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的陰陽天真是不好分辨。渾身酸痛的簡繁被五髒廟的饑餓鬧醒。她迷蒙的眼睛怔了好一會兒才聚焦成功。身下涼涼的舒爽感讓她低頭,一隻光滑白皙到毫無瑕疵的手臂,正輕輕地握著她的一束黑發。


    容難睡得很熟。簡繁可以看得出來,即使是她剛醒來迷糊中製造出了大動靜,容難也沒有醒來。


    她忽然感覺到一陣安心。


    容難並沒有用力地擁著她,他隻是把自己墊在她身下,充當了寒玉床與她之間的墊子。寒氣仍可以進去她的身體,因為簡繁的渣身子有特殊的奇效,她可以把有靈氣的寒氣吸收化為己用,同時也會比普通人更容易著涼。一夜下來,她沒有不適,想必和容難的細心有關。


    簡繁環顧四周,這是一間極大的臥室,寒玉床並不十分占地,她和容難兩個躺在上麵就幾乎沒了空位,寒玉床的對麵擺著一個不知什麽木料雕琢而成的梳妝台,上麵的一支曼殊沙華已經枯萎成幹。她可以從鏡子裏看見麵色紅潤的自己。


    稍稍一動,發絲便從容難的指尖滑落,容難似有感觸,卻到底是沒有醒來。簡繁赤著腳下床,她驚奇地發現那一層黑黢黢的地麵並不是她所想象的泥土,而是厚實的皮毛地毯,柔軟的讓她的腳心都像享受了一場按摩。


    她的衣服昨天被某個老鬼徹底毀掉了,而這間房裏隻有梳妝台上擺著的一件月牙色長袍。簡繁猶豫了一會,還是拿起長袍穿上了。那個尺寸,明顯不是她的,鬆鬆垮垮的,袍角拖地,鏡子裏的她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丫頭。


    “切,真是討厭。”簡繁的兩隻胳膊抖了抖,小手從寬大的袖子裏伸展出來。她不費力氣就尋找到了臥室的門。看著容難睡著,她慢悠悠地走著,腳步輕飄飄,沒有半點聲響。


    容難的任何結界都是對簡繁不設防的。她輕易地就跨了出去,然後和忽然出現的牛頭馬麵撞了個正著,三隻鬼開始了長達一分鍾的大眼瞪小眼。


    “夫人。”馬麵最快反應過來,他朝簡繁彎了彎腰,客氣裏帶著恭敬。笑話,整個地府的公務員誰不知道地君有位心愛的人類姑娘,甚至為了她長居人界。容難把簡繁放在了心尖尖上,馬麵又不傻。他對容難忠誠,對簡繁自然尊敬。


    可豬隊友牛頭就不像馬麵那般識趣了。他先是好奇地打量了簡繁奇怪的裝扮,還繞著她轉了幾圈,簡繁麵色不渝,馬麵驚出一身冷汗。


    “夫人,你終於醒了。這五年,咱們爺都等成老公子了。”牛頭嘿嘿地笑著,甚至數起了自己的手指,數落起容難這個甩手掌櫃指揮他們去幹的麻煩事兒。仿佛向簡繁匯報這些東西,他異常興奮一樣。


    馬麵咳了兩聲。


    五分鍾過去,牛頭還在繼續,馬麵一邊咳嗽一邊把牛頭用力扯開。牛頭的興奮勁兒還沒過去,“馬麵,幹嘛拉著我,還一直咳嗽。你生病了可別傳染給我。”還真別說,配上牛頭的憨勁,演得還真像回事兒。


    鬼也是會生病的不假,可馬麵這一臉的尷尬傻子都能看出來孰真孰假。簡繁的臉上有些不耐煩,她向來不是一個能靜心的主兒,忍耐牛頭滔滔不絕的五分鍾已經算是她的本事,還好有馬麵出手,否則牛頭和簡繁非打起來不可。


    “兩位尊者,阿難睡著了,我看他氣色不好,想給他做點補身體的。你們看,地府哪裏有藥房嗎?”經過昨晚的一夜,簡繁驚奇地發現那些傳說中的紅痕、草莓她全沒見著,她和容難的恢複能力都太強,強到連曖昧的痕跡都沒有留下。


    她的身體自己知道,除了酸軟的正常反應,其他一律沒有問題,反而精神百倍。容納的氣色也不錯,隻是那半頭白發叫她心疼。


    簡繁別的不會,融合一些基本的養神藥材還是會幾分的。


    馬麵把牛頭打發了去別的事上,自己帶著簡繁前往容難的私人藥房。


    “馬麵尊者,我想問問,牛頭尊者說的五年,是怎麽回事?”反射弧長了些,簡繁現在才想起牛頭話語裏的不妥。


    馬麵詫異地轉頭看她,“夫人,您的記憶怎麽總是不完整?您忘記了嗎,您已經掛了兩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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