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八寶妝07


    趙越被嚇得猛然後退一步, 看清楚死的是一隻血雀,趙越又忍不住低低咒罵了一聲, “這是誰幹的!好大的膽子!我這血雀多金貴你們知道嗎!”


    他錯了錯牙, 看霍危樓在此才將將把怒意壓住,又扯起唇角,“讓侯爺見笑了, 必定是園內的下人拿了小雀兒來玩笑, 侯爺,這邊請——”


    侍從抖著手要將雀鳥屍體拿開, 霍危樓腳下卻未動, “對一隻鳥雀下這樣的手, 似乎不止是玩笑這般簡單。”


    薄若幽已上前, 她不如何避諱的去看雀屍, 很快沉了秀眸, “這雀屍上的血跡有濺痕,當是被人活生生釘死的,並且——”


    朝著她的一麵是釘尖, 頗為銳利, 她掏出帕子墊著手, 將釘尖捏起, 連帶著雀屍也提了起來, 這一下,露出了釘頭, 看到這釘頭的刹那, 她神色更為嚴肅。


    她看向霍危樓, 霍危樓似也認得此物,眸色寒峻下來。


    趙越卻一臉茫然, 薄若幽開口道:“釘長兩寸有餘,下尖上粗,有四棱刻福壽紋頂,這是很常見的棺材釘。”


    趙越陡然瞪大眸子,一股寒意從他腳底蔓延上來,“棺……棺材釘?”


    用這般殘忍的手法殺活雀已令人不寒而栗,趙越更未想到殺活雀的釘子竟是棺材釘,用這等喪葬晦氣之物虐殺活雀,此人抱著何種目的?


    薄若幽仔仔細細看那釘子,又抬眸掃了一圈花圃,“釘子是新的,此人知道郡王愛這些鳥雀,殺了鳥雀不算,卻還將屍體扔在這裏,足見他不怕郡王發覺,甚至……”


    她看著帶著血的尖銳釘尖道:“甚至想用此法恐嚇郡王。”


    趙越額上漫上一片冷汗,“好大的膽子!查,我這就令人嚴查,看看到底是誰這樣大膽!”


    薄若幽將雀兒屍體放回侍從手中,嚴肅地提醒道:“園內剛死了人,還有人這般虐殺血雀,郡王務必小心。”微微一頓,她又道:“有許多凶手,都是從虐殺小狗小貓開始發泄心底的戾氣,有這般傾向之人,要格外警惕,眼下還不知殺雀之人和案子是否有關,隻是園內已有個潛藏的凶手,這幾日不論是郡王,還是其他人,都要警醒些。”


    此言說的趙越心中突突直跳,他連忙應了,薄若幽不放心,又道:“將此事告知捕頭,看看搜查園子的時候能否發現和殺雀鳥有關的線索。”


    趙越又應下,薄若幽這才和霍危樓離了百鳥園。


    待上了馬車往義莊去,薄若幽才蹙眉,“尋常人喜好拿鳥雀取樂,也不過是用刀用箭,可此人卻用了棺材釘,恐嚇人的意味太濃了。”


    霍危樓半攬著她,“可是覺得此人與命案有關?”


    薄若幽點頭,“也不知吳捕頭能否查到什麽。”


    馬車往義莊而去,於洵的屍體已經被送入義莊,因死在昨夜,屍體腐敗甚少,薄若幽著急來義莊,亦是想早些驗屍,免得隨著屍體腐壞許多線索被掩蓋過去。


    馬車在義莊門前停下,二人一前一後進了門,守在義莊內的坤叔和衙差見霍危樓同行而來,皆頗為緊張,薄若幽帶著箱籠直入後堂。


    稍作準備,薄若幽便開始驗屍,於洵身上沒有多餘的外傷,因是從畫舫上出來的,平日裏頗為注重保養,一副身故纖細柔韌,似女子一般,卻又比女子骨架硬朗,薄若幽取白醋塗抹在屍體之上,等了片刻,便見更多的淤青從屍表下浮現出來。


    淤傷多在腹部,當是凶手搬移之時留下,要麽將人抗在肩上,要麽手臂橫腰而抱,而死者後肩上亦有一處淤跡,倒像被胳膊抵出的,薄若幽想了想,隻覺是被勒時留下。


    體表再無別痕,薄若幽開始剖驗,脖頸處的脊骨如她所料那般隻傷及經脈,她一路往下剖驗,直剖開了死者胃髒,可讓她意外的是,死者胃內空無一物,待往下遍驗五腑,亦覺古怪,即便於洵昨日後半日未曾進食,可他夜間飲茶,哪怕期間去過淨房,五腑內至少也還有少量茶水殘餘才是。


    見她麵露疑惑,霍危樓在旁問:“怎麽?”


    薄若幽將疑點道出,霍危樓也覺古怪,“若未曾飲茶,那屋內的兩隻茶盞,莫非屋內進過兩人?兩隻茶盞皆為來客所用?”


    薄若幽一時也想不通,“若是兩人,的確更能確保行凶得逞,隻是多一個人知曉真相,便多了一分風險,且於洵如何與兩人結下死仇?”


    她搖了搖頭一時未想通,隻覺所獲太少,便開始縫合屍體。


    霍危樓安撫道:“凶手若有兩人,露出破綻的機會便更大,園中人多眼雜,且他在園內三年,總是有不少仇怨,令吳襄細細查探,總能得些線索。”


    薄若幽點頭應下,這前後用了大半個時辰,她轉眸往窗外看了一眼,隻見日頭已經西斜,待整理好死者遺體清洗了驗屍器物,薄若幽令衙差尋來紙筆,將適才所得細細記錄在案,而後便往衙門送去。


    吳襄在百鳥園一番查探,果然問得與於洵有過節者不在少數,薄若幽在衙門等了片刻,便見吳襄拿了五人回來問話,待將驗卷送給他看,吳襄也有些詫異,略一想又道:“與他生過爭執口角,被他刁難過的人不在少數,此番我拿了五人回來,稍後一一審問,看能否問得什麽,若是有兩人行凶,那便不必拘泥在凶手為體格高壯又力大之人。”


    薄若幽應是,吳襄也不多耽擱,帶著幾個衙差入了牢房。


    孫釗心知百鳥園的案子與南安郡王有關,已交代吳襄要好生查探,卻沒想到霍危樓竟跟著來了衙門,他本以為此案涉及皇家宗室郡王,霍危樓是來督辦案子的,然而霍危樓並無此意,這令他鬆了口氣,又瞧出霍危樓對薄若幽果然著緊。


    霍危樓西南之行後,朝堂上生出頗多動蕩,孫釗在京為官多年,心知霍危樓如今不問朝堂乃是以退為進,自對他越發敬重,作陪半日,待黃昏時分,薄若幽和霍危樓才離開衙門。


    天色不早,霍危樓有意送她歸家,一路上薄若幽仍在想那桂樹之上吊著紅羽衣屍體的場景,她未曾見過絞刑,卻也知道絞刑是如何行刑的,倘若凶手有意以刑法懲戒於洵,那於洵便犯過哪般罪孽,這便不是與人口角過節那般簡單了。


    她隻盼吳襄能問出些線索,待到了家門口,已是夜幕初臨,馬車停駐,薄若幽欲起身掀簾,霍危樓卻拉住她的腕子不放,她不由揚唇,“侯爺要做什麽?”


    霍危樓傾身將她攬入懷中來,“如今有案子,你自要奔走忙碌,我留二人在你身邊,免得我不放心。”


    薄若幽本想拒絕,想了想應聲道:“那便白日再來吧,也免得他們辛苦。”


    霍危樓滿意了,卻不舍她離去,落在她腰間的手有些蠢蠢欲動,薄若幽一把握住他,傾身在他唇角吻了一下,“義父等我歸家,我明日再去探望侯爺。”


    霍危樓尚未反應過來,薄若幽已貓兒一般溜了出去,他指節動了動,忍不住往唇角撫去,一時心潮難平,聽見外麵門扉開了又合,腳步聲漸行漸遠至消失,方才歎了一聲令馬車歸府,長壽坊往瀾政坊去,走的快了也不過兩炷香的時辰不到,等馬車在侯府門口停下時,霍危樓便見門前多停了了一輛馬車。


    他一看便知是霍輕鴻來了,待徐步入門,沒多時,果然看到霍輕鴻提著一把短劍在中庭之內揮舞,他自小吃不得苦,請了極好的拳腳師父來,卻也被他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氣走了,後來再不練這些,卻沒想到今日主動提了劍。


    “你這是做什麽?”


    霍危樓踱步進去,霍輕鴻身子一晃,差點沒站穩,轉身後麵上微紅,轉而問霍危樓,“大哥去了何處?不是這幾日都閉門謝客嗎?”


    “南安郡王的園子裏出了一件案子,幽幽要去驗屍,我便同去了。”他說完想到趙越的話,問他:“你前幾日去過他的百鳥園?”


    霍輕鴻一聽來了精神,“是,去過的,他園子裏出了什麽案子?”


    他不練劍了,抱著短劍跟著霍危樓往主院去,霍危樓邊走邊道:“一個園子裏養著的戲伶死了,叫鶴君的,你可認識?”


    霍輕鴻從前也是在這群紈絝子弟之間混日子的,他問了,霍輕鴻果然開始回想,然而想了半晌,卻是沒想起這號人來,反倒是歎氣道:“我就知道他那園子裏晦氣的很。”


    霍危樓疑惑的看著他,霍輕鴻便道:“我那日去的時候,竟然碰到有人在園子裏殺鳥兒玩,還並非是獵鳥——”


    霍危樓心底滑過一絲異樣,“可是用釘子?”


    霍輕鴻搖頭,還有些心有餘悸的道:“不是,是用繩子將鳥兒勒死,勒死就算了,竟還掛在樹上,紅豔豔的鳥兒死透了在那晃晃悠悠的,很有些古怪駭人。”


    霍危樓一下停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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