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在安化寺見到了何之棠,告訴她七日後將會趁馬車出城,去常州一帶。<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79-何之棠有些擔心:“為什麽要那麽晚?多呆一天,我便多一天的風險。”


    小桃溫聲細語和她說道:“現在正是風口上,陛下對各個城‘門’查的都嚴。此時出去才是風險重重。所以我才刻意拖了拖時間,過幾日,他們看查不到什麽,陛下又不追問,自然就鬆了。”


    何之棠點了點頭,看著小桃倒有幾分不認識的樣子。還記得當年分別時,她是個瘋瘋癲癲的樣子,而小桃也從沒有過聰明的時候。可現在,難怪能名冠京城,又得陛下青睞,果然是滴水不漏得很。人,原來都會成長。隻是為什麽小桃成長成了現在這樣根深葉茂的一棵大樹,而自己卻仿佛枯萎了的昨日黃‘花’?何之棠有些失神。


    小桃繼續說道:“現在大小姐住的地方可還方便?如果不方便就住在我那裏,我在紫竹台還有一處住地,很隱秘。”


    何之棠冷了冷‘唇’角:“不必了。七天後,我會去‘花’月坊找你。”她可信不過小桃,住在她那裏萬一被甕中捉鱉,她哭都來不及。不過葉小桃也算做出官妓的翹楚了,又是封號賞賜,竟然還有單獨的院落,那紫竹台她可知道是先太子李弘冀的地方。竟然落在了她手裏。何之棠心裏不是滋味。


    小桃看何之棠主意堅決,便也不強求。隻囑咐何之棠如果遇到麻煩,隨時可以去‘花’月坊或是紫竹台去找她。


    小桃回去把這些日子準備的衣服收拾好,裝在包袱裏。反正要出去,順便再去常州潤州一帶找找寅兒。想到寅兒,小桃的心就是一陣‘抽’疼,抱著衣服無法再撒手,眼圈又是紅紅。


    七天後,小桃備了馬車,帶了兩個粗使的丫頭,兩個下人,還有幾個青羽衛,並何之棠一起,從‘花’月坊出發。青羽衛看了看何之棠,隻覺得眼生,不由又多看了幾眼。小桃淡淡說道:“這是從教坊新來的‘侍’婢。”


    教坊的人流動很大,青羽衛便也沒有太在意,隻是覺得這‘侍’婢的年紀也太大了。<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估計是哪個犯了事的家眷婆子。


    馬車行到東邊城‘門’,守值的士兵小桃前前後後幾輛車,攔了下來。青羽衛向士兵出示了腰牌,小桃又把陛下賜的出城令牌給守值看了,守值沒有敢細盤查,忙把一行人放了出去。


    馬車很快行了出去,到了城郊,何之棠對小桃說道:“這次就謝謝你了,如今我已經出了城,就不再麻煩你了。等到了下個歇腳的地方,我們就別過吧。”何之棠的口氣很疏離。


    小桃輕輕歎了口氣,握上何之棠的手:“前麵離潤州還很遠,即便是乘馬車,也要兩天,你一個弱‘女’子,又怎麽過去?既然已經出了城,就一起走吧。到了潤州,過江也是難事呢。如果祁大人不允許,你又怎麽去江北的宋地呢?”


    “祁大人?”何之棠的神情有一刹的驚愕和慌‘亂’,但很快便鎮定下來,隻是聲音微顫:“你說的是祁正修?”


    小桃點頭:“正是。”說罷柔柔地看著何之棠。何之棠別過了頭,馬車疾馳,側麵的簾子不時被翻起,風吹得何之棠腦子一片‘混’‘亂’。沒有再提單獨走的事。


    祁正修這個名字,在何之棠聽來,久遠得像一幅塵封的沾滿了塵土的畫。卻又震得她的心顫悠悠的疼痛。這麽多年,她離祁正修,既遙遠又親近。遙遠的是,她沒有一絲祁正修的音訊,隻是從別人嘴裏的隻言片語,她知道祁正修做了大官,駐守著邊界,也聽人傳過祁正修和小桃的閑言碎語。那些閑話,刺得她的心很疼。說親近,多少回夢裏,她都記得在濠州城那一起看畫,談詩的過往。她彈琵琶給他聽。他盈盈淺笑看著她。


    如今提到祁正修,她是種複雜的情緒,既想見,又怕見,一種複雜的情怯。但終究是想見占了上風。


    兩天裏,何之棠很少說話。小桃有時問問,她也答得言簡意賅。小桃卻不在意她的冷漠,依舊關切地問長問短,為她作著日後的打算。


    潤州很快到了,小桃命馬車直接向祁正修的大營駛去。何之棠的全身都開始微微顫著,兩隻手緊緊攥著拳,手心都是汗。


    到了大營,‘門’口的守值進去通傳,何之棠猛地把小桃的手攥住了:“你先進去吧,把我的事和他說說。我還是休整後再去見他---哦,不,祁大人。”


    小桃一怔,旋即明白了何之棠的情愫。她


    自己又何嚐沒有過這樣的在乎和怯意。小桃答著:“好。”待守值回來,便讓青羽衛和下人及何之棠留在了外麵,自己進了祁正修的大營。


    祁正修依舊一襲白衣,立在大營‘門’口,遠遠地看著斜陽中款款走來的小桃,身上都帶著光暈,由遠及近,祁正修不覺勾‘唇’淺淺笑了,心也隨著舒展開來。看小桃走到跟前,溫聲道:“你來了。”自從寅兒丟了,他沒再敢奢望她還會主動來找他。


    小桃微微向祁正修行了個禮,迎上了他的目光,答著:“我又來打擾公子了。”


    祁正修牽上了小桃的手,把她拉進了營帳:“和我,不要客氣。”


    下人端來了熱茶,小桃坐下,喝了口茶淡淡道:“我這次來,又是有事煩勞公子。”說完把何之棠的事開‘門’見山地直接和祁正修說了,“雖然唐宋不睦,但是大小姐畢竟是個無辜的人,如今落魄得很,在金陵已經呆不下去,開封是她唯一的活路,公子念在舊情,也該幫幫她。”


    “舊情?”祁正修的聲音很淡,他和何之棠哪裏有什麽舊情。所謂的舊情裏,倒是小桃更出彩,整天偷偷地跟著他,看著他,惦記著他。為他撐傘,給他放血----祁正修不由看著小桃眸子有些熾熱。


    小桃側過了頭,聲音高了幾分:“公子,倒是怎麽打算?”


    祁正修回了回神,語氣比方才淡了些:“放她出去不是難事。但是開封真的就是她的活路嗎?未必吧,我聽說宋帝賜給了他好幾個美‘女’,左擁右抱得不亦樂乎。又怎麽會惦記故人?”頓了頓問道,“是何之棠和你說,收到了鄭王的書信,要她過去?”


    小桃點頭。祁正修想了想道:“你把她帶進來,我親自問問她。”


    小桃幾分為難:“她有些疲累,不如等她歇息後再見也好。”


    祁正修微笑道:“也好,先去歇著,待晚上吃飯時再說。也該備些好酒菜給你們接風洗塵。”


    祁正修安排了下人帶著小桃和何之棠等人住進了另一處營帳。小桃一路勞頓,進去收拾停當便斜靠在榻上睡了過去。待一覺醒來,已經是夜幕低垂,下人等著請她們過去吃飯。小桃看到何之棠,怔了一下,這麽半晌功夫,何之棠像是脫胎換骨了般,身上的衣‘褲’換成了嫋娜的鵝黃‘色’長裙,頭發挽就了鬆鬆的高雲髻,而憔悴枯黃的臉上也塗了脂粉,雖說比不上從前,但比起剛見小桃的情景,已經是判若兩人。果然‘女’為悅己者容。


    看小桃驚愕,何之棠也懶得解釋,隻是淡淡道:“見故人,總不能太落魄。”小桃隨口道:“應該的。”下人等著,小桃簡單把頭發攏了攏,鏡子也沒有照,便起身走了出去,何之棠緊隨其後。


    下人把小桃和何之棠帶到了祁正修的營帳,看到祁正修的第一眼,何之棠的眸子瞬間浮起了一層霧氣。一身白衣的祁正修,和從前的溫潤俊朗沒有二般,歲月在他身上沒留痕跡,反而多了幾分滄桑的味道。


    小桃沒顧得上看祁正修,隻看到分成三個案幾的菜肴很豐盛,抬眸看了看何之棠癡纏的目光,又轉眸看向祁正修,祁正修正看著她淺笑,她便回了個微笑。


    祁正修這才看著何之棠抱拳道:“之棠,別來無恙?”


    何之棠心裏好像一千把小鼓槌在擂,勉強擠出個笑,聲音微顫著:“還好。祁大人還好嗎?”


    “一切安好。”祁正修答著,“之棠的風韻氣度,一如從前。”


    何之棠臉上竟泛起了些緋紅,半晌才答著:“祁大人過獎了。”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地寒暄著。


    小桃不想打擾他們的氣氛,自己又著實也餓了,便先坐下開始吃麵前案幾上的菜肴。而祁正修和何之棠與其說吃飯,倒不如說敘舊。從當年的濠州風景聊到金陵舊事,一些不開心的話題都刻意地避免開來,譬如何之訓,譬如何府獲罪。又聊到何之棠在鄭王府的往事。但何之棠卻不願多提,隻是粗淺應付了祁正修的問題。


    小桃沒有‘插’話,專心地吃著東西。直到她已經吃飽了,那兩人麵前的飯菜誰也沒動一筷子,祁正修關切地問著何之棠的身體:“看你氣‘色’欠佳,想必也顛簸勞頓。去宋地不是什麽大問題,但不要急於一時,先休息一段再去吧。”


    何之棠看祁正修語氣誠懇,便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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