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聶新宇更擔心的是,如果衡耒市機械廠在工業局長羅盛華的支持下,廠長董中秋全麵主持第二輪承包工作,隻怕這兩個人就會成為機械廠的第二輪承包的既得利者!


    從聽到董中秋調去水口縣擔任水口縣擔任縣長那一刻開始,聶新宇就琢磨著田友光是想讓他跟董中秋去水口縣工作!


    聶新宇心裏很清楚,隻要他去了水口縣,那他以後和董中秋之間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吞噬小說 www.tsxsw.com而如果董中秋成為機械廠的既得利者,在聶新宇看來,董中秋調離機械廠去主持水口縣政府工作,從某種意義上說就是“帶病提拔”!


    在田友光的這種安排下,聶新宇對董中秋和自己的前景都不怎麽看好!要是真這樣的話,還不如服從組織分配,說不定還可以在機械廠絕處逢生,殺出一條血路來!


    可在這個“姓資”還是“姓社”都還爭論得喋喋不休的年代裏,要想推行國有企業公司製股份改革,那毫無疑問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正因為如此,聶新宇心頭也是顧慮重重!


    “新宇,你覺得有什麽不妥嗎?”田友光明顯注意到了聶新宇臉上的表情變化,笑著問了一句,“這裏沒有外人,不要有什麽顧慮,可以大膽說。”


    對田友光的這句話,聶新宇是將信將疑,還沒傻到完全相信的程度!


    “機械廠推行第二輪承包,如果再一次造成國有資產流失,責任算誰的?”聶新宇顯得頗為遲疑,卻也隻能硬著脖子反問了一句。


    所有人都默然,除了刑警隊長丁不一之外,他反正是對這種事情一竅不通,也毫不關心。


    田友光的臉色很難看,因為聶新宇一陣見血道出了問題的實質,這也是點中了要害部位!


    田友光甚至有些惱羞成怒,要不是因為聶新宇是他的老同學兼恩人李家明的兒子,隻怕會忍不住讓警衛把他給趕出去!


    盡管田友光心裏也很清楚,聶新宇這話問在關鍵點上,也並沒有錯。可自古以來都是忠言逆耳,偏偏絕大部分的掌權者聽不得這種逆耳的忠言!


    田友光也不是什麽聖人,自然覺得很別扭!


    可這話又是田友光主動點名問的,他還真不好對聶新宇發脾氣。


    “小聶,你是不是有什麽想法?”董中秋發覺有些不妙,趕緊打圓場。


    董中秋能從機械廠的廠長調去水口鄉擔任縣長,自然也非等閑之輩。既然田友光推薦聶新宇跟他去水口鄉工作,他自然清楚聶新宇這個年輕人和田友光的關係不一般!


    再說,這個尷尬局麵也完全是因為他而引起的,董中秋覺得如果因此鬧出什麽麻煩來,田友光心裏不舒暢,最後隻怕會遷怒於他!


    事實上,董中秋也是隨意問問,心裏並沒有什麽期待。


    “我這裏有一份關於衡耒市改製的方案,還很不完善……”聶新宇顯得頗為拘謹,走到門口邊,從地上提起了自己的旅行袋,把拉鏈打開,從裏麵掏出了一疊手寫稿來,雙手遞給了田友光。


    田友光隻是掃了一眼,臉色又變了。


    很是仔細地把這一疊手寫稿看了一遍,田友光不發一言,臉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變化,順手把這些手寫稿遞給了羅盛華。


    “田伯伯,我爸讓我給您帶來了一些綠豆和茶葉。”聶新宇似乎有意緩和一下客廳裏的氣氛,並沒有閑著,又從旅行包裏拿出了一個塑料包來,放在了桌子上麵。


    田友光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看向聶新宇的眼光也緩和了許多,甚至多一絲親切。


    事關工業局長羅盛華和機械廠廠長董中秋的切身利益,他們沒心思來注意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情。不過,丁不一卻是微微點頭,對聶新宇的評價又提高了一個台階。


    能夠在這樣的場合榮辱不驚,恰當改善氣氛,在丁不一看來,聶新宇這個年輕人還真不簡單。丁不一自問,就算換做他自己,隻怕也做不到這一點。


    當然,有些東西,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在官場,領悟能力非常重要,可以說是一種天賦!


    “小丁,你帶新宇去見美蓮小姐吧。”田友光似乎突然才想了起來,吩咐了一聲。


    “好的。”丁不一愣了一下,隨即很快站起身來,衝聶新宇笑了笑,“跟我來吧。”


    聶新宇這才想起王軍和他提到過有一個漂亮的女孩特意為他而來,當時進來的時候,見客廳裏隻有四個大男人,還以為王軍在和他開玩笑。


    聶新宇心裏也有些納悶,自己好像根本不認識什麽美蓮小姐,記憶中也從來沒有這個名字!


    不過,以田友光市委常委兼軍分區司令員的身份,居然使用了“美蓮”小姐這樣的尊稱,可見這個女人身份相當不簡單,也讓聶新宇不敢大意。


    要是聶新宇誌不在仕途,以他的先知先覺,自然是可以在這個風起雲湧的激蕩九十年代發家致富,甚至有成為全球首富的可能。可要想在仕途上有所作為,就不是那麽簡單了。


    起碼,現在聶新宇,還隻是一個小蘿卜頭,隨便官場上哪一個不明勢力看他不順眼的話,伸出一個手指頭,輕輕一碾,就有可能讓他在仕途上铩羽而歸,一敗塗地!


    而這,是聶新宇絕對不能接受的結果!


    事實上,丁不一也隻是把聶新宇領上了三樓的一個房間門口,然後伸手指了指,示意聶新宇自己敲門,就轉身離開了。


    聶新宇深深吸了一口氣,上前一步,咚咚咚在門上很是有節奏的輕輕敲了三下!


    “請進!”裏麵傳來一個年輕的女聲,讓聶新宇詫異的是,女人的聲音似乎有些顫音。


    不過,聶新宇也來不及多想,下意識裏推門而入!


    一進門,聶新宇臉上的表情就凝固了!


    屋子中央亭亭玉立著一個二十七八歲的漂亮女人,一襲長發柔柔披肩,五官端莊秀麗,身材修長,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柔柔地看著聶新宇,這讓他心裏有些發慌!


    下意識的,聶新宇把自己的視線往女人臉部往下移了移!


    聶新宇的眼光落在了女人的手上,再也移不開了!


    如果說,女人那雙大眼睛裏帶有的某種東西讓聶新宇覺得很有幾分親切甚至迷戀以至於有幾分不自然的話,那麽女人手頭拿著的兩張薄薄的手寫稿卻是讓他臉上所有的肌肉都僵硬了!


    “我寄給《半月時事》的稿子怎麽在她手中?”聶新宇心中的驚詫幾乎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不,或許用“驚悚”這個詞來形容聶新宇此時心頭的驚濤駭浪會更加貼切一些!


    這一刻,聶新宇心頭總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聶新宇隻瞄了一眼,就確認女人捏在女人手裏的那份手稿就是他一個星期前寄給京城《半月時事》的原稿!


    為了保密起見,當時聶新宇是托一個來衡耒市走親戚的同村村民特意從市郵局寄出這份稿子的!


    聶新宇清楚知道這份稿子的重量!


    此時此刻,聶新宇心裏甚至冒出了慘然的念頭,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你叫聶新宇,養父叫李家明?”女人看向他的眼神裏卻是帶有一種獨特的溫情,這一刹那間,聶新宇甚至覺得她身上散發著母性的慈愛光輝。


    “這一定是錯覺!這個女人是在套我的話。”聶新宇油然警惕起來,極力把先前那個念頭從腦海裏甩開,卻是揮之不去。


    “是。”聶新宇的聲音出奇的冷漠,冷的讓他自己幾乎都無法相信。


    “這份稿子是你寫的?”女人的眼神更加柔和了。


    “是。”聶新宇麵無表情,臉上的肌肉顯得很是僵硬。


    “你,你……”女人的聲音開始顫抖,嘴唇哆嗦著,嬌軀也有些搖晃,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倒下,“你為什麽姓聶?你脖子上是不是掛著一塊雕刻有‘聶’字的玉佩?”


    這下,聶新宇的臉色徹底變了,嘴唇開始抽搐!


    脖子上一直掛著一塊雕刻有‘聶’字的玉佩,這是聶新宇前世今生最大的秘密,整個世上知道這個秘密的人絕對不會超過十個人!


    除了聶新宇的家人,幾乎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


    “你怎麽知道的?”對於未知的不可控的東西,聶新宇下意識排斥,沒有直接回答,卻是凝聲反問了一句。


    女人臉露狂喜的表情,朝聶新宇伸出了蓮藕般白皙的小手,顫抖著:“能給我看看嗎?你脖子上的玉佩?”


    聶新宇沉默半響,才緩緩抬起手來,從脖子上取下一個用尼龍細繩圈起來掛在脖子上的心形玉佩,上前幾步,很是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女人的掌心裏。


    自從這個心形玉佩出現在女人眼前,她的眼睛就沒有眨動過!


    女人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這個玉佩上麵!


    小小的玉佩似乎重逾千斤,女人玲瓏的嬌軀有些不堪負荷,緩緩蹲了下去!


    女人修長而又白皙的纖纖玉指在心形玉佩上摩挲著,動作無比輕柔關注。這一刻,玉佩似乎有了生命!


    良久,女人終於緩緩抬起了頭,顫聲問到:“你從小就戴著這塊玉佩?”


    聶新宇也是心頭巨震,下意識點了點頭。


    “哇”的一聲,女人突然雙手捂麵,哭的驚天動地,把聶新宇給嚇了一大跳!


    等女人哭了半響,聲音小了些許,聶新宇才遲疑著靠近了一些,從口袋裏掏出一條灰布手帕,遞了過去,柔聲道:“你,你沒事吧。”


    可是,聶新宇不上前安慰還好,這一安慰,女人猛的伸出雙手,一把抱住了他,又哭了個稀裏糊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聶新宇一動也不敢動,就那麽傻傻地站著!


    “你是誰?”聶新宇緩緩將懷裏的女人推開,聲音裏也帶有幾分哽咽,“你認識這塊玉佩?”


    女人呆呆的看著他,眼神裏充滿欣喜,但又略微帶有一絲傷感。


    聶新宇早就意識到了什麽,心裏期待著什麽,又似乎在下意識排斥著什麽,內心很是複雜!


    “我是你姐姐啊,我叫聶美蓮,你叫聶清風!”女人用聶新宇的手帕簡單擦了一下粉嫩的臉頰,破涕為笑,看向他的眼神裏充滿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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