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伊德才剛剛放下第三個‘漂流瓶’,又看見越來越多的類似玩意從四麵八方朝著自己湧了過來,內裏那黯淡的光點忽閃忽閃著,像是被一群螢火蟲包圍住了一般。


    羅伊德沒有再急著伸手去撈了,而是先評估了一下目前的狀況。


    這些‘漂流瓶’,準確來說應該是某些深入到這片‘禁忌書庫’後,所留下的最後一點執念?


    因為這裏根本就是人類的絕地,其他生物也不可能理解執念這種東西,所以在發現我之後,便耗盡最後一點力量飄了過來,希望傳遞出那最後的遺言?


    嗯……看上去對我似乎並不能造成不利的影響,倒是可以再看看。


    隻是……究竟是什麽人會深入到這種地方來啊?這恐怕都不是什麽‘探索未知的勇氣’所能解釋的吧?


    懷揣著一些疑問,羅伊德示意希爾蒂娜再等一會,這才伸手去撈那些‘漂流瓶’。


    於是一行行的遺言,便在他眼前接連浮現。


    “失敗了失敗了失敗了失敗了失敗了失敗了失敗了失敗了失敗了失敗了失敗了失敗了失敗了失敗了失敗了失敗了……”


    “人類已經沒有未來了……世界已經沒有未來了,我們是罪人,統統都是!”


    “對不起……對不起……”


    “原來死亡是這樣的感覺嗎?我將於此永眠,與世界整個世界同葬。”


    “不甘心啊!我們的計劃是正確的,是偉大的!為什麽最後會這樣?不甘心……不甘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或許人類這種生物,隻有在臨死前才會正視自己的渺小吧?”


    羅伊德閱讀著這一條條充滿了沮喪與挫敗感的遺言,感覺自己的心情都變得沉重和低落了起來。


    唉……


    這一條條又絕望又歇斯底裏的遺言已經快要被他看完了,並沒有得到什麽有效的信息,隻是把自己搞得有些鬱悶了。


    直到最後三口‘漂流瓶’晃悠悠的來到他手邊。


    來都來了,還是看完吧……


    羅伊德也沒報多大希望,逐一撈了起來。


    “如果還有人類能夠找到我們最後所留下的這點東西,記住務必立即回頭,我們的計劃失敗了,這是一條錯誤的道路,千萬不要再繼續深入了!回頭!立即回頭!永遠不要再涉足這裏!”


    “如果我的最後這句話能被你所看見,並且你還能活著離開的,務必去找到《癲狂之書》,那是我們人類最後的希望……”


    “嗬嗬,還真是諷刺啊,那個曾經被我們所有人嘲笑,並評價為天真的路徑,居然是正確的?誰能想到呢?隻可惜一切都晚了……”


    最後這三條遺言,比起前麵的顯然要理性了一點,以至於羅伊德即使身處‘深海’之中,都湧出了一股汗流浹背的感覺。


    他也大概猜到這些‘漂流瓶’都是什麽人留下的了……


    “好了,看完了,先回去再說吧。”


    羅伊德又開口跟身邊默默陪伴著自己的希爾蒂娜說道。


    “嗯……”


    於是羅伊德便控製著現世中的身體,敲打著手邊的光幕,啟動了深淺裝置的返回功能。


    隨著眼前一番視野的模糊和變幻,他應該算是安然無恙的回來了。


    這便連忙在光幕上一番操作,刪除了自己使用過的痕跡,然後才劃拉開一道傳送門,回到了宿舍,往沙發上軟軟的一癱。


    “唉……”


    “小小年紀,歎什麽氣?”


    一聲詢問從窗外飄了進來。


    羅伊德扭頭一看,發現窗外漂浮著一盆五顏六色的剁椒魚頭。


    前任院長?怎麽在這個時候突然來訪?


    恰好這時,他的【投影】也被自動釋放了出來,然後變化成希爾蒂娜的樣子。


    就連本來應該在臥室裏自己睡覺的小奶貓都嘀溜嘀溜的滾了過來,再羅伊德腳邊不停的蹭著。


    “好吧,大家坐下來聊吧……”


    羅伊德說著,讓小奶貓去給前任院長‘開門’,自己則從儲物袋裏拿出一瓶高度烈酒,‘噸噸噸’的悶上幾口,給自己壓壓驚。


    而前任院長從窗外晃晃悠悠的飄了進來,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確認了羅伊德此前的推測:


    “你……見過他們了?”


    “如果您是指那些突然消失的璀璨黃金的話……那麽是的。”


    羅伊德點了點頭。


    希爾蒂娜則是若有所思的插了句嘴:


    “咦?看來我的猜測也沒錯,能夠抵達那種地方的,隻可能是當年那批最強大也最傑出的【璀璨黃金】了。”


    “咳咳,希爾蒂娜教授,你這番話顯然還是不夠客觀了,最強大也最傑出的【璀璨黃金】,明明在你麵前才對。”


    “請容我反駁,當年的您或許還能這樣說,可現在的您,不就隻剩下一盆奇怪的玩具了嗎?”


    “喂!羅伊德,你這個女朋友不太行啊?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一些更漂亮更乖巧也更年輕的女孩子認識?”


    羅伊德的回答是帶著哭笑不得的表情,比劃出一個‘雙手下壓’的姿勢,然後無奈的問道:


    “唉……為什麽你們兩個會在這種時候為這種事拌嘴啊?”


    “那不是見你麵色凝重得仿佛馬上就是世界末日了,想辦法活躍下氣氛嗎?不然隻是一盆玩具的我還能做什麽呢?”


    “這個嘛……您至少可以告訴我,那群【璀璨黃金】當初究竟想要做什麽?”


    前任院長稍微猶豫了一下,從魚嘴裏突出了一個簡單的詞:


    “升維。”


    雖然很簡單也很好理解,但份量也是足夠的震撼,讓羅伊德跟希爾蒂娜同時睜大了雙眼。


    連羅伊德都是第一次看見否決聖者露出這種驚訝的神情,看著有些呆呆的,也由此可見這個詞的震撼程度。


    所謂的‘升維’,其實很簡單,就像是氪金手遊從2d紙片人進化到3d老婆一樣,讓本是三維層麵的人類,邁向第四個維度。


    然而理解這個概念雖然簡單,想要實際操作可就是兩碼事了。


    就好比是數學課本裏那些公式,能理解,但不等於能做出最後那幾道大題。


    可前任院長卻還嫌自己的話還不夠震撼似的,又補充了一句:


    “並且是帶著全人類和整個世界一起升維。”


    羅伊德:∑(°口°)


    希爾蒂娜:o(Д)っ!


    這已經不是震撼,而是逆天了……


    以至於現場整整沉默了三分鍾,羅伊德才用略感疲憊的口吻問道:


    “不是,如果是自己自己想幹出這種事,還可以說是勇於探索和前進,但為什麽要綁上全人類和整個世界啊?”


    “一方麵是因為,他們認為這樣可以造福人類,能夠引領人類邁向一個全新的世界和廣闊的未來;


    另一方麵則是因為,我們人類畢竟是基於三個維度而存在的生物,貿然進入第四個維度,很可能連個立足之地都找不到,甚至都不太可能存在於那個維度。”


    前任院長解釋道。


    這番話倒也說得通俗易懂,並不需要多細節就能讓羅伊德理解。


    就好比是氪金手遊裏的2d紙片人,就算將其打印出來,也站不穩,肯定會像張紙一樣輕飄飄的掉地板上了。


    或者說,要是沒有手機或者書本,紙張這樣一個三維世界中的載體,這些紙片人本就不可能存在。


    而手機書本紙張對他們來說,就是維係他們存在的‘世界’。


    難怪我在研究【扭曲】或者空間技術時,偶爾也能察覺到一些第四維度的痕跡,但卻完全捕捉不到,感覺那裏遙遠的超乎了我的想象,顯然已經超出了我的認知範疇。


    這就是因為僅僅是‘紙片人’的我,不可能光靠自己去觸及第四個維度……


    羅伊德在心中簡單思考了一番後,馬上又開口問道:


    “那您當初既然知道了他們的計劃,為什麽沒勸阻過他們?這種舉動,明顯就太過危險了吧?”


    “你怎麽知道我沒有?實際上他們很早就邀請我參加了,但我不僅拒絕了,還動用了除武力之外的一切手段來試圖勸阻他們。”


    前任院長也是很無奈的答道。


    “然而我隻是少數派,隻有寥寥幾位【璀璨黃金】站在我這邊,其中就有你口中的‘便宜叔叔’,哪怕是動用武力,我們也打不過對麵啊。”


    “唉……這倒也是……可為什麽那些【璀璨黃金】又會如此堅定的執行這個瘋狂的計劃?他們憑什麽篤定自己一定能成功啊?總不能因為他們都是瘋子和傻子吧?”


    羅伊德又跟著追問道。


    “這個嘛……我也不可能清楚他們每個人的真實想法,隻能說有些人大概是因為想要讓世界變得更好,或是想要獲取更多的力量;有些人則是活膩味了,想要找點刺激的東西;也不乏有些人是收到了某些存在的蠱惑和誘騙吧?”


    前任院長晃晃悠悠的答道,又跟著補充了一句:


    “身居高位太久,又活得太久的人,總是會產生一些奇怪的想法,這姑且也算是人類的本能吧?”


    一旁的希爾蒂娜點了點頭,認同了這個說法:


    “確實如此,即便是我,有時候也會產生一些莫名其妙的念頭,比如去歡愉之城找人打一架這樣……人類活得太久,往往很難永遠保持理性,即使我已經把理性思維分割了出去,也避免不了這種情況。”


    羅伊德聽見這話,也問了一句:


    “呃……照這麽說,人類最終的宿命,就是走向癲狂?”


    “或許吧?也許這個世界的本質就是混沌與癲狂呢?”


    前任院長給出了一個有些莫名其妙的回答。


    羅伊德搖了搖頭,沒有深入的去琢磨這句話,連忙轉口問道:


    “那麽這些【璀璨黃金】又是如何全軍覆沒的?他們為什麽要深入那片‘混沌書庫’?也就是【思維深潛】所能抵達的那個區域。”


    “我其實並不清楚他們那個計劃的全貌,隻知道如果想要升維,首先就是要能夠感知並觸碰到第四個維度,不然剩下的也談不上了吧?


    所以他們或許就是想要通過【思維深潛】,先讓自己的思維意識能夠觸及第四個維度,結果卻在計劃的第一步就遭遇了失敗。”


    前任院長說著,又轉口問了一句:


    “你們兩個,已經背著我們偷偷進行過【思維深潛】,並且遇見過他們了吧?”


    “呃……您果然是察覺到了什麽,所以才過來的?”


    羅伊德對於前任院長能發現自己小動作倒也沒感到很意外,作為當年其中的一員,他或許能跟很多人保持某種微弱的聯係,能通過一些隱秘的方式感應到對方。


    而前任院長也很坦率的答道:


    “那自然是的,不然我跟年輕女學生玩得那麽開心,怎麽會突然返回學院找你?就是因為我在外麵嗨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他們大抵是真的死了,這才回來看了看。”


    “那……其實我遇見他們的時候,也都已經隕落了,原因暫且不明,隻是各自留下了一句遺言而已。”


    “遺言?哈~讓我猜猜,是不是充滿了悔恨和懊惱?”


    “差不多吧,很多人都絕望了,發出那種走向末路的歇斯底裏……”


    羅伊德說著,癟了癟嘴,又提及了最後那兩條信息量最多的遺言。


    “隻有兩位比較特別,一個在勸我不要繼續深入了,這不是正確的路徑;另一個則是讓我去盡快找到《癲狂之書》,說這個方向的路徑才是正確的。”


    說罷,他又連忙問了一句:


    “這兩位不會是死到臨頭還在想著升維的事吧?”


    “誰知道呢?但至少他們留下了慘痛的前車之鑒,足以警醒你了吧?”


    “這倒是……我反正是沒考慮過這種事的。”


    羅伊德連連搖頭,又跟著問道:


    “那究竟是什麽造成了他們的集體隕落呢?之後的世界末日也是因此有關的嗎?”


    “這你問我有什麽用?又不是我撿到了他們的遺言,我甚至這輩子都沒進行過【思維深潛】,有那閑工夫,我早就趁著還活著的時候找個女朋友了。”


    前任院長沒好氣的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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