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趙匡胤才給陪著皇帝謁陵的趙匡義去了一封信。[]信裏隻說了葉氏有孕,已經兩個多月。其餘的便沒有再說,沒有說符雪嬋去杜老夫人府上的事,也沒有說葉氏在杜老夫人府上的情況。隻是輕描淡寫地提了幾句。趙匡義和小桃在一起這麽久,才終於得了身孕,也是不易。又在結尾處提了聽說祁正修已經安全回到了大唐,看來從紫雲台上摔下也沒事。其餘的便都是些朝中、軍情的事。


    這封信是趙普寫了,趙匡胤找著摹來的。趙匡義看完後,整個人都怔在了那裏。小桃懷了身孕!這個消息像一記重拳,狠狠砸在了他心上。幾乎是一陣狂喜,讓他從頭到腳都酥麻了起來。孩子,他和小桃的孩子,趙匡義的心整個被揉了起來,那個小小的。嬌怯的女子,如今懷了他的孩子。他說不上是一種什麽感覺,曾經空洞的心忽然被什麽充滿了。


    這一個多月的謁陵,他是最為認真專注的。他努力不去讓自己的腦子裏想別的東西。努力不去想小桃。不去想開封。每天一早便點兵,皇上有什麽吩咐,他都是親力親為。忙碌起來,心就沒那麽痛了,隻是有點空。低呆冬號。


    可如今的這封信,好像撥開了他心上的許多陰霾。有了孩子,有了他和她的牽係,是不是一切都會不同?趙匡義真想立即飛奔回開封。他盤算了一下,打著快馬回去,一天一夜就夠了。這裏等著修繕,讓別人代為照管兩三天沒有問題。趙匡義打定了主意,吩咐下去:“備馬。再備兩天的幹糧。讓許大人來一趟。”


    趙匡義安頓完畢,命侍從煮了一盞茶,坐在椅子上,啜了口茶,拿出信又細細讀了一遍,他要再感受一次那種酥麻的喜悅。[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可這次認真讀下來,味道似乎不同了。趙普很會措辭,初看不覺得什麽,可仔細看來,字字都有內涵,而且還不點破。卻讓人遐想無限。趙匡義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把信又反複看了幾遍,心情再也沒有了剛才的喜悅。反而成了沉沉。這封信提到小桃的無非不過幾句話,卻是認真讀來,墜的心疼。


    趙匡義的目光看向了遠處,他和小桃在一起很久了,在雲灣村的時候,他們是最快樂的。那時,他想要個孩子,小桃也不反對,在小木屋裏,桃樹下,情濃到深處,化也化不開。那時他們的溫柔繾綣,試過多少次,卻總是沒有結果。他甚至想過要帶小桃再為這事去看看郎中。


    可如今,小桃有了。兩個多月,趙匡胤還在信的結尾提到了祁正修從紫雲台回去,好像生怕他想不起來祁正修和小桃那次見麵就是兩個多月前似的。趙匡義的手有些微顫,把信放到了桌上,用力抹了一把臉,再抬起眸子的時候,方才的喜悅已經全部散了去,轉而浮上臉龐的,是深深的糾結和痛苦。他閉上眼,滿腦子都是小桃在紫雲台上撕心裂肺痛苦的呼喊“隻要能放了他,讓我怎麽樣都可以”“求你,放了他。”----


    趙匡義的頭深深埋了下去,額上的青筋跳突了許久,拳緊緊攥了起來,胸口好像壓了千斤重的巨石,壓得他喘息不上,壓得他很想大聲嘶吼。趙匡義用力咬上了自己的唇,濃濃的血腥,也沒有了知覺。


    不多時,副節度使許大人走了進來,卻看到趙匡義坐在椅子裏,弓著身子,頭埋得很低。[]斜陽在他身邊拉了一道長長的影子,顯得格外落寞。許大人愣了一下,衝趙匡義一抱拳:“少將,你找我?”


    趙匡義緩緩抬起頭來,沒有看許大人,隻是把頭側向了一邊,聲音沉沉:“現在沒事了,你回去吧。”


    許大人微微蹙了下眉,想再問問,卻看著趙匡義有些嚇人的神色,還是沒張口。隻是默默退出了營帳。


    信件發出了三天後,趙普對趙匡胤說道:“信應該前天下午就到了,如果少將想回來,那今天一早已經到了。不過現在還沒到。那興許,是不會回來了。”


    趙匡胤點頭:“那我便可以去寧遠寺了。”


    第二天下午,趙匡胤帶了幾個人來到了寧遠寺,馬上要去蜀地,趙匡胤來拜別杜老夫人。在廂房和杜老夫人聊了許久,天已經黑了,趙匡胤索性在空著的西廂房住下,準備第二天一早回去。


    晚上趙匡胤和杜老夫人在北屋一起吃飯,小桃不便過去。便隻在自己住的東廂吃了些下人端過來的食物,卻是吃完了還不夠,本想多要點,下人為難道:“大人過來了,準備的晚飯不夠,姑娘且將就將就。”小桃隻好作罷。


    到了後半夜,小桃餓醒了,在床上翻來覆去,肚子餓得火燒火燎的,小桃實在忍受不住,索性坐了起來。如今拖著孩子,吃了吐,吐了又餓,餓了還沒得忍。偏偏晚上還沒吃飽。小桃穿上外衣,披了件披風,準備去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麽剩的可以吃。


    出了門,似乎有片黑影閃過,小桃揉了揉眼睛,離十五月圓還有好幾天,半輪月亮懸在天上,朦朦朧朧罩在地上。似乎什麽也沒有。小桃隻當自己眼花了,繼續向廚房走去。


    轉過一座鍾樓,又繞過一座藏經塔,廚房有些遠,小桃走了許久,才走到一處花圃前,如今是冬天,花圃的花也落了,隻剩下了光禿禿的地。小桃忽然看到地上的影子有兩個,心裏一驚,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正想扭頭看看是誰,已經被一隻手掩著嘴拖到了旁邊的鬆樹後麵。


    小桃驚恐地忘了叫喊,卻看到來人在月下,一襲青白的袍子分外亮眼。隻是那人頭上戴了一頂大鬥笠,看不見眉眼。小桃的心砰地揪了起來,是祁公子嗎?卻是想說話,嘴被掩著,發不出聲。


    那人似乎在等著什麽,並沒有看小桃,隻是用力捂著小桃的嘴,另隻手在小桃的肩上緊緊壓著,小桃背靠著那株粗壯的鬆樹上下仔細打量著來人,方才的害怕已經變成了忐忑,心跳得好快,白色袍子,是祁公子嗎?卻又看不真切。那人卻好像知道小桃在想什麽,衝小桃點了點頭。他點頭的意思是他是祁公子?小桃把手伸了上去,想把那人臉上的鬥笠拿開。


    那人一側臉,壓著小桃的手鬆了鬆,來回之間的動靜在寧靜的寺院裏分外清晰,不遠處傳來一聲喊叫:“誰?什麽人?”


    很快巡夜的僧人持著火把趕了過來,那人抬頭看了看趕過來的僧人,卻並不急著逃走,反而轉身衝著小桃的方向看了許久,把捂著小桃的手鬆開。小桃急忙問道:“你是祁公子嗎?”


    那人點了點頭,伸手拍了拍小桃的肩,卻手突然下滑,向著小桃的腹部揮了過來。小桃沒有防備,眼下隻能本能地向旁邊一閃,脫口而出:“祁公子,你要做什麽---”


    話還沒有說完,那人卻一手緊緊又壓上了小桃的肩,另一隻手向小桃的腹部劈了過來,小桃情急之下沒處可躲,隻好向後弓起了身子,但是身後是樹,即便弓了身子,還是挨了那人一掌。那人的手勁很大,小桃向後弓著的身子緩解了一部分力量,卻還是一陣劇痛,小桃痛得“啊”地一聲叫,順著樹滑下了身子。那人抬起腳還要繼續,持著火把的僧人跑了過來,後麵還跟著幾個士兵。


    那人把腳收住,俯下身子摸了摸小桃的臉,轉身向一側跑去。小桃痛得已經呼吸不上,肚子像刀絞似的疼,一股熱熱的液體順著下身流了下來。小桃伏在地上,隻聽見追趕聲,叫喊聲。額上豆大的汗珠出了好幾層,小桃一動也動不了。


    那人步子頓了頓,又轉身向小桃的方向看了看,轉而飛快地向牆邊跑去,僧人和士兵在後麵追,卻是追到牆角,那人白色的身影向牆上一騰,已經不見了蹤影。


    僧人趕忙把側門打開,又拿著棍子追了出去。小桃聽到身邊多了淩亂的腳步聲,用力睜開了眼,卻是一臉怒氣的趙匡胤和杜老夫人,並幾個下人。


    小桃把嘴唇都咬出了血,低聲喘息著,勉強吐出幾個字:“救---救我---”


    杜老夫人和趙匡胤像兩尊鐵塔似的站在她身邊,臉上卻沒有一絲同情之色。趙匡胤怒斥道:“你還有臉說!大半夜躲到這裏和男人私會,來人,把她綁了,拖出去沉湖。”


    杜老夫人也一臉冷漠,聲音滿是厭棄和嫌惡:“難怪你非要隨著我到寧遠寺,原來是抱著這個目的。”


    小桃痛得說不出話,隻是徒勞地伸出了手:“救我---老夫人---”


    士兵聽到趙匡胤的命令已經大步走了過來,把小桃從地上拖了起來,杜老夫人皺眉看了看小桃,頭發散亂著,鵝黃的裙子下有一團汙漬,在月色下看不甚分明,卻還在淅淅瀝瀝向外映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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