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飛空艇一路靠近,巨大的陰影籠罩了工坊上空。李流光已從望遠鏡中辨認出這並不是舅舅來時乘坐的那架飛空艇,看著規模更小一些。


    雖然無法猜到來人是誰,但李流光並不怎麽擔心。以安北軍目前的武力,足夠將這架飛空艇轟爛十七八次了。當然,李流光不會無緣無故同術士結仇,早早帶著曹聰出現在工坊後方。


    考慮到舅舅日後來往霍林河方便,那裏專門隔出一片空地起降、停靠飛空艇,並安排有仆役在下麵引導飛空艇的方向。


    現在,頭上的飛空艇正順著方向指引緩緩飛向工坊後方。


    “看起來不像是麻煩。”


    披著鑲有白色狐皮的大氅,整個將自己裹成一個球狀物的曹聰術士,跺了跺腳笑著跟李流光說。


    李流光點點頭。見曹聰術士除了兩隻眼睛露在外麵,其他都遮的嚴嚴實實,還一副凍得受不了的樣子,不由略帶歉意:“麻煩您了。”


    “沒事,沒事。”曹聰語氣帶著奇特的顫音,“正好我也好奇,到底是誰來了。”


    曹聰、範世傑、柳木舟三人,李流光特意挑曹聰出來也是有原因的。概因飛艇前來的方向大概率指向協會,曹聰作為唯一出身協會的術士,出現在這種場合更適合一些。


    兩人交談間,飛空艇已緩緩降落。


    巨大的艙門打開,李流光和曹聰都下意識看過去。穿著白色術士法袍的年輕男子神色傲慢地走了出來。可惜突如其來的噴嚏破壞了他的形象。男子顯然沒想到霍林河會這麽冷,站在艙門口愣了幾秒,驀地返回去重新裹了件外袍才哆哆嗦嗦又一次出來。


    一眾人:“……”


    這個小插曲讓在場安北軍都放鬆了幾分。曹聰在對方回去添衣之際已經在腦海迅速過了一遍協會登記的術士,確認來人不是協會的術士,多半隻是一個學徒。他小聲跟李流光說了聲,李流光點點頭。


    再次出現在艙門口的男子掃了一眼,認出李流光似乎是在場身份最高的人,直接奔他而來。


    尚隔著幾米的距離,對方已高高抬起下巴,倨傲道:“你就是沈傾墨?”不待李流光回答,他飛快道:“你在前麵帶路吧,我要去拜見程彥中術士。”


    他自顧自說完,便不再搭理李流光。


    李流光同曹聰麵麵相覷,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


    見李流光遲遲沒有反應,男子臉上閃過一絲不悅,正要說什麽,曹聰站了出來。


    “你是協會哪位術士的門下?來拜見程彥中術士做什麽?”


    男子一挑眉:“你……”


    話未說完他突然意識到不對,看著曹聰露出的大半張臉,結結巴巴道:“曹……曹聰術士?”


    曹聰哼了聲,不耐煩地問了句:“誰讓你來的?”


    男子臉上的傲慢迅速收起,換成了小心翼翼的表情:“弟子……弟子是接了協會派下的任務,來給程彥中術士送東西的。”


    “任務?”發出疑問的是李流光。


    就像男子剛剛的變臉一樣,曹聰臉上的不耐迅速消失,笑嗬嗬地轉頭道:“李流光術士對這些可能不了解。協會內部經常會有各種各樣的任務掛出。大到高階術士招募低階術士幫著做實驗,小到類似這種學徒就能完成的跑腿送信任務。”


    “李流光術士”幾個字一出口,男子臉上的吃驚幾乎要溢滿出來。惶恐一瞬間占據了他的內心,他下意識低下腦袋,身體努力的縮成一團,無比渴望時間能夠倒流幾分鍾回去,回到剛剛出艙門的那一刻。


    他忐忑不安地行禮:“李、李流光術士日安。”


    李流光擺擺手,示意他沒必要太緊張,隨口對他道:“舅舅已經回長安了,你還有什麽事嗎?”


    “啊?”


    舅舅兩字再次給了他一記重擊,男子低眉耷眼地小聲道:“還有給沈傾墨沈郎君捎來了幾封信。”


    “五郎嗎?”


    ……


    夜幕降臨後的霍林河籠罩在一層淺淺的薄霧中。工坊後院的某處院子,幾盞路燈如姣姣明月般亮起,刺破黑暗同天上真正的明月相互映照。整個小院光芒大作、亮似白晝。從夜空看去直如一顆夜明珠點綴在蒼莽草原。


    李流光仰頭望著路燈的光芒,習慣了之前昏暗的燭光,突然身處這片光亮中讓他有片刻的恍惚,好似回到了現代文明中。然而客服先生笑的熱情的臉將他打回了現實——他還在大唐,在這個擁有術士、擁有星盟的古怪世界。


    “代理人閣下,一級可食用草本植物6000噸,確認交易嗎?”


    “確認。”李流光點點頭。


    6000噸糧食,按照一人一天2斤的口糧計算,足夠安北十萬人吃兩個月的時間。而一人一天2斤口糧,對大部分人而言已經可以吃飽了。


    “好的,交易已完成,請代理人閣下保證有足夠的場地接受貨物。傳送馬上開始。”


    6000噸糧食占地不少,光靠眼前的小院根本放不下。李流光下午幹脆讓人把附近都圈起來,反正整個工坊他說了算。


    隨著客服先生話落,悄無聲息的,李流光的腳邊出現一摞摞顏色為灰色、樣式為統一製式、裝的鼓囊囊的糧袋。因著李流光事先要求,這些袋子上沒有文字,隻有一個露著豁牙的兔子logo,明顯是羅傑先生的形象。


    李流光輕聲笑了起來。


    在他的笑聲中,小院很快堆滿,一層又一層壘到了和屋頂平齊。不管交易過多少次,這副交易場景總讓李流光驚歎不已。他像過去每一次一樣忍不住自己的好奇——這種傳送到底什麽原理?


    可惜客服先生不知是不懂,還是擔心他不懂,從來不肯回答這個問題。


    見院子已經堆滿,剩下的也有客服先生操心安排到附近的院子,李流光伸手解開最近的糧袋,捧出其中的糧食看了眼,正是他在小韓莊曾同客服先生交易過一次的酷似小麥的作物。他滿意地點點頭,重新係上糧袋,走出院子問守在附近的霍節:“都護安排的人來了嗎?”


    “郭都護傳話過來,馬上就到了。”


    “這樣,那我們等等吧。”


    霍節提醒他:“剛蔡伸想要求見七郎,被我打發了。”


    李流光想到蔡伸那張苦大仇深的臉,哈哈笑了起來。


    霍節無奈地看著他,委婉道:“七郎把那些女子留在房內似有不妥。”


    “沒事。”李流光笑眯眯道,“那是聖人給五郎的驚喜,怎麽都要讓五郎喜一把。”


    誰也沒有想到,今天來霍林河的術士學徒接的任務居然是替聖人給沈五郎送東西的,不過打著程彥中術士的旗號。若隻是吃穿得用之物,李流光還要誇聖人一句父愛深沉。但那六個千嬌百媚的美人是怎麽回事?


    在意識到這六個美人也是聖人送來,表達愛子情深的禮物時,李流光真是懵然了半天,不知該作何反應。他倒不是吃醋也不是生氣,就是想逗逗五郎,所以把那幾個美人留在了小院,等著五郎打獵回來“驚喜”一把。


    見他確實不像是生氣,霍節也鬆了一口氣。


    到了現在,工坊也沒幾個傻子,都猜到了沈五郎和李流光的關係。兩人同吃同住,日日纏在一起,若隻一句貼心好友也實在說不過去。


    霍節在最初猜到這個內情時,著實嚇了一跳,隨即便是橫看豎看沈傾墨不順眼,想著法的找他的茬。那段時日一向恣意妄為的沈傾墨沒少躲著霍節走,李流光隻笑眯眯地看熱鬧。


    時間一長,霍節看李流光在這件事上心誌堅定,隻得歎了口氣放過沈傾墨,卻免不得發愁日後回了長安兩人怎麽辦?然如今還沒回長安呢,聖人賜下的美人已經到霍林河了。


    霍節心中抱怨聖人多事,想著也不知七郎會如何安置那些女子?正出神間忽聽得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扭頭一看正是郭鳳虜。


    “小郎君。”郭鳳虜揚聲招呼道。


    李流光輕笑應聲:“都護可帶齊了人手?”


    “小郎君是說?”郭鳳虜的眼中驀地迸出精光,熱切地看向李流光身後的院子。


    李流光示意他進去看,邊走邊解釋道:“6000噸小麥,我大概算了下足夠吃到年後開春。到時若再有缺口,都護自來找我即可。”


    郭鳳虜激動地不知說什麽好,一頭興奮地邁進院子,正和羅傑代理人那張露著豁牙的巨大logo麵麵相對。


    “這是……”他下意識問道。


    李流光忍著笑:“都護可將其看做商標。”


    商標郭鳳虜還是知道的,工坊出產的所有商品都有商標。用小郎君的話來說這是用於區別工坊和其他地方產出的標記。通俗講就是讓人記得這個標誌,一見就知道代表著工坊。


    可怎麽會有人用一隻兔子做商標?


    這個疑問讓郭鳳虜想不明白,但很快他便不再關注這個,視線落在了堆積高聳的糧袋上,長長吸了口氣。


    “小郎君這便是6000噸?”


    李流光用的計量單位郭鳳虜不懂,但他記得李流光上午說來這裏拉糧的話。心中盤算著這些糧食省一省,差不多真能如小郎君說的一樣吃到明年開春了。


    哪知李流光搖搖頭:“附近幾個院子裏都是,這些大概有二十分之一吧。”


    郭鳳虜驀地雙目圓睜。


    如此巨多的糧食完全出乎了郭鳳虜的意料,最初的震撼過後便是狂喜。他在心中略一思索,道:“離著過年尚有幾天,某先安排人往雲中城送一批糧過去,也讓大夥高高興興過個年。”


    “能趕上嗎?”


    郭鳳虜點點頭:“讓何覽去,多帶些人手,晝夜不停趕路應該趕得及。”


    “晝夜不停?”李流光微一沉吟,想到今天剛到霍林河的飛空艇,問:“借用飛空艇送一趟如何?”


    “若用飛空艇自是極快,但……”郭鳳虜擔心借不到。飛空艇是協會之物,還從未聽說外人借用過。他今天剛從雲中城回來,積攢數日需要處理的事情極多,尚且不知道這架飛空艇打著程彥中術士的名義,其實是聖人借用的。


    郭鳳虜不欲李流光為難,坦言:“雲中城尚有一些儲備,其實晚個幾日也不打緊,不會餓著那些憨獠的。”


    他語氣輕鬆,李流光笑而不語,卻是打定主意去找今天來的那名叫宋琨的術士學徒借一把飛空艇。若是不行便祭出計算器這個大殺器,李流光才不信有人能抗拒了星器的吸引力。


    兩人說完正事,郭鳳虜便去招呼安北軍前來搬運糧食。李流光滿懷惡趣味地守在這裏,等著五郎的消息。


    很快,腳步聲再一次傳來,聽得出來人不少。這麽快!李流光心中驚訝郭鳳虜的速度,剛一扭頭整個人便被擁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五郎?”


    “嗯。”沈傾墨的聲音聽著悶悶的,“院內的女子怎麽回事?”


    咦?台詞不對啊。


    李流光詫異地想,難道不該是他問這句話,然後五郎急著解釋嗎。他稍微用力掙脫沈五郎的懷抱,盯著五郎明顯不高興的臉,猶豫了一下問:“五郎不知道?”


    “知道什麽?”沈傾墨皺眉問。


    “那些女子啊……”李流光拖長語調,“那些女子是聖人送來的。”


    他說完這句便不再說其他,等著看沈傾墨反應。哪知沈傾墨的表情突然變得古怪,慢吞吞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遞到李流光麵前。


    “七郎可是聽錯了?那些女子是國公府送來照顧七郎的。喏,這是國公府寫給七郎的書信。”


    李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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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麽麽噠~(* ̄3)(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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