻有簡繁才能得到脾氣不太好的容難的所有溫柔和耐心。


    “殺人奪魂,哪有那麽簡單。魂魄剛剛脫離身體的那一刻是最美味的,當然,這隻是聽說,我可沒有實踐過。而且,你在凡人界的時候,吃隻雞都有無數花樣,死掉的人放了血可以做成人幹,心肝脾肺腎想必也各有吃法,一個人就是一座寶藏。”


    他的話直白得讓簡繁的臉色發白,吃人?頭一次聽說還有這麽多說法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修真界的天空沒有星星,沉默得讓人感到害怕。簡繁抱著容難的手臂,他們想必是走到了火鬼王管轄的最中心的地方。因為怨氣的衝天,在烈焰之下也無比陰寒。


    周圍開始有了人煙,也是沙土凝固成的房子,不過比外界漂亮豪華不少。


    不遠處像晾衣架的架子上正倒吊著一個渾身赤裸的男人,他身邊站著的也是一個人,拿著一把亮閃閃的砍刀,一刀就劈斷了男人的脖子,鮮血噴濺滿地的瞬間,圍著火堆的人都嗷嗷叫了起來,有人把滾到了腳邊的腦袋順勢扔進了沸騰的鍋子裏。


    拿著砍刀的屠夫更加興奮,像是片開豬肉一樣,把男人的身體一劈兩半,內髒全都流了出來,掉在地上,裹上了沙土。屍體旁邊放著拘魂石,男人的靈魂被吸進了裏麵。


    又有人牽著繩子走了過來,說話的大致意思是殺人殺早了,他才剛剛到了。說話間繩子一鬆,那被牽著的幾個人撲了上去,把那些生的人的內髒爭搶著撕咬著塞進了嘴裏。


    火堆邊上的人一聲嗬斥,那些被牽著的人都老老實實地蹲在了一邊,四肢著地,露出了害怕驚慌的神色。


    “天啊,這是個什麽樣的世界。”簡繁捂住嘴巴,感歎著。


    雖然蕭毀心說過,修真界弱肉強食才是規則,但是沒想到竟然到了這個地步,比起妖怪的世界還要殘忍。


    “到了,你們都給我滾進去。”鬼仆帶著這幫囚犯到了一個山洞前,鞭子揮得呼呼直響,“喂,你們兩個在幹什麽!”他的手指著的是容難!


    ------題外話------


    作者君:啦啦啦,卡文了怎麽辦辦,怎麽辦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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