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不相識,真正的男人都不婆婆媽媽。吞噬小說 www.tsxsw.com


    一握手,王軍和聶新宇都有了惺惺相惜相見恨晚的感覺。


    幾杯酒下來,王軍一直緊繃著臉終於有了一絲笑意。或許,酒精還有另外一個作用,那就是讓人的心情得到放鬆。


    長輩在座,李家子弟自然是都要向田友光敬酒。


    輪到聶新宇敬酒的時候,田友光卻是端坐在那裏沒動,看向他的眼神似笑非笑,嘴角撇了撇:“新宇,我問你幾個問題,要是你回答妥當,我就幹了這杯。要是回答讓我滿意,我就和你碰三杯。”


    聶新宇心中一凜,但同時也有些興奮,知道自己先前的表現已經讓田友光感興趣了,嘴上卻是很恭謹地說著:“田伯伯發話,我一定知無不言不敢打馬虎眼,隻是怕才疏學淺,不一定能回答的上來。”


    “還挺謙虛的嘛,這點上倒還挺像你爸。”田友光嗬嗬笑著,看似漫不經心的說著,“聽說你想去政府機關部門工作,那你聽說過‘皇甫平’這個名字嗎?”


    一聽這話,聶新宇的心情一下子放鬆了下來,差點啞然失笑。


    田友光這個問題要是問這個年代的官場中人,哪怕是廳級高官甚至是更高級別的領導幹部,隻怕都無法給他一個確切的答案。


    但聶新宇先知先覺,豈能對這個九十年代初期最敏感的政治評論不一清二楚?


    聶新宇清楚記得,九一年也就是今年年初,明珠市《解放日報》的頭版頭條上接連發表了四篇署名“皇甫平”的大聲疾呼改革的評論文章,在後世裏可以說是家喻戶曉!


    “田伯伯,我有個同學是閩南人。”聶新宇笑了笑,“明珠市地處閩南經濟政治重心,當地流行閩南語。”


    “哦。”田友光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眼神裏也有了一絲詫異,“這和皇甫平這個名字有什麽關聯嗎?”


    聶新宇微微一笑:“在閩南語裏,‘皇’和‘奉’諧音,‘甫’和輔助的‘輔’同音,‘平’自然不是評論的‘評’。”


    李家人如聽天書,田友光心裏卻是驚濤駭浪,翻滾不已!


    對於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來說,聶新宇能夠讀到這幾篇文章本身對田友光來說就是一份驚喜,而看聶新宇的表情,似乎曾經專門研究過這幾篇文章,還真是一朵奇葩!


    “新宇,我還是不太明白,按照你的這個推斷,這個‘皇甫平’三個字連起來作何解釋?”田友光皺了皺眉頭,也是似懂非懂,迫不及待的問了一句。


    “田伯伯,我這個推測也不一定準確。”聶新宇卻是賣起了關子。


    “新宇,和你田伯伯好好說話。”李家明低斥了一聲,“田伯伯不是外人,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別繞圈子。等下你田伯伯脾氣來了,給你幾巴掌,那是你自找的。”


    李家明這話看似訓斥自己兒子,卻也是在點田友光脾氣火爆的傷疤,讓他不由摸了摸下巴,有些尷尬的訕笑了幾聲。


    “奉人民之命,輔佐一號首長,宣傳一號首長最新改革開放思想。”聶新宇故意放緩了語速,以保證田友光能夠聽得清清楚楚!


    田友光的臉色變了,身子往後一仰,要不是坐在他旁邊的田軍眼疾手快扶了他一下,隻怕田友光就要摔個四腳朝天!


    也難怪田友光如此動作表情,在九一年,關於“姓資”還是“姓社”的爭論一直沒有停止過。東歐劇變,讓國內很多人都惶惶不安。


    東歐劇變後,全國輿論的中心都是反和平演變,報紙上對改革開放講得很少,改革開放進入了一個徘徊期。在九一年的上半年,有不少“理論家們”要求分清楚改革是社會主義改革還是資本主義改革,他們真正的用意是在反對經濟改革的市場化方向。


    當然,身為軍人,田友光對這種意識形態上的爭論沒什麽太大的興趣。可問題是,就在上個月,國內有好些個改革派的官員幹部或被明升暗降,或提前退休,或幹脆被直接免職,這引起了田友光的不安。


    畢竟,田友光不隻是衡耒軍分區司令員,同時也是衡耒市市委常委成員、副廳級領導幹部!


    田友光之所以如此失態,是因為聶新宇這話雖然言簡意賅,卻是字字誅心之言!


    在衡耒市的官員幹部當中,也並不缺乏改革派中的代表人物。可田友光所接觸的高級領導幹部當中,也從來沒有哪個改革派官員幹部說出聶新宇這種冠冕堂皇偏偏又是以人民的名義,打著一號首長的旗號直奔改革開放這一旗幟鮮明的主題。


    擅自揣摩上意!


    在官場中,這本來就是絕對犯忌諱!


    因此,說聶新宇這番話是字字誅心,在田友光看來,一點都不過分!


    見過膽大的,還真沒見過聶新宇這麽大膽子的!在田友光看來,即便是那些部級高官,也不敢輕易得出聶新宇這樣的結論!


    當然,田友光的潛意識裏認為聶新宇之所以如此大膽,應該是出於無知者無懼的緣故!


    王軍看向聶新宇的眼神也有些怪異,心裏更是覺得這個場麵實在有些詭異:以田司令員今日的身份地位以及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大咧咧性格,居然會因為聶新宇短短一句平淡無奇的話而如此失態!


    “聶新宇這個家夥絕對是個妖孽。王軍心裏忍不住嘀咕了一聲,手又有些發癢了!


    李家人倒是都沒有太大反應,隻是李家明看了田友光一眼,眼神裏有些微的驚詫。在李家明看來,自家的老三這話提到了人民和一號首長,雖然有些好高騖遠,但以聶新宇華清大學高材生畢業的身份,也不足為奇,不值得大驚小怪!


    “呃。”田友光有些艱難的咽了咽口水,眼睛盯著聶新宇,一臉鄭重的表情,緩緩說道,“新宇,這話在這說說就算了,在外邊可一定要注意。”


    “知道了,謝謝田伯伯。”聶新宇也沒有笑,很是恭謹地說道,“我這話在外麵從來沒有說過,也是田伯伯您問起了,我不敢說假話,就脫口而出了。”


    李家明卻是有些不滿意了,聶新宇一向是他的驕傲,平時自己都舍不得說幾句重話,而田友光這番話在李家明看來實在是有些重,也沒有什麽道理。


    “老田,你也別嚇唬我家新宇。”李家明撇了撇嘴,“新宇剛才這句話,我聽著就沒有什麽問題,現在都什麽年代了,就是我們這些‘臭老九’也都已經登上了課堂裏的講台,難道還‘以言獲罪’?”


    田友光愣了愣,卻也是為之語塞,苦笑了一聲,看向了聶新宇,幹巴巴地說道:“家明啊,我這可是為了新宇好,不信你問他自己。”


    不知道為什麽,聶新宇總覺得田友光這個軍分區司令員有些怵自家老爸!不過,老一輩的事情,都已經過去幾十年了,誰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哪。


    不過,聶新宇覺得自己有義務替田司令解圍,畢竟,田友光是好意,而且,這個禍也是自己惹出來的!


    想了想,聶新宇就笑著說:“爸,田伯伯確實是在為我好。您不知道,從八十年代末開始,國際上出了很多大事件,國際大氣候和國內小氣候一碰撞,發生了一些化學反應。譬如說,1989年6月,波蘭統一工人黨在選舉中遭到慘敗,由勝選的團結工會進行組閣,波共由此失去政權。接著是匈牙利社會主義工人黨10月發生分裂,自動放棄了政權……”


    說到這裏,聶新宇特意停頓了一下,觀察了一下田友光的反應。


    見田友光對自己的話似乎有些興趣,也沒有阻止的意思,才咬了咬牙:“而且,據我推測,不出半年,蘇共必然會解散,蘇聯也會解體。”


    說到這裏,聶新宇的話戛然而止!


    這下,不隻是田友光,就連王軍和李家明也都變了臉色!


    如果說聶新宇先前那句讓田友光失態的話讓王軍和李家明都似懂非懂,那這一次他們兩個也是徹底聽明白了。


    “三哥,要是你猜準了,我看你可以去當算命先生了。”李佳璐笑嘻嘻地接了一句。


    不過,李佳璐很快發現大人們的臉色都有些嚇人,不由得縮了縮脖子,低下頭老老實實小口泯著她最喜歡的蔥花蛋湯!


    聶新宇這個不負責任的推論實在是把在座的所有成年人都給嚇了一大跳!


    特別是田友光,臉色陰晴不定,也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沉默了將近一分鍾,田友光突然打而來個哈哈,嗬嗬笑了起來:“不愧是華清大學的高材生,新宇腦子裏的想法還真是有些與眾不同。來,新宇,我們幹一杯。”


    說著,田友光主動端起了麵前的酒杯,和聶新宇碰了一下杯,然後一飲而盡。


    隨著田友光的這個舉動,似乎剛才的陰霾都已經煙消雲散。不過,李家明的眼神在田友光和聶新宇臉上轉來轉去,眼神裏多了一絲隱憂!


    “家明,我從這些孩子身上看到了你三十年前的影子啊。”田友光似乎完全忘記了剛才自己主動提起的那個話題,嗬嗬笑著,“特別是天陽這孩子,簡直和你年輕時候一模一樣,一個模子裏鑄造出來的一樣。我是怎麽也不會忘記,當年的冬天,我沒有棉被,都是擠在你的被窩裏睡的。你一共也隻有兩雙襪子,卻是和我一人一雙,從開學穿到放假,都沒有換過……”


    田友光說著說著有些動情,眼圈都紅了起來!


    李家明的眼眶也有些濕潤了,伸手拍了拍田友光的肩膀,聲音裏帶有幾分哽咽:“要不是有你根正苗紅,總是替我擋著災難,以我的家庭成分,隻怕活不過那個年代……”


    提及那個多災多難的年代,一桌子的人都黯然神傷!


    即便是還在上初中的李佳璐,都記得小時候生產隊老隊長的兒子搶走了她心愛的雞毛毽子丟進了淤泥溝裏,氣得她哭了整整一天!


    “貧窮不是社會主義,發展才是硬道理哪。”聶新宇強行笑了笑,“曆史告訴我們:不堅持改革開放,不發展經濟,不改善人民生活,繼續爭吵下去,隻有死路一條!”


    這一次,即便是田友光聽了,也隻是翻了翻白眼,苦笑了一聲。


    不過,出於某種顧慮,田友光是死活也不接聶新宇這個話題了,鬼知道他一接腔,聶新宇又會拋出什麽“激進”的言語來!


    此風不可長!


    這個場合也更不能再往深聊下去!


    “家明,你和劉正航離的這麽近,應該是經常走動吧?”田友光有意無意地說了句,“當年要不是你從水稻田裏硬是把劉正航拽著去報考一中,他現在隻怕也隻是個普通老百姓。”


    聶新宇心中一咯噔,知道田友光這話看似隨意,卻是含有深意。


    要知道,父親李家明是個不問政治的老實人,可劉正航卻是泮塘鄉鄉長,不可能不知道老同學田友光調到衡耒市工作,十有**是早就主動去拜訪過田友光。


    甚至,聶新宇推斷田友光之所以能夠找到父親李家明,最大的可能就是從劉正航那裏得到的消息!


    聶新宇也可以想象出,劉正航拜會昔日的同學今天的市領導田友光的時候,自然是要大打同學情誼這張友誼牌。田友光這句話看似無意,卻很有可能是想通過李家明的嘴來驗證劉正航這個老同學的人品。


    很顯然,田友光信任李家明勝過劉正航!


    “每年也就過年的時候互相拜個年。”李家明搖了搖頭,“劉正航是我們泮塘鄉的鄉長,不比我一個普通老百姓,工作忙著呢。”


    聶新宇心裏叫了一聲糟糕,父親這話一出,隻怕就把老同學兼父母官劉正航給徹底得罪了!


    聶新宇倒也沒有要巴結劉正航這個鄉長的意思,可李家祖祖輩輩都在泮塘鄉,要是得罪了自己的父母官,怎麽說也不是一件什麽好事情!


    事實上,李家這些年雖然因為出身問題在村裏受了一些氣,但比起其他的一些地主富農成分之類的家庭來,卻又幸運了很多,起碼每次被“武鬥”都隻是做做樣子,基本上都是“文鬥”,不能不說李家明的老同學劉正航也或多或少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不管怎麽說,聶新宇覺得李家必須領劉正航的這個人情!


    而且,聶新宇和劉正航的兒子劉斌從小學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學,又都是在縣一中讀高中,雖然不是同一個班,但交情不錯。劉斌為人豪爽重義氣,聶新宇對他也很有好感,認為是個值得結交的朋友!


    “爸。”聶新宇趕緊笑著說,“正航伯伯這些年可沒少關照我們家,糧票郵票農藥化肥什麽的,我們家都比隊上其他人家要多一些。”


    “是啊。”羅玉梅在察言觀色方麵可比書生氣十足的李家明要強多了,在桌子底下悄悄踩了他一腳,嘴上笑著,“前些年閨女得了那個急性瀉痢,可是劉鄉長派專車幫忙送到區公所醫院治療的,連油錢都沒有讓咱們出。”


    田友光微微皺起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嗬嗬笑著:“是嗎?家明,吃了飯我們一起去劉正航那裏嘮嗑嘮嗑?”


    聶新宇心中一動,雖然田友光的衡耒方言說的很地道,但“嘮嗑”這個詞應該是北方人的語言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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