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述帶著小桃上了停在外麵的馬車,行了很快,就到了秦淮河邊祁正修的別院裏。(.$>>>棉、花‘糖’小‘說’)小桃的心跳得很快,她不知道再見祁公子,會是怎樣的情形。他胖了瘦了?身上的餘毒好了嗎?


    穿過熟悉的竹林。到了祁正修的臥房,門外行色匆匆的侍婢,和濃濃的藥味,讓小桃的心越來越不安,她快步跟著陳述,到了後來,幾乎是忍不住小跑起來,跑進了祁正修的臥房,卻呆在了那裏。


    一身素白的祁正修,背對著門,坐在椅子上。高大挺拔的背影,頭發沒有束起,如墨般傾瀉下來。小桃扶著門,氣都不敢喘一聲。陳述緊跟著走來,在外門頓了頓。沉聲喊了句:“子介。”


    祁正修的背影怔了一下,聲音依舊溫和:“你來了。”


    陳述的嗓子動了動。應了聲:“嗯。”看了看扶著門泫然欲泣的小桃,不禁又說了句,“我,我還帶了個人來看你。”


    屋裏,是死一般的沉靜。過了許久,祁正修仍然沒有說話。小桃有些忍不住,咬了咬牙,從門口邁了進去。剛走了幾步,祁正修開口了:“是小桃嗎?”聲音卻冷得徹骨。


    小桃頓住了步子,心裏扯了一下,低聲說著:“是我。”


    祁正修的聲音像劍一樣射了過來:“瑤月姑娘,近來可好?”


    小桃站在那兒頓了一下,隨即刺骨的寒涼從腳底蔓延到全身,心像被剜了一樣疼。瑤月?他喊她瑤月?小桃全身開始發抖,過了好久,才竭力讓自己的聲音不打顫:“我,我很好。”


    “既然很好,就回花月坊去吧。這裏太冷清,瑤月姑娘恐怕習慣了下三堂的熱鬧,不能適應。”小桃第一次發現祁正修的聲音寒涼起來讓人無法招架,戳的心都要疼碎。<strong>.</strong>


    陳述有些看不過,插嘴道:“子介,你怎麽這麽說話----”


    話沒說完,祁正修冷冷的聲音擲了過來,毫無回旋餘地:“誰讓你帶她來的?走吧!”


    小桃的頭轟地一聲,她心心念念的人,最終就是這麽對她。她夢裏見到的溫和的笑,抵不過現實的一句冰冷。她真的在做夢。自己官妓的身子,哪還配得上如玉的祁公子?翠娘說的沒錯,他不會要她了。他也要不了她了。


    滿腹的心事,滿腔想說的話,都被小桃硬生生憋了回去,她含著淚看著祁正修的背影,許久,低聲說道:“祁公子,那,那你多保重。我走了。”說完轉身向外跑去。她雖然是個丫頭,可也第一次被人這麽嫌棄。又是何苦?


    陳述跺著腳對祁正修說道:“她是個女孩子,你怎麽能這麽說她?她為了你,在下三堂被關到冰室關了半個月。都不肯說一句軟話。現在連何之棠都抱著琵琶準備接客了,你以為像她這樣的傻丫頭有多少?你以為自己真的能讓所有的女人死心塌地?祁正修,你是不是心也有毛病了?”


    祁正修騰地站起身來,大步向裏走去,但是前方的凳子把他絆得撲通摔在了地上,陳述趕緊跑過去把他扶起來,想再說他幾句又有些不忍,把他扶到床上後歎了口氣說道:“我先把桃姑娘送回去。”


    祁正修一抬手,聲音有些暗啞:“別告訴她---”


    陳述頓了一會兒,對他說道:“我知道了。”說完大步走了出去。


    祁正修摸索到了床邊的牆上,頭一下一下,用力撞了上去。以前他這麽撞,就會管用的,可以看得清楚些,可現在不管用了,怎麽撞,眼前還是漆黑一片。[想看的書幾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說網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全文字的沒有廣告。]


    由於他和何之訓那一場打鬥耗時太長,又緊接著趕去了濠州,連日的勞累奔波,身體長期過熱,讓見血封喉的餘毒又有了生長的空間。不僅全身都出了紅線,身上發癢潰爛,連眼睛也看不見了。各路郎中、禦醫都請了一番,除了身上的潰爛好些,所有人都說眼睛治不了,他祁正修,以後就是個睜眼的瞎子。


    沒有一刻,他這麽希望自己的眼睛能看見,能看看那個丫頭怎麽樣了,她被何之訓踹了那一腳,好了沒有?她在花月坊的日子過得可好?可他是個廢人了,他有什麽資格拖著她?他沒辦法贖她出來,更沒辦法為她做些什麽,除了托太子找找教坊,讓她在花月坊少受些苦,他什麽也做不了。


    祁正修不知道撞了多少下,連心都快痛得沒了知覺,腦子裏隻有一個詞,廢人,他是個廢人!在兩軍交戰的時候他看不見,起不來,大唐敗軍;現在他還是看不見-----


    端著藥進來的侍婢看著額上滲出血的祁正修,不由低低地驚呼著:“公子!”


    祁正修被侍婢的一聲呼喊回過了神,頓了頓,麵上恢複了微笑:“把藥放在這裏,出去吧。”


    侍婢把藥放在了祁公子手邊的案幾上,輕輕說道:“公子,藥已經晾好了,剛好可以喝。”


    祁正修摸索著端起了藥碗,一飲而盡,把碗遞給了侍婢:“謝謝。”


    侍婢端著空碗出去,心裏也有些五味雜陳,都病到了這個份上,公子還有這個風度,真是不容易。可公子心裏一定也苦,要不怎麽把頭撞成那個樣子?唉,還不如大喊大叫讓人心裏踏實,這樣倒怕他憋出毛病。


    陳述追到了別院的門口,小桃正靠著門口的一株柳樹哭得傷心。冬天樹的葉子零落,小桃一身淺藍的襦裙,分外淒涼。陳述走到小桃身邊,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隻是靜靜等著她哭。


    小桃看陳述出來,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卻怎麽也擦不幹淨似的,隻好含著淚擠出個笑說道:“讓陳大人見笑了。我沒事,沒事。這個結果,我應該料到的。畢竟我已經淪落到教坊,本來就不配再來----”說著說著,眼淚又出來。她說不出的委屈,她是幹淨的,可現在看來,這份執著,多麽可笑。


    陳述搓著手,猶豫了半天說道:“你別和他一般見識。他不是那個意思,我敢保證,他肯定沒嫌棄你。他也派人找了你的下落。”


    小桃怔了一下,看著陳述止住了眼淚:“那----”既然如此,為什麽話說得那麽難聽?


    陳述轉了話題:“先回去吧。路上慢慢說。”說著把小桃扶上了馬車。向回到花月坊的路上走去。


    一路上,小桃時不時看陳述一眼,欲言又止著:“陳大人,祁公子----”小桃那雙如水的眸子,除了惦念就是擔憂。


    陳述的心有點亂,想了想說道:“他最近心情不好。濠州失守了。他和太子從濠州回到金陵,自然,自然是不痛快的。主要是這個。”陳述說完,自己也覺得這個理由不太說的過去,打了敗仗就那個德行,也確實不像。頓了頓又說道,“再者,他那個老毛病又犯了,身上有病嘛,自然找人瀉火了。我也經常被他刺得一愣一愣的。沒事,過兩天就好了。等他好了,我抓著他來看你。”他他尤血。


    小桃的心一扯,老毛病?難道是見血封喉的餘毒又厲害了?不由扯著陳述問道:“是又身上癢了麽?還有紅線麽?”


    陳述支吾著:“差不多吧,癢得厲害,身上也抓爛了。”


    小桃的心疼的有些抖,剛才被祁正修的奚落瞬間煙消雲散了,原來他那麽難受,那衝自己發幾句火又有什麽要緊?身上都抓爛了,該有多疼啊。小桃不由念叨著:“要是那個老遊醫在就好了。他可以手到病除的。”


    陳述一愣:“什麽老遊醫?”


    小桃回答著:“是越州的一個叫霍仲的郎中,他能治好多奇奇怪怪的病。我曾經和他問過祁公子的病,他說去了他那裏,施幾針就能手到病除。”


    陳述搖頭:“現在濠州失守,去越州的路也被截斷了,更何況吳越和周朝狼狽為奸,與大唐為敵。子介也沒法去越州。”


    去不了越州?小桃有些失望,自言自語道:“那就隻能放血了,幸好那時做藥引沒隨便找個誰的血來用。”


    陳述聽小桃念叨藥引的血,他也曾聽說當初大小姐為了祁正修割腕放血的事,不由問道:“難道做藥引的血還能再解他的毒?”


    小桃有些沒法啟齒,對陳述支吾道:“嗯,啊,麻煩陳大人明天再來一趟,我去想想辦法。”


    小桃回了花月坊,要了命,那老遊醫說她的血原來做過藥引,可以讓祁公子身上的毒歸經。要是祁公子的餘毒再發作,可用來緩解一二,但是要先吃些大黃把火瀉掉,讓血歸涼才可以用。


    大黃---小桃想著就頭大了,那還不得拉肚子拉到腿軟啊。但是為了祁公子,小桃一咬牙,向翠娘開口討了些大黃,隻說自己最近火大積食。


    大黃真不是亂吃的,小桃又有些把不準量,晚飯後就瀉個不住。這下血估計涼透了吧。到了第二天一早,小桃拉得腿都開始抽筋了,忍著難受,把胳膊劃開,放了血出來,兌了涼涼的井水盛到碗裏,放到了冰室。


    上午陳述過來,看著臉色蠟黃的小桃,不禁擔憂地問道:“怎麽了?昨晚沒睡好?”


    小桃揉了揉浮腫的眼睛笑笑:“沒事。你等我一下。”說完提著食盒去冰室把那半碗血水取了出來,提回去交給了陳述,“把這個給祁公子喝了,應該會有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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