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冀在後周抑或趙匡胤的眼裏,都是個難對付的硬骨頭。(.)但李從嘉則不同,這位皇子從出身的那天就罩著重瞳異象的光環,聽說為人清雅,謙恭有禮。但是這麽多年來,除了大興土木禮佛參禪。就是那傳遍天下的小調詞賦,或者是和他那位周娥皇夫人一唱一和的閑情逸致。


    趙匡胤武將出身,不懂他那些調調,在趙匡胤這裏,李從嘉的所有行動都能總結為一個詞“窩囊”。這樣的人做南唐的太子或者皇帝,可比那個李弘冀強太多了,好控製,易操縱。


    因此趙匡胤特派了使臣穆參帶了自己親手寫的函件及厚禮前去金陵。趙光義聽聞此事,心裏不由一動,第二天在宮中給杜太後問安後,便順道去了趙匡胤的書房拜見。閑聊之餘,談到派使臣出使南唐,趙光義直截了當說道:“出使南唐。除了恭賀,順便探看一番布防情形,才不枉一行。皇兄若是信得過,臣弟願意效勞。”


    趙光義的這番話提醒了趙匡胤,派些人順便看看金陵的布防也好。隻不過趙光義毛遂自薦為的什麽。趙匡胤心裏明白。趙匡胤點點頭:“好,那就辛苦你了。”


    待到臨出發的前一天,趙匡胤特意在宮裏備了家宴給趙光義送行。除了杜太後,四弟趙光美也約了來。杜太後看了看家宴上趙匡胤的妻妾子女,連早婚的趙光美也帶了妻子,隻有趙光義形單影隻,格外地淒涼。


    杜太後聽聞符雪嬋在趙光義納了李月娥後,瘋癲得更厲害了。隻是李月娥是李英的女兒,哪裏容得下她再次放肆。符雪嬋也就罷了,那新納的李月娥她見過,又漂亮性格又好,光義還是不中意嗎?都這麽久了,也沒半分子嗣的消息。(.無彈窗廣告)家宴進行過半,杜太後趁旁人不注意,私下問著趙光義:“月娥呢?身子還好嗎?”


    趙光義把手中的酒杯旋了旋,一口喝盡。揚唇笑了笑道:“應該還好吧。”


    “應該?”杜太後一愣,“她是你的人,你不知道?”


    趙光義又倒了一盞酒,道:“兒臣忙於軍務,家裏的事,沒怎麽上心。”


    杜太後一急,把趙光義手裏的酒按下:“你都多大了,還不上心?匡胤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孩子都多大了?雪嬋你不喜歡,可月娥是你自己要納的,難道也不喜歡?”


    趙光義的神情黯了黯,他都不喜歡。可是能怎麽辦?喜歡的娶不了,娶了的不喜歡。真是冤孽。


    杜太後看趙光義傷懷,神情也緩了緩道:“這麽久都沒子嗣,是你的身子不好,還是月娥的身子不好?要不要找太醫去瞧瞧?”


    趙光義皺了皺眉,把杜太後按下的酒杯用力扯了過來:“誰也沒有不好。”說完繼續一杯一杯喝著。


    杜太後心裏發疼,卻也無可奈何。都是作孽啊。早知道光義這麽念及舊情,當初就不該把那個官妓攆走,又或者。至少該把那個孩子留下來就好了。想起那個孩子,想起小桃臨走時篤定的那句“那個孩子,是廷宜的”,杜太後的心口更加疼得厲害,造孽啊,光義的第一個孩子。


    趙光義心知第二天要出發,喝了幾杯便停住了口。但是今天的酒好像格外烈些,趙光義有些頭發暈,剛要起身又跌坐了下去。趙匡胤看到吩咐著宮女:“趕快扶到內室歇著去。”


    趙光義被宮女扶起來走到了內室,頭暈的厲害,便先躺在床上準備歇一會,卻是腦袋剛挨上了枕頭,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超多好看小說]


    杜太後有些擔心:“找太醫來製些醒酒的湯藥,明天還要出門,這麽醒來會頭疼的。”


    趙匡胤笑道:“母後不用擔心。光義身子好,這麽幾盅酒奈何不了他。今天就讓他歇在這裏,明天一早出發,免得夜裏行走中了風寒。”上腸貞技。


    杜太後想想也好,眾人又吃喝了一陣,便各自回去。杜太後臨走前一再囑咐趙匡胤一定要夜裏安頓好趙光義,記得給他備好明天路上的東西。趙匡胤一一答應。


    趙光義一覺醒來,眼前的簾幔紅得發紫,透著縷縷的陽光,上麵的金線還在熠熠閃光。趙光義騰地起身,一把把簾幔扯開,屋子裏已經四處都是刺眼的陽光,趙光義不由皺起眉頭,大聲問道:“現在什麽時辰了?陛下呢?”


    門外怯怯走進來一個宮女,垂著眸子道:“現在是巳時,陛下還在早朝。”


    趙光義急忙披上外袍,匆匆係好帶子便大步向外走去,卻險些和迎麵來的趙匡胤撞上,趙匡胤朗聲笑道:“終於起床了。”


    趙光義顧不得和他寒暄,拱手問道:“使臣在哪裏?該出發去南唐了。”


    “好了。”趙匡胤輕輕拍著趙光義的肩道,“使臣已經早就出發了。現在早已到了南唐的地界。隻怕離金陵也不遠了。”看趙光義的臉色瞬間變得青白,趙匡胤笑道,“你昨晚貪杯了,寅時叫你起來,怎麽也喊不醒。所以隻好讓慕容延釗代你去了南唐,查看金陵的布防。誤不了事,別擔心。”


    趙光義的身子微微晃了一晃,緊緊盯著趙匡胤的臉,神色清冷。


    趙匡胤摸了摸自己的臉,朗聲笑道:“不去就不去吧。如今你也不必事事辛苦,能讓別人代勞的,我也不忍讓你費心---”


    趙光義沒有等趙匡胤說完,已經鐵青著臉大步向前走去。


    趙匡胤看著趙光義離去的身影,臉上的笑容卸了下去。那個官妓又開始興風作浪了,聽說在金陵又是出演又是接客,不就是想勾引趙光義過去嗎?她想做什麽?趙匡胤如今的心性和以往有些不同。沒有坐到這個位子上時,雖然渴望,雖然向往,但每天心是坦然的。可自從坐到了這個位子,每天患得患失,反而比從前焦躁了許多。許多以前沒有的疑慮,忐忑,如今都有了。


    連他以前最信任的趙光義,如今也怕,怕他手握兵權心生不軌,也怕他知道自己曾經弄死一個孽種而對他生了二心。所以,他不會讓他去南唐。


    大宋使臣和慕容延釗去了金陵,太子李從嘉自是盛情款待。不僅回贈了國禮,更是每日珍饈佳宴,絲竹歌舞,盡顯其能。


    大宋使臣直歎服:“以前隻聽說唐人歌舞奇絕,卻想不出來有多驚豔。如今是真看到了。”


    李從嘉隻是淡笑:“過獎。”


    慕容延釗卻不屑地說道:“不過,太子似乎還有珍藏保留。早聽聞花月坊裏有位舞姬,姿容不俗,跳起舞來,能讓人心曠神怡,跟著轉進去。太子卻不舍得請出來給我們一飽眼福。可是覺得我們大宋是下裏巴人,沒見過世麵,這些就足夠打發的了?”慕容延釗是武將出身,說話不管分寸。


    大宋使臣都覺得麵子上掛不住,但他也不敢和慕容延釗爭辯,隻得訕訕陪著笑。


    李從嘉嗬嗬笑了兩聲,道:“花月坊隸屬於教坊,裏麵是些俗豔的歌舞,給尋常百姓看的,上不了台麵。款待大宋貴賓,自然是用宮廷雅樂招待。”


    慕容延釗冷哼了一聲:“雅的俗的,名聲在外才是好的。”


    李從嘉點頭道:“也好。既如此,通知教坊,晚上不要再對外接客,準備三日,備好酒宴,款待大宋貴賓。”既然慕容延釗執意要去,李從嘉不便阻礙。但花月坊那種地方,他身為太子自然不便陪同,酒宴後找了七皇子李從善,吩咐他帶著慕容延釗等人去花月坊,想了想,又吩咐下去,“速去南昌府,通知祁大人。”


    等了三天,慕容延釗和大宋使臣在李從善的陪同下,到了花月坊。慕容延釗今天沒有穿束袖的戎裝,而是穿了袖子極為寬大的袍服。


    花月坊自是早就隆重地準備了一番,十裏外都清了場地,掛上紅綢燈盞,專門圍出一條路等著他們光臨。


    花月坊裏更是張燈結彩,舞台布景也換了新的。幾旬歌舞,慕容延釗迫不及待地大聲道:“趕緊讓那個跳舞極好的叫什麽小桃的出來,吊什麽胃口?!”


    紅姑迎著笑道:“是,大人。”說完三擊掌,燈光暗了下來。


    舞台中間叢叢樹林,一個靈巧的身影在樂曲中像一隻精靈一般翻飛,光漸漸強了,一身大紅的小桃,像一朵綻得極豔的桃花,連頸上的桃花都豔的奇絕,仿佛桃仙一樣,在台上淩空騰躍。


    大宋使臣張大了嘴,怪不得慕容將軍非要看這個女子的舞,果然是仙人之姿,這在大宋,即便是宮宴,也沒有這樣靈動華美的舞姿。南唐繁華,果不虛言。


    這時慕容延釗卻忽地站了起來,用力拍著桌子喝道:“讓我們辛辛苦苦等了這三天,就是這樣的貨色,你們南唐是欺負我們大宋都是些粗人沒得看嗎?”說完從袖子裏取出一柄精巧的弓箭,飛快地搭了起來,衝著台上正在翻舞的小桃用力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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