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光的手放在容廷的胸膛上。


    容廷說,他是鬼神。掌心傳來的躍動告訴搖光,隻要掏了他毫不隱藏的心,廢了他的仙魂,即使是神明,也活不了。


    相由心生,那一刻,搖光是真的要動手了。她指尖上的指甲迅速地抽長,劃破容廷的衣服,劃破他蒼白的肌膚……


    “呃。”掏心蝕骨的痛,即使是神,也會痛。


    “你也會痛?”搖光停住了手,她的指甲依舊插在容廷的胸膛上,她用一種近乎天真的眼光看著容廷,癡癡地笑。容廷胸口的劇痛仿佛隻是一瞬,他看著她,也露出一樣單純的笑。


    “搖光你不要衝動啊,這個老男人是不怎麽樣,不過他確實很愛你啊!”簡繁急得頭都暈乎了,可就整件事情看下來,真的是容廷沒做對多少事,她沒什麽理性的話好說,隻能打感情牌了。


    “你是誰?”搖光的聲音忽然出現,她聽見了!她竟然聽見了!


    “你別管我是誰,可容廷是真的愛你啊。你看啊,你們前世,你是一個叫撫兒的小姐,他是……所以,他這個人性子就是那麽考慮不周到,可是他每一件事都是為你好啊。”簡繁把他們前一世沒有在一起的故事渲染得煽人淚下,說得口幹舌燥。


    “況且他都願意把心都給你了。”簡繁說。她沒有把小姐最後鬱鬱寡歡然後淒慘死去的場景告訴搖光。這樣做也許挺過分的,但是簡繁還是沒忍住,這世上沒有完全公正的說法,隻求一個相對。


    “也就是說,我已經被他害了一世,他又要毀了我第二世!”不同的人,往往關注的角度也不同。簡繁著重了他們的情,而搖光抓住了又一根容廷的小辮子,她一下子就變得更加狠厲了。手指一縮,指甲在容廷的血肉裏翻轉,容廷又是一聲悶哼。


    “你不要說了!”搖光吼道,她的眼睛布滿血絲,盯著眼前微笑著的男人,“容廷,搖光和撫兒,你喜歡哪一個?你到底喜歡哪一個?你是不是在玩弄我!”她不愛他,可她的驕傲也不允許她作為一個替身。


    被一聲尖利震痛了耳膜,簡繁捂著耳朵就跪在了地上。


    一隻小豬怎麽叫得和一隻打鳴的公雞一樣!那麽猛的姑娘,容廷怎麽都眼巴巴地去喜歡。簡繁的神色略略有些痛苦。


    “小繁繁,你還好吧?”熟悉的酒香飄來,簡繁抬頭就看見了容難熟悉的眉眼,以及他遞過來的白玉酒杯。


    恩!她怎麽是睡在容難懷裏的?當她這麽一想,便一屁股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簡繁一邊“哎呦哎呦”,一邊委屈地喝著容難繼續遞到嘴邊的小酒,半晌沒想到要爬起來。實在是喝阿難的酒,太舒服了。


    “小丫頭真是太可愛了。”容廷鼓掌說道。他的臉色蒼白,當然了,鬼嘛,蒼白也是正常的。他身後的最後一根白色柱子,瞬間化為飛灰,靜悄悄的,不如前三位兄弟來得壯烈。冰涼的灰燼貼在簡繁的臉上,她聽見了“謝謝”二字。


    “等等,我到底怎麽過的這一關?就沒有人和我解答嗎?”簡繁是真的疑惑。莫名其妙的關卡和莫名其妙的守關人,然後她莫名其妙地過了關。這個過程怎麽這麽莫名其妙!


    “你做了小叔叔想要你做的事情,小繁繁。這一關彈性很大,你一定要在自己有限的時間裏做出守關人要求你做出的選擇才算正確。第一次,你要避開妖果,第二次,你強調了容廷的愛。你誤打誤撞地完成了所有要求。你也就是個觀眾,小繁繁。”


    男人不解釋不說話可不代表整場看下去的容難不會解釋。


    這是什麽變態的關卡!誰會知道你的想法是什麽啊!簡繁心裏咆哮,臉上卻不動聲色,眼中無神地四處晃了幾圈。


    晃了幾圈簡繁這才發現,他們所處的地方已經不是之前的大殿了,更像是一個少女的閨房,那張巨大的紅木床上,擺著一套完整的紅裝,隻是沒有穿上它的新嫁娘。


    “阿難,當初是我不對,和你們都鬧翻了,我哥哥嫂嫂還好嗎?”男人摸著那套喜服,露出淡淡的微笑和憂傷。


    容廷是鬼神,阿難也是鬼神,隻是容廷看上去像個高級幹部,容難卻是個“打雜”的。同樣是姓容的,他們阿難咋就混得這麽慘。不清楚情況的簡繁在自己瞎想。


    “他們走得痛快。我接替了父親的職位。”容難沒有點明,可兩個男人都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他們真的……哎,你這孩子也不說。阿難,你看,這一套衣裳,是我給你和你的小姑娘準備的,喜歡嗎?”短暫的惆悵之後,男人指著那套金銀纏繞的大紅喜袍,對著容難說。“我剛才還比劃了一下,小姑娘衣架子身材,根本不用改。”


    容難掃了一眼喜袍,極品的冰雪結晶拉成的絲線,外表晶瑩剔透,涼氣四溢,而內裏又用了與之伴生的雪狐皮毛,火紅的皮毛顏色滲透出雪線,看上去就像是一件紅色的長袍。外寒內熱,穿在身上正好是舒適的溫度。


    “你真的沒有白白出來。”那些首飾也都是精品,很薄很輕,不會對腦袋和手腕造成負擔。揮金如土的容廷竟然有一日會意識到要斂財,容難也不由得高看他一分。


    容廷笑了笑,沒有說話。他拿起一件同樣材質的男款衣袍,在容難身上比了比,滿意地點頭。“阿難還是沒有變啊,很好,這些東西,就全部交給你們了。對了,阿難,我還留了一份給阿兼。”


    阿兼?是誰?他們之間的對話裏經常出現阿兼這個人,之前蕭未寒和容難爭吵的時候也提到了這個人吧。簡繁眨眨眼睛,沒有多想,見容廷和容難都安靜了下來,她悄悄地舉起自己的爪子,“那個,大哥,你到底喜歡誰啊?”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看了那麽久的戲,卻不告訴她結果,她心裏就和貓爪子撓似的。看容廷的樣子,至少是個豁達的人啊。簡繁不怕死地問了。


    “叫什麽大哥。小繁繁,你該叫他小叔叔。”容廷張嘴的時候,容難忽然出聲,把他的聲音蓋了過去,簡繁愣是沒聽見容廷說的任何一個字。


    “小叔叔?”簡繁的眼珠轉了一圈,她脆脆地開口。好吧,阿難說什麽就是什麽,這其中的問題,她不問就是了。


    “阿難,我沒事。說起來,那件事都過去幾千幾萬年了吧,我也放下了。抱歉,別這麽看著我,我隻是沒記準時間啊。”容廷拍著容難的肩膀,這一幕該取名為兩隻老鬼的親切交流。


    酒杯中的酒液沒過一會兒就自己續滿,容難收回自己的眼神,改為盯著自己的酒杯,他仰頭喝酒,有晶瑩的酒液順著他的下巴滴落下來,滑進衣服裏,端得那叫放肆不羈。


    簡繁呆呆地看著。容難的那一張麵皮,無時無刻不散發著絕佳的魅力,即使天天看著,她也不會習慣。這個樣子,容難已經很久沒有在她麵前擺過了。他會做這種隻顧自己的風流動作的時候,心情不是極好就是極差,簡繁覺得,容難現在十分悲傷。


    她走到他的身邊,觸碰不到不代表她表達不了關心。微微的虛虛的依靠動作說明了一切。容難碰了碰了她發頂的位置。


    “你不像她。”容廷對著簡繁說,“小姑娘,我本來以為你和她很像,可是你比她堅強,你和阿難在一起,我很放心。”


    容廷折回紅木床邊,舉起那頂金燦燦的鳳冠,鳳冠上鑲嵌著一顆雞蛋大的珍珠,他刻意指給簡繁看了看,然後動手暴力地把珍珠拆了下來。


    簡繁剛想阻止某人的破壞行動,寶貝給了她怎麽能這麽破壞,可是當珍珠被拆下來的那一刻,原本就已經精致耀眼的鳳冠顯得更加的美麗,就像是之前被刻意壓製了光澤一樣。容廷再次把鳳冠與喜服擺在一起的時候,衣服與首飾,才像是一套兒的原裝款。


    “阿難,接住吧,你來這裏不就是為了我手裏的這點東西嗎?”容廷毫不猶豫地把珍珠拋給了容難,簡繁還沒有看清楚,容難就收了起來。她遺憾地歎了口氣。


    “謝了。”容難收下,他的表情變都沒有變過。一仰頭,便又是一口美酒。


    “對了,還有你。小姑娘,我其實愛的既不是撫兒,也不是搖光。唯一值得念想的東西,前頭的關卡裏我也送你了。”容廷想要笑,卻發現自己的肌肉僵硬,想要笑都有些吃力了。


    反應來得怎麽這麽快。他有點不痛快,感覺自己又被粗心給擺了一道。


    “那你愛的是誰?你這麽對撫兒和搖光,裝作情深不悔的樣子,可是你卻說你不愛任何一個人。小叔叔,你這樣做,是不是禽獸了?”容廷忽然卡住話頭,半天沒在說話,簡繁疑惑地看了一直喝酒的容難一眼,向著容廷問道。


    “他怎麽會情深不悔。”容難的聲音十分模糊,但好歹還能聽清楚,“他愛上了他得不到的人,連一根頭發絲兒都是寶貝。他是情深不壽。”


    “我愛上的是這天地間的始神,很遺憾,在神話故事裏,她的功績很大,被廣為讚揚。然而,在她做出了補天的那個舉動之時,她就已經身受重傷。她用了她的不會消散的神力做賭注,然後她輸了。”容廷抬了抬手腕,他手腕上的黑絲顯得格外的明顯。


    補天的始神?


    “女媧?她是有丈夫的呀。”簡繁驚訝道,容廷說得並不隱晦,她很容易就能猜到。


    《獨異誌》中記載,女媧與伏羲上昆侖山,咒曰:“天若同意我兄妹二人為夫妻,請將天上的雲都合起來一團,要不就把雲散了吧。”雲遂合,二人結為夫妻。


    容廷竟然愛上了一個有夫之婦。即使女媧絕世無雙,有大聖之德,可是道德上實在是說不通啊。


    “所以啊,阿難說,我連一根頭發絲兒都愛。她走後,一根頭發落地成人,我便追隨著她無數次輪回,直到此發上的神魂散盡,重新變為那一縷失去生命的發絲。”容廷撫摸著那跟纏在他手腕上的黑線,眼神裏透露出簡繁熟悉的溫柔。


    這種感覺,仿佛是她習以為常的情緒。是在哪裏看見的吶?


    “聽阿難說,小姑娘喜歡金子,你便把這地宮裏的地磚帶走吧。這一麵是白玉,另一麵就是金子。”容廷走過去躺在了紅木大床上,看似疲憊地閉上了眼睛。“拿完了就走吧,那些另外闖進來的人,我都扔出去了,沒人會阻攔你們挖金子。”


    “小叔叔。”有時候千杯不醉真是酒入了愁腸也解不了的痛苦,容難早就猜到了一絲他不肯相信的東西,然而那隻無力的讓他們走的手讓他確認了這一猜測。


    “不要這樣,阿難。天地之神自然要回歸天地,我就可以和她永遠在一起了。走吧,走吧。剩下的你們要好好相處。”


    簡繁剛翹起一塊地磚,果然是金燦燦的金子,她興奮地抬頭卻發現兩個男人之間的難言的氣氛。


    “阿難?小叔叔?”


    “小叔叔,你最後一句就不該和我說。”容難嗤笑道,他一揮袖,整個地麵的地磚都不見了,地麵開始有海水滲透出來。那套紅裝和喜服他全部都收了起來。“小繁繁,我們走。”他沒有回頭。


    容難提起簡繁的衣領子,飄得飛快。他們所過之處,猶如蝗蟲過境,寸草不留。簡繁這才發現他們幾乎是穿越了大大小小十八個宮殿才到達了那間房間。


    “阿難,就留小叔叔在那裏嗎?”她一邊看一邊問,容難速度很快,已經帶她到了最初的那個現在比較起來十分簡陋的宮殿,收起了最後一個宮殿的地磚。


    “我說,我們就把小叔叔留在這裏真的好嗎?”容難不答話,她以為是風大,容難沒聽清,便又問了一遍。


    可是容難怎麽可能聽不清啊。


    他低低地在簡繁耳畔說道,“早在搖光掏心的那一刻,小叔叔就已經死了。他從鬼神變成了鬼,這座地宮就是他的命,如今地宮要塌了,他連鬼都做不成了。”


    ------題外話------


    作者君:對不起,這兩天有點忙,所以今天把一更和二更放在一起了。


    小繁繁:泥奏凱。我們推一本就在今天上架的書。薄荷糖茶香的《夫人鬼夫來接你了》,本文是一對一的寵文,不嚇人,歡迎訂閱哦。


    阿難:下麵請看內容提要。


    好好的生日宴會,竟被一枚古老的戒指搞砸了,她戴上之後,竟招來了一位鬼老公,一見麵就變著法子的嚇唬她!


    從此以後,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各色各樣的鬼都讓她見了個遍,她這是招誰惹誰了啊,天天都要麵對著鬼!


    還別說,這鬼老公不僅厲害,既能殺鬼,還能上的了廳堂,下的了廚房,做的了一手好菜,對她更是沒的說了,溫柔又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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