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青羽衛已經向李煜稟告了窅娘被趙光義劫走、並要真正的桃娘去換。李煜立即命人去教坊傳小桃,用小桃換窅娘他毫不猶豫。那時才發現小桃已經私自逃了。李煜隻好一邊派人尋找小桃的下落,一邊挑選了幾個精良的青羽衛準備派去大宋再把窅娘搶回來。


    正在這時,窅娘已經平安無事地被祁正修派人送了回來。窅娘和李煜說了祁正修在江心換人的計謀,隻是小桃太緊張,換人的時候步子不穩摔進了水裏。而趙光義也跟著跳了下去。這樣的理由李煜也並沒有生疑。


    如今小桃回來。李煜念在她救窅娘有功,對於她私自逃離的事情也沒有追究。隻對小桃說道:“南昌府便不用回去了,留在金陵吧。”


    把小桃放在南昌那麽久,祁正修也沒有過去,如今把趙光義又招了起來,還是放在金陵的眼皮子底下更加踏實。


    小桃低頭應“是”,頓了頓,又抬頭看著李煜道:“陛下,我有一事相求,希望陛下答應。”


    “哦?”李煜幾分訝異,“什麽事,你先說說。”


    “留在金陵,我自然該去花月坊。另外,還請陛下允許我帶著花月坊的歌姬、舞姬、樂姬等人,到各州府去演出。好募集買鹽的銀子。”小桃說得很誠懇,“之前在南昌府,我已經嚐試過,頗有成效,所以----”


    話沒說完,已經被陳述打斷,對李煜抱拳說道:“臣以為不妥,如今趙光義已經知道桃娘就是死去的小桃,再去拋頭露臉,讓宋帝趙匡胤知道,便是災禍了。”陳述說完狠狠瞪了小桃一眼,他雖然怪怨小桃關鍵時刻掉鏈子,但他絕不同意讓小桃用賣藝去換銀子。


    小桃用哀祈的眼光看了看陳述,又看向李煜:“陛下,這次我也親眼看到了沿路的百姓、士兵缺鹽少力的痛苦,心裏實在不忍。既然身懷一技之長。就想做些事情緩解如今的情形。至於開封府尹趙大人,他如果要把我還活著的事告訴宋帝,此刻也可以,又何必等將來。”


    小桃的話絲絲入理,李煜聽了也頗有感觸。一來震動於小桃的心意,一個身份卑微的女子也肯為國為民效力,自然讓他動容;二來小桃說得也有道理,趙光義應該不會告訴趙匡胤小桃還活著的事,那豈不是讓她再死一次?


    看李煜點頭,陳述急了,又道:“陛下,臣仍然認為不妥,去各州府招搖。知道的是募集銀子,不知道的還指不定會生出什麽奇談怪論,以為陛下在縱容靡靡之風。”


    “愛卿也言之有理。”李煜眉眼澄澈,想了想,對小桃說道:“你的這番心意很令朕動容,但陳愛卿所言也很有道理。不如這樣,不必出京,隻去花月坊,並且委你調度教坊舞姬的權力,如果你在教坊有看上的舞姬,隨時可以直接帶去花月坊調教。若是把花月坊經營好了,盈利的銀子也可以完成你想為民出力的想法。你看可好?”


    小桃想了想,金陵是天子腳下。官宦也是最多的,花月坊的生意如果紅火起來,一定比南昌府盈利不止百倍。可僅賺官員的銀子,也是有限,小桃便又說道:“陛下所言甚是。隻是花月坊隻有官員才可以出入,還希望陛下同意花月坊每月在坊外出演三天,這樣除了官員,富裕的商賈也可以出資觀看。”


    這自然是好主意,套用了之前南昌府的經驗,李煜點頭微笑:“好。如果有需要銀子的地方,直接報與教坊列支就好。”


    走出皇宮,陳述有些心裏不自在,二人一路無話,出了宮門,陳述才悶聲道:“你這又是何必?我不過發發牢騷罷了。你又何苦像賣身賺鹽似的。”


    小桃扯扯嘴角笑笑:“我注定就是官妓的命,是否缺鹽我都少不了跳舞賣笑。如今不過是跳的多些,好些,又有什麽要緊呢?再者,不這樣,我隻怕會內疚一輩子。”


    陳述歎了口氣:“若是子介知道了,心裏會多難過。”頓了頓,目光幾分落寞地看著小桃,“你這次都沒和子介聊幾句話,就匆匆去又匆匆回,卻也不曾向我詢問過他。他卻每次在我去的時候,都會細問問你的情形。”


    小桃的心揪了起來,垂下了眸子,她對祁正修一直是仰視的,從前的她,隻要聽到祁正修的一點動靜,都會豎起耳朵,甚至追問每一個知道祁正修消息的人。她為了他,付出了自己能付出的一切,甚至性命。可是世事太奇妙,竟然有一天,她會忘了惦記祁正修,也不再追問祁正修的近況。小桃的聲音很低:“時間太急迫了。而且看上去,祁公子一切都好。”


    “你真行。”陳述被小桃噎的說不上話,轉頭對馬車上駕車的人道,“把桃姑娘送到花月坊。”


    “你呢?”小桃追問。


    “我走回去!”陳述悶聲答完轉身而去。看上去都好?之前那個肯給子介割腕放血、在他看不見的時候都不離不棄的小桃哪去了?女人啊,真是種水性楊花,善變的動物。


    小桃回到了花月坊。這次的回來,是帶著皇上掌管花月坊的口諭,和教坊的舞姬調度權回來的。現在花月坊的主事月娘,可不敢再對小桃有所怠慢。把從前的桃苑重新修整安頓一番,又給小桃配了服侍的丫頭。先前的秀菊已經重病而亡,月娘特意把連翹又撥給了小桃,隻當是舊人好用。


    小桃一回來便和月娘談過,她要對花月坊重新變革。並且把她的想法和月娘一一說來,月娘聽了由衷地佩服,不知道小桃哪來的那些妙想,自然對小桃的提議極為讚同。以女以才。


    花月坊裏的姑娘都是以花命名,之前畫著每位姑娘的花鼓被抬了出來,但是不再是人人都放,而是隻放九麵。名頭最響的九個姑娘才有資格把自己的花鼓擺出。哪位官爺要是想點哪個姑娘的節目,便去擊打她的花鼓,一次二十兩銀子。


    而且花月坊還製作了一個單子,上麵列著可以選擇點的節目。有歌舞,有樂器,卻不是一成不變的。每個月都會出兩個新節目,再把不怎麽受歡迎的舊節目替掉。於是,什麽“長歌當舞”、“嬌娘出岫”、“醉裏臥蘭棠”----等等光看名字便遐想無限,卻怎麽也想不出是什麽的節目單出世了。引得很多達官顯貴都來花月坊,以先一睹為快為榮。


    而每月的十六到十八,花月坊會在秦淮河邊搭一處場子,每晚一場演出。這演出不再受官員的身份限製,但凡肯出銀子,就能進入觀看。二百兩一位的價格,對金陵的顯貴來說,不算大價錢。


    小桃想推出新人,自己便很少去出演,隻是訓練舞姬。盡管如此,還是有人慕名而來,指名要點小桃的舞蹈。小桃偶爾也會出去演出一曲,卻不會再跳《長命女》。


    小桃時常會去教坊看看新來的姑娘,有沒有資質不錯的,可以帶回花月坊調教出來。這一天又到了教坊,聽說來了幾個罪臣的家眷,小桃便在教坊管事的陪同下,向後院走去。


    後院裏幾個衣衫不整的女眷被關在一處露天的柵欄裏,小桃對那處柵欄並不陌生,以前她也被關過。幾個年紀大的女人正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戳著一個年紀很小的女孩子的頭:“你就是個掃把星,自從你生下來,家裏就沒一天好過的。先克死你那個短命的娘,又害的你爹犯事,早知道就該先把你捏死,一家子也不至於到了今天的地步。”


    小桃的眉頭一皺,細細打量著那個女孩子,也就是十歲左右的年紀,卻比那些大人還鎮靜些,隻是窩在那裏,任憑那些人戳她也絲毫不動,但臉上卻全是悲涼入骨的神色。


    難得她小小的年紀這麽懂事,沒有嚎啕大哭。小桃對教坊管事的問道:“那個女孩子是哪來的?”


    管事的答道:“原是懷慶鎮的一戶外鄉人,她爹和人爭執,殺了人之後跑了,偏偏殺的又是戶有權勢的,一家子都跟著遭殃了。”


    小桃“哦”了一聲,對管事的說道:“把那個女孩子喊過來,我問問她。”


    不多時,一身髒乎乎,頭發也亂蓬蓬的女孩子被帶到了小桃跟前,嘴唇抿的很緊,隻是一雙黑而亮的眸子驚慌地看著小桃。


    小桃淡淡笑著:“叫什麽名字?幾歲了?”


    那女孩子看小桃笑了,緩了緩神色,低聲回答著:“姓樊,家裏人都叫我小寒,九歲了。”


    “小寒?是小寒節氣的小寒?”小桃好奇地問道。


    小寒的臉上泛起一抹紅暈:“不是小寒,我是寒衣節生的,都這麽喊。”


    小桃搖了搖頭,難怪她們說她是掃把星,寒衣節生的在常人看來是不吉利的。小桃看著這個叫小寒的女孩,不由想起小時候的自己,便生出一抹憐惜的味道。對管事說道:“把這個女孩給我吧。我帶回去。”


    管事的自然同意。小桃把小寒帶回了花月坊,取名叫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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