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魏無遂在我耳邊輕道:“這些惡客若在八年前,也不過是殺我家人的貪心人,該當作我哥哥活俑。[.超多好看小說]。更多最新章節訪問:ЩЩ.。我也願隨哥哥去,你……好自為之。”


    光影‘花’影映在她眉目上,我忽然明白要為她鑄一把怎樣的兵刃了。


    不是劍,是刀。劍有雙鋒,刀隻有單刃,將鋒芒對著敵人,向著自己的部分卻更懂得寬厚容讓;劍筆直,刀彎曲,迂回進取,宛轉不絕,不至於一下子去到盡頭。除此之外,一切都可似她:長度恰可以隱在肘後,像她一樣的隱忍;寬度像她的眉‘毛’就夠了,拋開一切累贅;厚度如將融的一線冰,可令主人放手切琢入微;堅度卻要如鬆如磐,以補體型薄小之不足。


    一切都似她,全似她,隻不過從劍入刀,取舍間,便替她辟一條生路。


    好的武器,不但要回應主人的心境、更要引領主人去到更美滿的境地。


    可我剛悟到這裏,她已死了。


    八重紅香霧蒸蒸烈烈,所有打進墓中的、不知哪兒來的凶惡人們,都倒地失去了氣息。


    隻有我,隻有我,等了還久,呆了很久,看了看魏無忌棺材,還是抱著魏無遂屍身,慢慢從破損的通道裏爬出來。外頭,一地死屍,是有過一場殘烈大戰,唯有勝利者,才進這通道,進了也不過是死。


    容佩風不敢靠近墓室,就遙遙站在外頭,見我出來,忙揮手招呼:“蜃離之息不愧毒中之王!你既中此毒,便不畏懼八重紅毒。魏小姐身為蜃離之息毒引,並沒有感染蜃離之息的毒氣,反而被八重紅毒所殺。不過,她這毒引的作用,倒不為死活有所改變,你別丟下她。隻要她屍身不腐,仍然能為你鎮毒。”


    我看了看。沒有看到朱簡等人的屍身在這裏。外頭的自相殘殺大‘混’戰中,他們已經早就都死了。


    “你呢?”我問。


    “‘花’廳中我見機得早,逃得快,其實未中蜃離之息。”他笑,“之所以還假裝中毒留在此處,不過想求得一個真相。”


    說話時,我們之間的屍體,至少有幾十具。有的大**汩汩流血、有的被打破了頭、有的四肢俱損、有的一具疊著一具。


    “都是貪寶藏之名而來,還沒見寶藏,就先自相殘殺死的。[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容佩風搖頭,“怪到魏小姐肯送出魚書去呢!古製,封公者,可用活人殉葬一百七十七名。魏小姐替她兄長爭取到的,遠不止此數哪。”


    可算生榮死哀。


    “你是武功最低,也是最笨的一個,”容佩風對著我歎道,“卻最後還能活下來。大約是天命罷!”他試著替魏無遂屍身作防腐處理,並找了個地方,讓我安心鑄刀。


    我用了三年半,鑄成如今擺在我麵前的這把刀。


    三年半間,八重紅毒已經消解,止水山莊已成廢墟。當年因“魚書”泄密,而瘋擁至止水山莊尋寶的豪強們,一邊彼此提防,一邊以為殺了鬼火等人的稻七娘‘混’在他們之中推‘波’助瀾,一刻比一刻害怕、一刻比一刻凶暴。越凶暴、便越膽寒,終於演變成修羅場。他們自己為自己造了個可怕幻影,呼喝“七娘子”,以為是稻七娘在搗鬼。縱然最後謎底解開。“七娘子”三字,也將在江湖人心中烙下很久的傷痕了。


    容佩風有誌者事竟成,找到了稻氏兄妹經年於文、武、術、藝記錄的心得,拆成幾本小冊子,封在馬褂木的幼樹中。這種樹生長很快,不久就將冊子包起來。虧得容佩風怎麽找著的。至於傳說中的金銀財寶,供止水山莊八年開銷,所餘已經不多,基本是難以出手的古董等物,總算也是筆財富。


    那對我已經不重要了。


    年初,容佩風來找我,問我:“刀是不是快成了?”


    我說:“是。”


    從去年我就說“是”,他笑笑,把稻大郎的冊子遞給我,其實他剛找著時就給我翻過,基本就是魏無遂背給我聽的那些,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看第二遍,他說:“你有新的心得吧?記上去吧!”


    我就記。鑄這把刀時的種種困難、種種心得,或許太粗糙,但是,比稻大郎當時所得,至少在某些方向更進了一步。朱簡有句話說得不錯,“海有珠、山有‘玉’,但憑本事采揀”。宇宙中的大道,我不是聖人,至少能憑我的力量,踏出小小一步。若每個人都不踏步,隻想去剽前人的東西,又怎有臉在天地間為人呢?


    我寫完最後一句話,頓了頓,署下名字:沈湛,延祐三年,鑄綠眉。


    這把刀叫綠眉,它真的成了,我已把生命都鑄進去,看著它,便知道它注定傳之後世,熠熠生輝。而讓我能鑄這柄刀的人,卻像臘‘肉’一般躺著,恐怕非她所喜。


    容佩風不在這裏,聽說是他新收的徒弟惹了什麽事,害他急急跑去救場。我把刀壓在冊子上,料他回來能看到,自己則背負起魏無遂屍身,去了魏無忌墓地。何必再防什麽腐呢?做人,走完自己的一段,塵歸塵,土歸土,總要安息。


    至於我,已做完我想做的,隨她去,不妨。


    闔上眼,我仿佛看見多年前,天‘色’蔚藍,原野靜諡,所有枝葉都像小小孩子一般天真可愛、也像小小孩子般著急蹬著‘腿’要往上躥。一葉葉、一枝枝、一片片,連成綠海,然後成熟、衰老、枯死,像人一樣。


    隻有我們的刀,美麗與鋒芒都以金屬的形態凝固住,從此亙古不變。


    ——以上!綠眉刀鑄造的筆記,就這樣結束了。


    與其說是鑄造筆記,不如說是刀問世的前傳。


    太傅看完最後一句話,心情還久久不能平靜。他忍不住去看棟勳的刀鞘。


    “當然不是我這把刀。”棟勳笑起來了。太傅忍不住注意到,棟勳笑起來很好看。五官沒有什麽‘波’動,但是笑意從內側眼角漾開,將高‘挺’的鼻子線條都柔和了,那麽微微漾漾的明淨和溫柔。太傅不是‘女’孩子,對男‘色’也沒有興趣,仍然覺得他這種笑法很好看。


    “綠眉刀,在離澈那裏。”棟勳道。


    太傅就知道他這麽好看的溫柔,都是為他妹妹而發的。


    不管外人怎麽說,棟勳將軍郭永澈跟妹妹離澈之間的感情,其實是很好的。


    若非感情好,七王爺撲倒了棟勳之後,郭離澈也不會這樣生氣。


    太傅在袖子裏撚了撚手指頭,想著,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如果以兄妹之情為楔子而展開,會不會讓人更容易接受?


    棟勳卻道:“這是假的。”


    “啊?”太傅不能抑製的重重一記心跳。


    “這本筆記。”棟勳向太傅手裏示意,“後人托前人名字寫的。”


    “哦……”太傅托著手裏看起來很陳舊很像真的、筆法哀感頑‘豔’的筆記,一時間不知該放下還是該留著。


    “我看著人家寫的。”棟勳眨了下眼睛。


    那眼‘色’居然很調皮。


    “哦……”太傅就好像是台詞本來就沒準備好的蹩腳演員,上得戲台,沒想到對手戲的演員竟然臨場發揮到神采飛揚,叫他不知怎麽接話才好了。


    棟勳則很流暢的自己進入了獨角戲的發揮階段,作45度角望天冥想狀:“那時我‘挺’小的,去店裏買東西,碰到一個‘女’老板。”


    那個‘女’人不醜,然而也不算美。缺了那麽點兒,躋身不進大美‘女’的行列。這點缺憾,是很叫人遺憾的,就好像生為茶‘花’,卻不是名種茶,生為牡丹,又不是最昂貴的那幾枝,結果也不過普普通通的放在大促銷大打折的行列裏了。


    但再促銷打折,畢竟骨子裏還是牡丹、或者茶‘花’,所以並不叫人討厭。


    棟勳說:“那個是什麽?”


    指著一把彎彎如眉的綠刃。


    “哦那個,綠眉!”‘女’人連忙取下來,跟他吹噓,這是多好多好的刀。


    棟勳聽完了,點點頭。


    他雖然是個小孩子,但從小耳濡目染,架勢已經很不凡了。


    “所以,買嗎?”‘女’人眼睛裏亮晶晶的期待。


    “不買。”棟勳搖頭。


    “哦。”‘女’人眼裏的晶晶亮,頓時軟下來,像‘花’兒垂下了頸子。


    “我是男孩子。”棟勳內疚的跟她解釋,“你看這刀是‘女’孩子的。”


    這麽秀氣的刀,簡直是‘女’孩兒中的‘女’孩兒。連舌粲蓮‘花’的‘女’人都無法粉飾,隻好另辟蹊徑:“你可以買了送你媽媽呢?”


    “你是說我娘?”棟勳覺得‘女’人的腔調有點怪。可能是外地人的原因吧!他沒往心裏去,“我娘有她的兵刃了。”


    餘夫人一生戎馬,到中年,該有的都有了,很不必小兒在什麽古怪的店裏揀個什麽古怪的鋒刃給她換著使。


    ‘女’人不拋棄不放棄:“那姐妹呢?”


    “呃……”棟勳覺得再搖頭簡直太殘忍了,“我還真有個妹妹……”雖然這個妹妹還在吃‘奶’。


    郭離澈這個家夥,當時還是粉粉的一個團子,柔柔軟軟的咿呀著,脾氣在小嬰兒中簡直都算是好的,一點都看不出日後的崢嶸峰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紅樓重生之代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雞丁愛馬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雞丁愛馬甲並收藏紅樓重生之代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