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太太,這話可說不得,奴婢也是從宋家出去的人,再懷疑誰,也萬不敢有懷疑宋家人的道理。[]老太太慈善,待我們太太跟親女兒似的,而舅太太您也是一位溫和的大嫂,斷然不可能下/毒害我們太太的。”不過片刻功夫,李媽媽看著記氏和宋老太太,已經變得一臉堅定,“就是奴婢伺候我家太太,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了,奴婢難辭其咎,不僅老爺饒不了我,老太太您和舅太太隻怕也是饒不了我的。”


    記氏一雙眼睛審視的看著她,聽到她說起毒/藥二字,眼前一亮。宋老太太卻在聽完她的話後,麵色舒緩了些,溫和的道:“起來吧,你年紀也不小了,別動不動的就下跪,我們家沒這樣的習慣。”


    “是,老太太。”李媽媽吃力的爬起來,人還沒站穩,宋老太太便問道:“你是貼身伺候著幼琳的,你來說說,幼琳這是怎麽回事?好端端的,怎麽會忽然動了胎氣?”


    意嘉立刻看向了李媽媽,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麽感覺,既不希望她說出來,又覺得她若真是說出來也沒什麽。


    李媽媽有一瞬間的猶豫,不管小宋氏這胎保不保得住,她的命都應當是無礙的。她一定不希望自己當著眾人的麵把二小姐和梁大爺的齷齪事說出去,何況這裏的一個是疼二小姐入骨的外祖母,一個是顧著身份也不會惡言的舅母,她還是不說的好。


    隻是,該怎麽說,才能不得罪宋老太太……


    “母親,算了,還是等小姑醒來再說吧。”記氏說道,趁宋老太太不注意,冷笑著看了一眼李媽媽。


    原是老太太調教出來的丫頭,跟著老太太也一二十年了的,就算不是最得用,當初在宋家也是連她這個做太太的見了也得稱呼一聲媽媽的。這才出去幾年,居然就生了這麽多心思!


    若不是怕小宋氏生氣,她現在還真想好好打打這李媽媽的嘴臉。不過,也不著急……


    宋老太太看著孫女眼淚仍在不住的掉,也無心再細問了,點了點頭,拿出帕子替意嘉擦眼淚。


    李媽媽便請示道:“老太太,舅太太,奴婢可否……”


    “不可!”記氏打斷她,“李媽媽就在外麵等吧!”


    李媽媽看著記氏一臉的倨傲,又是擔心小宋氏,又是心生不悅。她如今可不是宋家的下人了,宋家人憑什麽這般攔著她,她還要說話,意嘉卻是怕她進去真的衝撞了小宋氏,吩咐翠竹和雪竹,“扶李媽媽下去歇著,母親這裏有我就可以了。(.無彈窗廣告)”


    “不用了,奴婢就在這外麵等著吧。”李媽媽不敢走,隻好退一步,不敢再提進去的事。


    三個大夫在裏麵替小宋氏診脈,外麵又接連進來了四五個大夫,不僅有杭州府醫術聖手,還特意請了醫婆子和產婆子來。


    然而人一撥撥進去,卻沒有一個大夫出來報告好消息。


    李媽媽臉色越來越白,最終撐不住,咚的一聲摔倒在了地下。


    記氏忙回頭請示般的看向宋老太太,宋老太太微一頷首,記氏便讓兩個婆子把李媽媽給架了出去。待李媽媽走後,記氏這才挑開簾子,隻見裏麵除了那些大夫醫婆,還另外有兩個看起來孔武有力的婆子。


    意嘉這才發現,兩個婆子居然還架著一個丫鬟模樣的人,那人垂著頭,嘴裏堵著布,看樣子倒像是昏過去了一般,隱隱的,看著像是玉秋。她心中詫異,忙問宋老太太,“外祖母,這是怎麽了?”


    宋老太太微微搖頭,道:“先進去看看你姨母怎麽樣了。”


    幾人進去,才發現小宋氏靠在床頭的大迎枕上,雖然麵色蒼白,可眼神卻清明,而且看著臉上也並沒有痛苦的神色。但裙角的血跡卻提醒著,不久前發生了什麽事情。


    “母親。”意嘉沒有管宋老太太和記氏在,直接就喊了母親。然後垂下頭,怯怯的站在了一邊。


    小宋氏輕輕嗯了一聲,眼神卻沒有看她,怕一看她就想到前不久看到的事情。她當時真的被氣得差點動了胎氣了,就是現在,心裏還難受著呢


    她衝宋老太太和記氏道:“母親,大嫂,真的是李媽媽做的嗎?”


    “還不能確定,但她看著裏麵一直沒有動靜,已經嚇得麵色發白,被你大嫂叫人抬了下去。”宋老太太說完,有些擔憂的看向她蒼白的臉,“你身子還好吧?”又問床邊站著有些遠的老大夫,“怎麽樣,有看過脈嗎,沒事吧?”


    一個精神矍鑠的老頭子道:“老太太放心,姑奶奶沒事的,幸虧發現的早,隻要接下來日日吃我開的藥溫補,雖說短時間身子還有些虛,但孩子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宋老太太這才放心了點,吩咐記氏道:“送幾位大夫出去,診金要給足,另外還請幾位大夫出去,莫要再談及此事。”


    大夫們忙道:“這是自然。”


    大夫們往來於後宅替人看病,陰私的事情見的多了,宋家乃杭州府首富,出手一向闊綽。大家並沒有自斷財路的習慣。


    等大夫們呼啦啦都走了,小宋氏才從寬大的裙擺裏伸出手。記氏身邊的丫鬟忙上前,小宋氏丟了個東西在她托的盤子裏,意嘉這才瞧清楚,她的手上還帶著血跡。


    宋老太太安慰道:“是雞血,別怕。”


    意嘉不是怕,隻是沒想到,小宋氏居然不是動了胎氣見紅。而是這一切,好像是和外祖母舅母商量了好的,演的一場戲罷了。


    宋老太太三言兩語把記氏身邊的婆子如何發現小宋氏屋中放了麝香,她們又是如何跟小宋氏合演了這場戲的,三言兩語跟意嘉解釋清楚了。意嘉這才算放了心,原來姨母不是因為她和梁明之的事情氣得動了胎氣的,不過看樣子,倒好像也是生了氣一般。


    小宋氏淨了手,才有些情緒不穩的看在坐在床沿的宋老太太,“母親,我實在是想不通,這幾年我對李媽媽真的算是很好了。不僅讓她幫著我管著家事,還讓她的兒子管著京城的鋪子,就是她那小孫子有幾分聰穎,她求了我,我也同意放那孩子出去讀書,還答應她過兩年就給她兒子一家脫籍,可是,可是她為什麽要這麽害我啊?”


    宋老太太道:“我也想不明白,你等等看,她醒來得了消息後,應該會來找你說些什麽的。”


    李媽媽雖然不是家生子,可當年她嫁來宋家後,幾個貼身的大丫鬟到了年紀都放了出去,身邊缺人就把買來的李媽媽給提了上來。雖然做姑娘時候不是一等的丫鬟,可後來她嫁人生子後再進府,也是她身邊得臉的。她自認沒有對不起她過,而幼琳這孩子天生就是心軟的,就更不可能對不起她,那麽她到底有什麽理由要這麽做?


    難不成,是因為她拿她的三個女兒威脅了她?


    宋老太太心裏一咯噔,忽而想到那日,李媽媽曾以為,她是想要把幼琳肚子裏的孩子去了。不對,她已經明明白白的拒絕了,李媽媽聽得清楚明白,定然還有別的原因。


    宋老太太和記氏怕擾了小宋氏休息,坐了片刻便走了。但走時卻留了兩個人下來,暫時照顧著小宋氏。


    屋裏隻剩下意嘉和小宋氏,小宋氏看了她一眼,便作勢要躺下。意嘉忙狗腿的過去幫著把大迎枕拿開,又小心翼翼扶著她躺了下去。小宋氏態度卻絲毫沒有改變,躺下就立刻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睜開,見意嘉趴在床頭,仍然眼巴巴的看著她。


    小宋氏又閉上眼,語氣故作凶狠的道:“你還在這裏做什麽,出去!”


    意嘉就抱住她的胳膊,撒嬌的喊了聲“母親。”


    小宋氏的冷臉再也繃不住,伸手用力的點意嘉的額頭,“你倒是給我說說,你和梁大……梁明之,你們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們,你們有沒有……”


    雖然隻是一掃眼,可意嘉從梁明之懷裏跳出來之前是什麽樣子的,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兩人側麵對著她,兩張側臉一張帶笑,一張害羞,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母親,我錯了,您別生氣了好不好?”意嘉也覺得丟人,那種情況,她連幾個丫頭都不敢叫知道,何況是被長輩看了去。


    “別跟我打岔,你若是不老實交代,我這就給你父親去信,叫他來管管你!反正……反正我是沒這個本事了!”小宋氏說到這裏,又是生氣又是心酸自責,一把反握住意嘉的手,“那梁明之,那梁明之年紀又大身體又不好,而且你還這麽小,他都能……都能……反正他不是個正人君子,你不能被他騙了!”


    小宋氏簡直覺得自己以前都是瞎了眼,居然會認為梁明之是個好的。若真是好的,又怎麽會對著才十二歲的意嘉下手。還有老爺,老爺也是犯蠢了,居然還把梁明之當好兄弟,奉為座上賓,真是……真是引了黃鼠狼進家門了!


    她一掀被子,也顧不得衣服上還沾著雞血了,狠狠的道:“你在屋裏不許出來,我出去找他,我倒是要問問清楚這個偽君子,問問他還有什麽臉麵賴在宋家不走!”


    意嘉卻聽得心裏酸澀不已。


    早已經忘了那羞愧和丟人,隻是覺得對不起梁明之。前世她給他蒙了羞,而今生,又因為她,讓一向覺得他好的姨母都質疑起他來了。姨母都這麽說他,那若是外人知道了,那又會如何攻詰他?


    意嘉想想就覺得想要落淚。


    小宋氏看著就更是生氣了,氣得她覺得五髒六腑好似都燒了起來。這個傻丫頭,她還以為是個聰明的,結果呢,結果被人欺負了不知道哭,這會兒要去替她出頭了她卻哭了。


    也不知道那梁明之,到底是用的什麽手段,竟然把意嘉就這麽給哄住了。


    見她掀開被子就去穿鞋,意嘉忙伸手抱住了她“不行啊母親,你現在若是出去了,那李媽媽就知道你騙她的了,不能出去!”


    小宋氏穿鞋的腳一頓,惡狠狠的道:“那我明日裏去!”又道:“你今晚上過來,就在我屋裏搭了床睡覺,不許回那邊去了!”


    意嘉又想哭了。


    怎麽辦,連姨母這一關都過不去,更別說父親,更別說京城那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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