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要帶整個部落遷徙,顧慮到部落內的老人和孩子,一行人便走慢了很多。


    出了雲中城的範圍不久,他們便零零散散遇到不少或拖家帶口,或幾人搭伴的行人。認出郭鳳虜同安北軍,這些人機靈地綴在了遷徙的隊伍後麵,隊伍走他們也走,隊伍停他們便跟著停。很快隊伍後麵便跟了一長串人。


    “這些是什麽人?”李流光注意到這些人的存在,尋了一名安北軍問道。


    被他問話的安北軍不知是緊張還是激動,有些結巴地說:“他們、他們是雲中城的難民,大概是要去霍林河找活幹。”


    石炭的挖掘雖還不到一月,但已有眼活的人看出其中的機會。這些人雖不像仆骨知道霍林河要建新城的內|幕消息,但想一想霍林河現在聚集了多少人。算上駐紮的安北軍總數有七八千人。隻要有心,這七八千人吃喝拉撒總能尋到發財的機會。尤其是郭鳳虜當初招工給的工錢不低,這眼看著就要發工錢了,礦場的那些勞力在霍林河待了一個月,周圍要什麽沒什麽,這個時候販點吃的、玩的,去了豈不是妥妥的一門好生意!


    除了尋思做生意的,還有年老體弱的婦人想著去幫著縫縫補補、漿洗衣物,賺口吃食的。也有錯過第一次招工,打算去霍林河尋找其他機會的。李流光更是看到一隊花枝招展的胡姬衝著安北軍拋媚眼的。他有些愕然,問:“她們是?”


    回答的安北軍臉更紅了,低聲道:“她們也是去、去、去……”去做什麽他在李流光麵前怎麽也講不出來,軍中眾人平素開慣了玩笑,什麽葷話胡話都敢說。但李流光在兵士們心中形同謫仙,這些人在他麵前卻是不敢亂說,生怕褻瀆了小郎君。


    李流光看他的樣子微微一笑,心中猜到了這些胡姬是去做什麽。他又不是什麽都不懂,不過是驚訝於這些胡姬的反應快速。看她們人數不少,應該是有人在背後組織。想想霍林河六七千光棍,背後組織之人倒真是眼光獨到、獨辟蹊徑。


    到了晚上,安北軍拿出石炭在營地周圍點起篝火。郭鳳虜對後麵跟著的人沒說什麽,隻讓人將石炭給他們分送一些過去,同時擴大了安北軍的警戒範圍。


    夜幕低垂,火光亮起。眾人或炙烤獵物,或拿出提前準備好的幹糧,一時香氣彌漫整個營地。隔著人群,最外圍的胡姬素手輕撥,琵琶響起,有人托腮看著火光輕輕吟唱起來。


    歌聲婉轉,原本李流光聽得並不清楚,但隨著營地外圍的人群逐漸寂靜下來,曲子越來越清晰。李流光便聽著對方唱道:邊草,邊草,邊草盡來兵老。山南山北雪晴,千裏萬裏月明。明月,明月,胡笳一聲愁絕。


    李流光對這首曲子有印象,前世高三模擬考,似乎出過這麽一道題。彼時要求分析這首反映出什麽?李流光還記得答案,反映戍邊老兵愁苦,思念家鄉之意。胡姬或許思念的是自個的家鄉,但李流光卻是想到了晉陽。他看著身旁默不作聲的一眾人,心下輕輕歎了口氣。


    “七郎。”沈傾墨看過來。


    李流光笑笑,示意巴庫將他們麵前烤的半熟的獵物送到幾名胡姬處。對方收到獵物,遠遠衝著李流光行了禮,琵琶再次響起,卻是換了一首歡快的曲子。周圍的人群慢慢恢複了喧鬧,之前被那首曲子勾起的思鄉之情也很快在現實麵前壓下。如今擺在眾人麵前的是生存,活下來才有回去的可能。


    “五郎想長安嗎?”李流光靠著車轅輕聲問。


    沈傾墨下意識便要說不想,但腦海閃過長安的生活,微微一頓,道:“隻一兩處有可想的地方。”


    李流光笑了起來,側頭看著沈傾墨,覺得他這樣嘴硬的樣子頗為可愛。


    ……


    一行人在草原走了數日,終於抵達霍林河。


    不過二十餘天不見,霍林河似已有大的不同。因著李流光走前吩咐,工坊的人又挖了幾處立窯,不僅燒水泥,還用煤矸石燒石磚。燒出的水泥、石磚全數用來蓋房,一排排已頗有規模。進展之快不僅李流光吃了一驚,便是連才走幾天的郭鳳虜都有些意外。


    “那就是師父說的房子?”義郎被烏勒抱在懷裏,騎在馬上望著遠處怪模怪樣的房子奇怪地問。


    李流光點點頭。這些房子不同於古時的建築,為了方便頗有些前世簡易房的風格。義郎看慣了氈帳,看這些自然覺得古怪。他笑著看向義郎,“以後我們便住在那裏。”


    義郎似模似樣地觀察半晌,指著窗戶的位置道:“怎麽有兩個大洞?”


    一眾人聽著笑了起來,李流光也笑道:“不是大洞,那是窗戶。”


    草原風烈,為了防寒保暖,窗戶都不大。李流光不習慣房內光線暗淡,建造房子時便吩咐窗口留的大一些。他沒打算像古人般用紙糊窗戶,而是想著造出玻璃裝在房子上。


    事實上,大唐已有玻璃,但多用於裝飾造型,且數量十分稀少。當然,無論是大唐本土自個造的玻璃,還是通過西域商道來自海外的玻璃,價格都十分昂貴,且顏色也紛雜各異,沒有李流光想要的無色透明玻璃。李流光問過係統,玻璃的造法並不複雜。普通玻璃的化學組成是na2o·cao·6sio2,主要成分為二氧化矽。換成眾人所理解的,便是純堿、石灰石、石英。這些原料草原都有,若非姚家濟郎一事,李流光現在估計已造出了玻璃。


    據李流光前世了解的曆史,大約在4世紀,羅馬人便開始將玻璃運用在門窗上。到了十三世紀,意大利的玻璃製造技術已十分發達。而正是因著玻璃製造技術的不斷發展,望遠鏡才會出現。


    這些念頭閃過,李流光看向興奮的義郎等人。仆骨部落並未靠近石炭礦,而是離著這裏不遠尋了一片草場安頓下來。但義郎等一幫小屁孩卻被李流光帶在了身邊。一來是教導他們方便,二來他們剛開始學算術,李流光想著工坊也算是理論同實踐相結合,便不客氣地將他們劃到了“童工”的範疇。至於烏勒同巴庫幾人,既是照顧這幫小孩的保姆,也算的李流光的護衛。在毗迦陸的授意下,便也跟了過來。


    待得一行人安頓好,李流光便尋了工坊的負責人將製造玻璃提上日程。工坊的負責人名為徐明成,是李流光親自從工坊二百名工匠中挑選出的。不僅因著徐明成精明能幹,還因著徐明成讀過幾年書,是工匠中少見的識字的人。


    他說起造玻璃,徐明成十分激動。作為一名匠人,徐明成是真的喜歡自個的活計。從水泥到石磚,徐明成已經對李流光心服口服,死心塌地了。結果現在他聽到什麽?小郎君說要造玻璃!


    作為昂貴的奢侈品,玻璃在大唐並不常見。徐明成也僅是聽說而已。傳言中玻璃色澤透亮,一小塊便價值千金。徐明成強壓著激動問:“小郎君咱們用玻璃做什麽?”


    李流光笑道:“窗戶。”


    “……窗戶?”徐明成不敢置信地脫口而出。


    李流光被他的表情逗樂,忍不住笑了起來。


    玻璃在大唐價格昂貴,主要便是因著稀有和技術壟斷。但以李流光的角度看,製造玻璃所需的原料並不值錢,工藝也沒什麽複雜,核算起來成本低的厲害。他造玻璃是為了自個用,更不需要考慮成本了。若是之前沒有發現石炭,想要達到燒製玻璃的溫度,李流光或許還會頭疼。但石炭的發現,解決了這個問題。李流光很放心地將這件事丟給了工坊的匠人。


    他手邊一時沒事,便尋著沈傾墨去附近逛逛。


    這個逛是明麵意思的逛,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從雲中城來到霍林河,竟在霍林河附近形成了一個規模不大的坊市。這些人依托附近的安北軍、石炭礦為生,賣些吃食、野味、獸皮之類的,比單純靠著郭鳳虜救濟強很多。當然,工坊的匠人也是他們的主要客戶,且因著工坊匠人的工錢比礦工高而更受歡迎。


    兩人帶著護衛一路慢悠悠地走過去。遠遠地便看到坊市熱鬧起來。現在正是一天挖礦結束的時候,郭鳳虜並不限製雇傭的礦工活動。尤其是在坊市形成後,這裏便成為礦工最喜歡來的地方。


    “大郎、三郎快點。我去打聽了,前麵馬家從雲中城運來一批米酒,剩的不多了,趕緊去。”


    “阿兄,我去找人縫補衣服。”


    “今天聽他們說又挖出那種像金子的石頭了,可惜不是真的金子。”


    路上的行人三三兩兩的交談著,李流光聽著還覺得挺有意思。這些人雖不知道他同沈傾墨的身份,但隻看兩人的衣飾護衛便知得罪不起。遇到一起或快或慢總要同兩人拉開距離。


    李流光心中哂然,正要同沈傾墨說什麽。不提防一轉頭便看到不遠處幾個男人拖著一名男子進了最近的帳篷。他微微皺起眉頭,下意識頓住腳步。“怎麽?”沈傾墨問,一眾人同時順著他的視線看向了帳篷。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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