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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舟與三帝姬回雪對坐。<strong>.</strong>


    並且對弈。


    兩人都謙和禮讓,黑白棋子步進步退、回環交織,如在共舞。從午後下至夕陽西斜,枰內枰外全無一絲煙火氣。且落子,雲舟且閑聊道:“帝姬近來可做了什麽針線?”


    三帝姬道:“並沒有什麽,隻是個拂手香囊。”


    雲舟道:“哦?不由不叫妾身想起帝姬新合的瑞平香來。”


    正是不久前三帝姬與雪宜公主合作、打算作為和平勝利的慶典禮物要獻給崔珩的新香品。


    因京城城牆炸塌、城中多處起火,慶典不了了之。香品沒有被獻給皇上。這不算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二皇子仍然是二皇子,並沒有變成太子。


    二皇子真是扼腕歎息!他點兒怎麽這麽背?總是碰上突發的大事件,讓皇上沒空把他立為儲君。


    新的香自然也不能請皇上來親自命名了。後來太後給它取了一個“瑞平”,也算討個好口彩吧。


    雲舟道:“那香氛能讓人身心安寧,如帝姬一般。”


    三帝姬抿嘴微笑,落了一子。


    雲舟拈棋片刻,問:“香囊上繡了什麽花樣呢?”


    三帝姬道:“也不過尋常花色,我也不會什麽出奇的。就是做到纓子時,想要金鬆綠的細珠子,好襯萱草黃,著庫房找去。我等的時候,又另外繡個袋子,也沒起幾針,看了些詩,又把繡針擱開了。”


    雲舟道:“新詩還是古詩呢?”


    三帝姬道:“我也是順手胡亂看看,無非翠虯紅袖的女兒詞。”


    雲舟靜了靜,道:“絕豔易凋,連城易脆。這也是世事古難全,不單是女兒了。”


    原來“翠虯一舉,紅袖飛花”,是前朝皇帝挽他皇後的悼詞。這一句是形容前皇後在世時的美貌,再前麵便是“易凋易脆”的挽語了。


    三帝姬看的原是這篇悼詩。說穿了又怕不吉利,所以隻婉語含糊,料不得雲舟就直接說了。三帝姬歎道:“果然王妃博覽群書。”


    雲舟謙辭道:“天下書那樣多,何嚐看得完。也不過作女兒時看了些閨詞而已。周後誄卻是不得不看的。”


    三帝姬話鋒一轉:“聞說王妃詩作淑秀。[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一直也沒有機會看看。”


    雲舟道:“久仰三帝姬詩作清麗才真,不知有沒有機會討教。”


    兩人相視一笑。三帝姬道:“我何嚐會作什麽詩?偶爾寫一句,也像說話兒似的,畢竟往上拔不高。不怕王妃見笑,昨兒我就見景有了一句話。道是,翻詩拋午繡,對月廢宵眠。”


    雲舟擊節而歎。


    三帝姬羞掩麵道:“王妃不要謬讚了。這詩不成詩、詞不成詞的,就算是個聯罷,也無處可題的,終不像樣。”


    雲舟分解道:“若要作聯,寫了張貼起來,落了實景,就算合得上詩意,終也生硬了。如妾身所見。不如敷衍作五絕,要緊是輕巧簡捷,也不用翻什麽深意,依然見景設辭,言盡而罷,便合了我等閨中身份。”


    三帝姬極口稱高明,又道:“我也覺得隻有一句,言猶未盡,但又說不下去了,還請王妃幫忙。”


    雲舟俯首謙道:“如此。我便試試狗尾續貂了。”


    三帝姬見她並未堅拒,自然歡喜。便有丫頭上來磨墨、試筆、鋪紙。屋內火燒得融融的,免了嗬硯化墨的麻煩。


    雲舟持筆在手,先寫下三帝姬的兩句。乃續道:“花開深蒼屐,罷釣夕陽船。”


    三帝姬連聲讚歎,雲舟又少不得謙遜。彼時夕陽斜暉透過小塊暖色琉璃嵌的窗子照在棋枰,正是實景。三帝姬微笑道:“如今我們是翻詩拋棋子了。”


    雲舟看時辰差不多了,知道她要在宮門上鑰前回去的,便道:“好在朝朝窗下有棋子、日日簷前到斜陽。正不必拘泥。”


    三帝姬拍掌讚道:“好一個朝朝窗下有棋子、日日簷前到斜陽,明明是‘秋草’句化出來的,卻比‘秋草’句更可愛呢!”


    雲舟道:“怎敢如帝姬盛讚。”


    兩人都笑著,便看著棋枰,握手言和。三帝姬乘鸞駕回去了。雲舟送到門口,看她走了,方回來,枰前又坐了片刻,筱筱也回來了。厚棉門簾子一動,帶進來一絲冷冽,她仔細把門簾子放好。


    雲舟拍拍旁邊的褥子:“過來坐。”


    這是北邊的屋子,冬天燒著炕。雲舟、棋枰和褥子都在炕上。筱筱怎敢上去,便貼著雲舟裙邊,掇個杌子坐了。


    雲舟攜她:“上來。”


    筱筱不肯上。


    雲舟無奈道:“傻丫頭,你坐那麽低,難道要我彎腰勾頭跟你說話兒?”


    筱筱還是不敢上座,便另換了張高些的椅子,在雲舟下首坐了。雲舟硬捺她上炕坐了:“如今還講究這些麽?”


    筱筱惶然道:“小姐……”


    雲舟問:“王爺出城了?”


    筱筱愴然點頭:“是。”


    雲舟閑閑道:“他帶了周先生?”


    “……是。”筱筱替雲舟不值。皇上並宗親先行出京城避難了,但是除了太後之外,並沒有帶其他女眷,怕動靜太大惹得全京不安。七王爺可以隨駕。三帝姬和雲舟等人被留在京都,被命令如常生活、越平靜越好。而周蘭芝,則重新化裝成男人,裝個小廝,還是跟七王爺走了。


    筱筱不平。雲舟反替周蘭芝回護:“總是王爺叫她的。”


    筱筱小小聲道:“她也不拒絕。”


    雲舟平靜道:“替她設身處地的想想,也隻有答應。她有什麽理由非堅拒不可呢?”


    筱筱低著頭,眼淚落下來。


    形勢真是太壞了。都怪什麽寶藏的謠言,鬧得天下大亂。西戎就趁機再次入侵。眼瞅著緊鄰京城南方的諸城,跟京城一個個斷了聯係。崔珩不得不與宗親暫避北郊,看看情形再說。


    崔珩算是個驕傲的君王,一般情況下,能不逃絕不會逃的。可是他的生命還是比驕傲更重要。而且,身邊總有一群人在苦勸他千萬要避走。他的一根寒毛重於泰山之類之類的……崔珩從善如流,就走了。


    而且他不是逃跑哦!他是去北郊打獵來著。北郊靠著謝雲劍的軍隊,很讓人安心。打獵並且也不丟臉。


    雲舟都不在乎跟不跟皇帝走了,隻問筱筱,餘百年那邊怎麽樣?


    筱筱道,易澧一切都好。


    這樣就可以了。


    戰火紛亂、浪潮百丈高,那都不要緊,隻要她自己保住自己眼麵前一點平安就好了。


    即使謝小橫,也不過保住身邊幾個人,連錦城都保不住。


    王詹事竟至於殉鄉。


    誰也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麽有烈性。西戎入城,人人明哲保身,就他情緒激昂,雖不至於立刻衝到前麵去打戰,但表現太跳脫了,西戎已經注意上他了――或者更確切的說,是南宮大爺那幫手下的混混們盯上他。


    西戎人懂得什麽呢?那群猴兒!就算他們給自己打開門、橫衝直撞進華堂裏。他們可以給自己戴上衣冠、或者砸碎精致的瓷器,他們是不能懂得最精致的門道的。


    隻有漢人自己,才最知道怎麽提防和轄冶漢人。


    南宮大爺的混混們把王詹事捉“奸”在“床”。


    也是附近的一支義軍,想跟錦城內部的義士聯係,好裏應外合的光複錦城。王詹事聯係上了他們,表示願意幫忙。結果正碰著頭呢,南宮大爺的混混們就斜刺裏殺出,把他們截獲了。


    混混們還很沒敬意的嘲問王詹事,為什麽要做這麽以卵擊石的蠢事。


    王詹事看了看山嶺。


    山嶺的那一頭,謝老太太已經埋在土裏,永遠深睡了。


    如果他也埋進去,很多年以後,他們會化作同一片土地,也許會共同養育出同一片山林。到那裏,枝葉搖搖的樹林,就好像是他們的孩子一樣。


    王詹事對混混們說:“斯是吾土,斯是吾鄉。”


    “啥?”混混們沒聽懂。


    王詹事也沒興趣跟他們解釋了,就微微仰起頭,感受著吹拂在臉上的風,閉起了眼睛。


    這個姿勢對混混們來說,很傲慢。混混們交換了一個凶狠的眼神。


    王家的媳婦抱著剛斷奶沒多久的孩子,去找她的公公。


    一般情況下,她是不該拋頭露麵的,但自從戰亂發生之後,很多規矩已經沒法照老規矩來了。


    再要確切點說的話,這時候還能守著老規矩的人家,那真是很牛的人家了。


    王家可沒有那麽牛。


    他們家還有吃的喝的,不至於全家餓死。還有兩三個仆人,不至於從早到晚的任何家務都要主子們自己動手。這就已經算很不錯的了。


    可是老太爺不見了,這真愁死個人。兩三個仆人怎麽夠找的呢?一些親友也在幫忙找。王家媳婦反正要帶孩子出去逛逛的,就順便一起找找公公。


    她走得也並不遠。


    她並沒有見到王詹事,但是見到了一個鄰婦。那鄰婦身上都是灰泥,像摔了好幾跤。見到王家媳婦,她就叫起來:“哦喲,哎呀,我去找我們家的牛來著……”


    王家媳婦感覺這鄰婦像得了失心瘋。她很禮貌的向鄰婦點點頭,同時謹慎的摟緊了自己的寶寶,準備避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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