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直到深夜霍林河都十分熱鬧。


    下班的工人、外出收攤回家的小販、書院放學的學生、滿地亂跑的小郎君小娘子……大家仿佛過節般興致高昂地跑東跑西,將一盞盞路燈數過。


    無數的歡聲笑語似背著翅膀,以霍林河為中心,向著草原四處擴散。掠過工坊時,勾的裏麵年輕的術士學徒們心癢難耐,一個個無心手中的事,豎著耳朵頻頻向外張望,好似這樣便能聽清外麵的笑鬧聲。


    “真熱鬧啊!”一名自小便在聖域長大的術士學徒輕聲感歎道。


    旁邊的師兄橫他一眼,警告著:“收心看書,莫要被外界幹擾。”


    最開始說話的小學徒不滿地鼓著腮幫子,卻不敢再說什麽,懨懨地拿起手中的資料。同屋的另外幾名學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擺出一副清心寡欲的樣子,低頭看起了書。


    “砰!”的一聲,房門恰好被推開。挾裹著寒風出現在眾人麵前的是曹家的曹五郎。不待屋內眾人有所反應,他已看到最初說話的小學徒,笑著招招手道:“十九郎快過來,我帶你出去逛逛。”


    小學徒眼睛驀地亮起,卻是下意識看向旁邊的師兄。


    對方眉頭緊皺,盯著門口道:“曹五郎,外麵俱是凡人,我們怎可自降身份同凡人玩鬧於一處。”


    曹五郎對他的話不以為意:“程彥中術士、李流光術士和老師他們都出去了,霍林河這邊不大講究神人、凡人什麽的,你住久一些便習慣了。”


    大約是幾個術士的名頭給了眾人勇氣,眼睛亮晶晶的小學徒偷偷把書塞起來,朝著門口一步步挪去。其他幾個學徒也跟著心猿意馬,聽著外麵一陣賽過一陣的歡笑聲,腳步開始挪動了起來。


    幾人的師兄,神色嚴肅的男子緊緊抿著嘴,卻沒有再開口阻攔。見他似默許,一眾人紛紛加快腳步擠了出去,很快院內便響起了輕快的笑聲。


    笑聲中,小學徒的聲音尤為明顯:“我早就想出去看看啦,師兄一直攔著不讓。聽他們說這裏比聖域好玩多了。”


    “你就知道玩!”曹五郎笑斥了一句,隨即道:“此地風氣開明,尤勝協會。李流光術士不喜神人、凡人這些。一開始我們也不適應,不過你們要是去過書院就會知道,書院的學生雖則出身凡人,但一部分聰穎靈慧並不亞於我們……”


    “曹師兄。”有人插嘴道,“聽說範世傑術士打算收幾個匠人做弟子,是真的嗎?”


    “是真的。”曹五郎點點頭,“不僅範世傑術士,連柳木舟術士和我叔叔都看好了幾個弟子,已跟李流光術士提過,待他們書院的基礎課學完,便正式收徒。”


    隨著他話音落下,原先還活潑的小學徒們突然都沉默下來。幾人原本是懷著八卦的心隨口問道,哪知會得到這麽一個答案。他們俱是自幼生活在聖域,從來接受的理念便是術士是高高在上的神,絕非凡間螻蟻可比。若隻是同凡人混在一起倒不打緊,哪怕像協會那般隻招收幾名天賦異稟的世家子弟也勉強接受,但像是霍林河這樣……沉默中有人怯怯地問:“若是以後術士收徒都不擇出身,那我們和凡人的區別又在哪裏呢?”


    ……


    類似的問題程彥中也在感慨。


    距離工坊不遠的一座茶樓上,程彥中背著手望著街上熙熙攘攘人群中獨特又鮮明的藍色工服,突然道:“範世傑術士打算要招收幾名新弟子的事,小七你知道吧?”


    他身後,李流光同沈傾墨並排站著,正望著樓下歡樂的人群。聞言點點頭,說:“範世傑術士跟我說過了。”


    程彥中歎道:“這件事若是傳到聖域,怕是要起一些波瀾。”


    李流光不甚在意:“《論語》曰:‘有教無類’。聖域也沒哪條規定不能招收匠人弟子。再說範老先生既然打算招收弟子,必然是這些人通過了老先生的考核。這同聖域不需要考核俱都能成為術士學徒的家族子弟相比何優何劣,一眼便知曉。若是他們蠢笨看不明白,就該來尋舅舅看看。舅舅也是凡人出身,卻在短短二十年晉升三階術士。若非我拖後腿,現在已經是四階術士了,比之聖域的絕大多數術士晉升快多了。是吧?舅舅。”


    說到後麵,李流光小小地吹捧了程彥中一聲。程彥中拿他全無辦法,隻得沒什麽力度地瞪他一眼,無奈笑道:“那小七你做這些……”他示意茶樓外麵燈火璀璨的霍林河,輕聲問:“又是想要達成什麽樣的目的呢?”


    這個問題……李流光愣了下,腦海不其然閃過後世自己生活的世界。但他很快失笑地搖頭,兩個世界相差著千年的發展曆程,絕不是靠著星盟金手指短時間能拉平差距的。更何況有聖域這個大蝴蝶,世界早就拐向奇怪的方向了。


    他猶豫了下,認真道:“舅舅,我並無什麽特別的目的。我隻是覺得知識是不應該壟斷的,不應該成為高高在上的仙術。人人都有學習知識的權利。知識應該是一種力量,推動著社會的發展,改變著我們生活的世界。”


    這個想法不知從何時鑽入他的腦海。如果說一開始他在霍林河大力推廣掃盲隻是為著方便的話,那麽隨著書院擴展,這種想法逐漸清晰起來。他的視線落在外麵亮起的路燈上,好似看到了燎原的星星之火。


    不知不覺茶樓上麵陷入了沉默。


    李流光久久等不到舅舅回應,不免有些擔心是否自己說的太超前,舅舅沒有明白他的意思。他正想著要解釋一番,便見著舅舅轉過身來,眼神奇怪地審視著他。


    “……舅舅?”


    他有些不太明白舅舅的反應。看樣子舅舅是聽懂了他的話,但既不像是讚同,也不像是反對,仿佛有些震驚,又有些意外。他茫然地看著程彥中,程彥中盯著他看了半晌,餘光掃過沈傾墨,頓了頓收回了視線。


    “知識是不應該壟斷的……”程彥中低聲重複道,輕歎一聲:“這番話舅舅已經是第二次聽到了。”


    咦?


    李流光臉上的茫然轉化為好奇,程彥中似想到什麽,突然變得意興闌珊起來,擺擺手對李流光道:“有教無類也罷,家族傳承也罷。小七你依著自己的心意去做即可,旁的事有舅舅。”


    “哦。”李流光乖乖答應一聲,總覺得舅舅似乎有什麽未盡之意。他其實更想知道第一個跟舅舅說這番話的人是誰?晨曦同盟肯定不是,那會是誰呢?


    然不知是否有了心事,程彥中沒再多留,隻吩咐李流光同沈傾墨早些回去休息,便招呼程奇和滿臉不情願的程信回去。背著程彥中,程信偷偷衝著李流光眨眼睛,李流光故作不見。小孩子嘛,早些睡覺是應該的。


    程信哀怨地看了李流光好幾眼,被程奇拎著衣領拖回去了。李流光看到程信反抗不能的樣子,忍不住輕笑起來。


    笑聲中,一直沉默聽著他跟舅舅對話的沈傾墨靠過來,輕聲道:“我會努力幫著七郎實現心願的。”


    李流光慢半拍地意識到什麽,望著他微微一笑:“其實我還有個心願沒跟舅舅說。”


    “什麽?”


    “我希望安北日後能消弭術士同凡人的區別,這樣五郎便不需在任何人麵前委曲求全。”


    這句話仿佛一道光,照亮了沈五郎的眼睛。他沉沉望著李流光,嘴角一點點翹起。


    一夜|歡慶過去。


    隨著霍林河路燈點亮的還有一眾術士的靈感之光。曾經埋在柔軟沙灘下的知識之貝,仿佛隨著一道名為“瓶頸”的巨浪褪去,紛紛露出閃耀的光輝吸引著眾人采擷。


    類似範老先生這種從頭跟著李流光研究路燈、創辦煤氣廠的術士自不必說,腦海中的靈感已如井噴般湧出。同來自星盟二級文明知識的碰撞更是讓老先生猶如吃了春|藥般亢奮,將自己關在書房內仔細梳理過這段時日的收獲後,一氣嗬成完成了三篇論文。哪怕是在後半途加入的駱弘義術士,也在老先生的思路之外,另辟蹊徑完成了一篇實驗報告。更別提參與輔助研究的一眾術士跟學徒,或多或少都有收獲。


    以至這段時間最為忙碌的便是前進苑。一眾術士或學徒進進出出錄入各自的論文和實驗報告,時不時還要暗中較勁彼此的積分,紛紛攘攘好不熱鬧。


    在這種熱鬧中,由李流光擔任主編、範世傑術士、曹聰術士、柳木舟術士擔任副主編、程彥中術士、董元集術士兼任名譽主編,推出的一本名為《霍林河》的刊物,便似引爆火星的炸|藥,在霍林河引發了極大的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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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啦,昨晚實在太困,碼字睡著啦~


    這是補昨天的,今天正常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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