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姑這回也算咬牙出血了。[]尋常下人婢女她可舍不得五兩銀子一服的藥。可小桃不同,一來好容易調教好了,舞技也還拿得出手;二來七皇子吩咐留活口的人,應該還會有用吧?紅姑也隻好拚出去試試。


    七服藥下去,小桃沒有任何的好賺。到是神智越來越不清了。頭發整天都是亂糟糟的。丫頭婢女想給她梳頭都費勁,她基本沒法在凳子上老老實實坐一會兒。衣服也七零八碎地穿。唯一被她當成寶貝的,隻有那枚白玉桃。掛在胸口。時時拿出來擦摸擦摸。小桃還總是念念有詞:“祁公子,等等我。我這就去找你。”然後就滿世界地瘋跑。


    偶爾能清醒一會兒,就是坐著發呆。看著人也不說話,心裏不知道在想什麽。紅姑和她說話也置若罔聞。隻有何之棠和她說幾句,她有時還會搭理:“大小姐。噓,你聽。祁公子在吹笛子,雙燕舞,你聽到了嗎?”


    何之棠的心一動,明知小桃的話不能信,卻也忍不住側著頭聽了聽,直到現實的寂靜把她帶回清醒,現實就是,祁正修死了,小桃瘋了。何之棠有些蕭索地離開小桃的房間。


    而李從善再來找她,何之棠竟然不像以前那麽排斥。她忽然意識到。她什麽都沒了,連可以記恨、可以算計的人都沒了。整個人像被掏空了一般淒惶無助,她隻想在李從善那得到一點點溫暖,縮在他的懷裏,哪怕是虛情假意,能給她溫暖就好。


    李從善看著何之棠比之前乖覺的樣子,心裏難免幾分得意,即便是大家小姐,底線也不過如此。多來幾次,多些甜言蜜語,多些溫情暖意,沒有不上鉤的魚。


    小桃的七服藥喝了之後不見效,紅姑咬了咬牙又抓了五服,依然沒什麽作用。(.$>>>棉、花‘糖’小‘說’)不由著急,又把郎中找來:“藥也服了。怎麽還是這個樣子?”


    郎中給小桃把了把脈,又詢問了幾句,小桃都是答非所問,或者幹脆不回答。郎中搖了搖頭:“罕見。興許是思慮太甚,沒法逆轉了。”


    “那怎麽辦?”紅姑直皺眉。


    “或者,針灸試試?”郎中拱手道,“也隻是嚐試,沒有確實的把握。”


    “死馬當活馬醫吧。”紅姑沒了法子。


    可是針灸對小桃來說更是難上加難,要把她逮住都不容易。花月坊的狎司又爬上爬下地找她,小桃卻是一會上了矮牆,一會又竄上了樹,身形不知道多麽敏捷。花月坊的其她姑娘都不由跟著看熱鬧。


    教習小桃跳舞的雅竹歎了口氣,抹了抹濕潤的眼角道:“早先讓她放了膽子去跳,她不敢。上個五尺的台子都畏畏縮縮。如今倒是上樹都輕而易舉。”她早看出來小桃的身子軟,跳舞彈高是塊好料,可她萬萬沒想到,小桃竟然是在這個時候,以這個方式達到了她的極限,甚至還遠遠超過。


    旁邊的舞姬也紛紛說著:“聽說人瘋了,和平常都不一樣呢。力氣大了,也比平時結實了。要不你看街頭巷尾的那些要飯的瘋子,幾個冬天都凍不死,跑起來連官差都追不上。”


    雅竹聽得心酸,她無法把曾經嬌俏的小桃和街頭的瘋子聯係起來,不覺冷了聲音:“好了,別嚼舌頭了。”


    旁邊的舞姬撇撇嘴,卻仍是饒有興致地看著小桃和狎司們上演著貓捉老鼠的遊戲樂此不疲。


    小桃蹦上了一株矮的梨樹,樹杈把腳劃破了她也毫無知覺。看著有人追過來,索性又是一個彈高,竟然跳到了旁邊屋簷上,在屋頂的瓦片上跑了起來。(.無彈窗廣告)屋上的瓦咯噔咯噔作響,紅姑嚇得臉色都變白了,屋裏還有人呢,這個瘋丫頭要是把瓦片踩壞了,砸著屋裏的客人,掉十個腦袋也賠不起啊。紅姑聲嘶力竭地喊著:“趕緊,抓住她,不管用什麽辦法,趕緊給我把她弄下來。”


    兩個年輕的狎司聽到紅姑下令,其中一個也跳上屋頂,小桃扭頭一看,嗤嗤地笑著:“追我做什麽?這裏好玩嗎?”


    這個狎司和同伴使了個眼色,和小桃支應著:“你覺得好玩嗎?”另個狎司會意,從屋簷的另一側向小桃慢慢走近,小桃背對著他,並未察覺。


    小桃的笑容斂了去,想了許久,有些失神,正要說話,後腦一陣劇痛,暈了過去。另個狎司有些愣:“我沒怎麽用力啊,隻是想著能把她製住。”係妖乒巴。


    前麵的狎司一揮手:“趕緊扛下去吧。”說完把小桃扛在肩上,跳下了房頂。走到紅姑麵前稟告著:“已經抓住了。”


    郎中一拍大腿:“哎呀,你們怎麽又把她打暈了。她本來腦子就不清楚,這再打上幾下,更該瘋瘋癲癲了。”


    紅姑氣得直罵:“蠢貨,打哪不行偏打她的頭!腦子被驢踢了的貨---”


    郎中吩咐趕緊把小桃放在床上,把門窗閉好後,郎中拿出銀針,給小桃針灸著。過了大約一個多時辰,小桃緩緩地蘇醒過來,看著郎中有些發愣,卻並沒有什麽動作,隻是靜靜看著他。


    紅姑心裏竊喜了一下,難道是有好轉的跡象?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郎中把小桃身上的針撤了下去,對紅姑歎口氣說道:“我是盡力了,行不行就看她的造化了。”


    小桃的大眼睛看了看郎中,又看了看紅姑。紅姑心裏一動,喚了聲:“水蓮。”小桃還是瞅著她沒有吭聲,目光卻比較溫順。紅姑微微一喜,又問道:“你還認識我嗎?”


    小桃點點頭。紅姑看了郎中一眼,眉眼笑開,看來有戲:“我是誰?”


    小桃騰地忽然坐了起來,衝紅姑哈哈大笑道:“你是媒婆。”說著跳下床,跑了出去。


    紅姑氣結,愣在了那裏。郎中也怔了一下,隨即搖搖頭:“你再換個人來瞧瞧吧。”說著收拾東西便要回去,紅姑扯著郎中卻不放。


    小桃跑出屋子,看著花月坊,也不知道該去哪裏。忽然看到廊子對麵大小姐的房間,跑了過去。要找大小姐一起去救祁公子!說著偷偷溜到門邊,有不少侍衛守在外麵,小桃想進,卻被侍衛擋在了門外。小桃便扯著嗓子大喊起來:“小姐,出來啊!祁公子等著我們呢!”


    紅姑也顧不得郎中了,急急跑了出去,祖宗喲,七皇子還在屋裏呢。這要把那位爺得罪了,有的好受的。


    小桃喊了幾嗓子,看屋門沒動。忽然順起旁邊木架上的花盆,也不知道哪來的蠻力,揮手就把花盆衝門砸了過去。門上的花棱處被砸開,裹著被子的何之棠和慌亂穿衣服的七皇子影影綽綽被看得到。


    小桃還在吼著:“小姐,出來啊----”


    屋裏傳來李從善的怒喝:“你們是死的嗎?”


    門口的侍衛三下五除二把小桃抓了起來,隨手從腰上解下巾子,塞進了小桃的嘴裏。


    紅姑跑到何之棠門口,看著“嗚嗚”掙紮的小桃,心裏七上八下個不停。


    李從善穿好衣服怒衝衝地走出來,衝著小桃就是兩個巴掌,反過來狠戾地看著紅姑:“花月坊怎麽還能留著這麽個東西?”


    紅姑愣住了,之前是他說的要留活口才一直這麽大排場地看病診治。怎麽突然他就變臉了?不由誠惶誠恐地問道:“皇子,之前---您說得留活口---”


    “蠢材!”李從善罵道,“祁正修都死得不剩骨頭了,還留著這個東西做什麽。趕緊該打發哪打發哪,別留在這兒掃興!”說著一甩袖子,回到了房裏。


    紅姑趕緊命令狎司把小桃接了過來,押到了冰室。得罪了七皇子,還是先在那兒關著吧。


    紅姑回到房裏,直敲腦袋,真是頭疼啊。進了花月坊這麽久,還從沒遇到這種事。這麽麻煩的人,這麽難解的事。其中的關係錯綜複雜到她都不知道該對誰捧高走低。但眼下看來,小桃的靠山是倒了,七皇子讓打發她,這可往哪打發啊?


    紅姑琢磨了好幾天,小桃在冰室也被關了好幾天。冷得不行就蹦蹦跳跳,勉強靠行動發點熱。到了第四天,紅姑吩咐著狎司:“把水蓮放出來吧。”再關下去,該凍死了。可放出來,怎麽弄呢?難道拴在屋子裏。不由撓頭道:“關也關不得,放出來又沒地方。這可怎麽是好?”


    旁邊一個上了年紀的下人看紅姑犯難,隨口說道:“每年不是都會有幾個姑娘被發配了做營妓嗎?”


    營妓?紅姑眼睛一亮,怎麽把這個茬忘了。教坊每年都會往軍營裏發些營妓,給那些在外打仗的軍士們用。一般都是些身份地位極低、或是犯了極重的罪過才會被發配到軍營裏做營妓。做營妓自然比不得官妓,軍營裏那些將士個個生精虎猛不說,又都是些年長日久不見女人憋得慌的男人,對營妓絲毫不會客氣,恨不得生吞活剝了。


    花月坊有時也會把些用不了的姑娘發過去。但近幾年花月坊生意紅火,沒有什麽用不了的姑娘,故而紅姑都把營妓這個去處給忘在腦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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