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關係戶也不傻,自己知道錯字是要不得的,拚命提醒自己要寫好,誰知大概是太緊張了,一開頭就錯了一筆,於是索性討新紙再寫。(.)再寫時就更小心了,都得先想好,再落筆。更本來寫得就慢,這一來就更如龜速,結果還是有幾個字錯了要改。


    說起改字,不得不說現代社會方便,改字容易,電腦上一刪就好,了無痕跡,書麵上也無非就是把錯字劃掉,補上新字就行。再講究點的,用修正液、修正帶,也不算太難。可是在古代社會,一來沒有修正液這些東西,二來卷麵分非常重要。如果塗一塊黑,基本上跟交白卷也沒什麽區別了。隻要考官要剔卷子,準把你的先剔出來。不用懷疑!


    那你說,古代世界的人,也得要寫錯字吧?那怎麽辦呢?難道每寫一個錯字,都要從頭再抄一次,抄到沒錯為止?這是大處女生生逼死另外十一個星座的悲慘地獄哪!


    好消息是,古代人也不全是處女座來的。他們也得給其他星座的一條活路走。於是“挖補”技術應用而生。


    所謂“挖補”,就是當您寫錯了字的時候,把這塊墨字挖掉,再剪一張同質的白紙貼上去。因下頭的墨跡已經挖掉,白紙貼上去,下頭就沒有墨色透出來了。【\網.aixs】整張卷麵看起來就整潔了。如果繈糊再打得好,晃眼一看幾乎認不出來。


    那麽問題又來了:什麽叫繈糊呢?


    諸位同學們哪!那個時代是沒有膠水的。你要是不幸穿越了,可得記住。膠水是現代科技的產物。古代要粘東西用什麽?繈糊。用米、麵之類的糧食煮出來的。


    你有沒有經驗,不小心把熟米飯在指間碾碎了,會覺得粘粘的?還有麵糊沾在手上,也是粘得甩都甩不脫,對吧?


    那麽,把這些東西熬得濃濃的稠稠的,變成完全的糊狀物,它就可以用來粘東西了。把年畫貼牆上呀、把紙粘在一起呀,都是用這個。甚至納鞋底時。也是先打了濃濃的繈糊,把千層布粘在一起,然後才可以納。不然,針戳下去。布容易滑。


    繈糊倒不是唯一的粘性物質。那時候也有“膠”,但不是化工廠裏合成的,而是用骨頭、魚鰾等東西熬成的。[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稱為骨膠、鰾膠等等。這種膠,比繈糊清薄,但是提取不便。用在特別精細的地方,譬如花鈿,那麽輕薄一小片,要粘在女人的臉上,還要盡可能粘的牢一點,繈糊又笨重、又不夠牢,就要“施膠”了。這種動物膠刷在上麵,幹了以後,碰到濕氣,又會重新恢複粘性。所以鈿商們生產出花鈿以後。往往直接在背麵刷上膠,待幹後,再發售出來。女人們買了回去,要用的時候就給它加濕。還不能直接噴水。怕噴太多水,把花鈿給淹沒了,也不好整。


    那怎麽辦?她們用細細的指尖掂住花鈿,放在嘴前嗬氣。口中的濕氣把花鈿背麵的膠浸潤了。粘性又出來了,她們就可以把它貼在臉上了。


    儲存預刷膠的花鈿,要緊是必須保持幹燥。否則,享受不到預刷膠的便利。反而眼看著那些花鈿受了潮,粘在一起。有的花鈿拆開清洗之後還能用,有的材質就不行了,徹底變質變色。洗都洗不出來,隻好丟掉,損失就大發了。


    回到文人補字這一塊兒,大部分用的還是繈糊,不是膠。


    可能很多讀書人都沒錢,覺得還是繈糊劃算。可能膠的粘性太強了。一不小心沒粘對地方,反而難辦。可能他們不想把筆墨雅事跟女人嗬花鈿混為一談。總之約定俗成,文人們考試,帶的都是繈糊。


    還往往是家裏自己打的繈糊。


    古人們結婚早,讀書卻久長。讀書人能去考試時,幾乎都有老婆了。於是打繈糊就成了讀書娘子們的必備功課。不然就是他們的娘動手。就跟日本的媽媽們準備愛心便當盒似的。誰家的繈糊打得勻稠、墨盒放得穩健,那個讀書人把考籃挎進考場時,就特別有麵子。


    今天來應試的這關係戶,帶來的繈糊倒是可以的,無奈他手笨何!


    當下看他又要挖、又要剪、又要粘、又要補,手忙腳亂,紙頭也揉出了皺痕、染上了繈糊痕。還好繈糊的粘性較弱,也比較容易抹去。這要是膠,他一張卷子就得粘上打不開了。


    看他弄一個字,已覺人生漫長。【\網.aixs】他還要再改下去?那簡直天荒地老,不知如何才到頭了!


    收卷的勸他:“相公,別補了。再補下去,反而更難看。你就這樣交罷。”


    關係戶不肯答應,另索紙要寫。收卷的都要哭了:“相公已經另要過一張了。原本就是兩張為限。您看誰是要第三張的?”


    關係戶又羞又惱,收卷的怕他成了怒,連忙道:“要是咱再拿紙給相公從頭抄起,那反而害了相公:相公您想啊,咱這卷子,收了就要往上遞。上頭等著看哪!這都是有時間的。要是相公您慢慢寫,咱就在這裏等著。咱不算啥,應當的。但上頭難免就問了,怎麽這麽慢還交不上來?咱隻好往上回稟,這是在等誰等誰。相公您想,這不是往您臉上抹灰嗎?”


    關係戶一想有理:“那大哥先把別的交上去?”


    收卷的道:“這也使得,隻是回頭您的卷子另外再補上去,上頭難免問,為什麽這卷獨獨晚了?再把您的卷認真看起。您豈不是額外受挑剔?何苦呢?”


    關係戶急得連聲問:“如之奈何?”覷著另外幾張卷子,“可不可以……”


    還有交了卷子沒走的考生,這就踱過來了:“怎麽說?”別看都是文化人,一看關係到自生利益了,就都像緊著護骨頭的好狗。區別隻在於是薩摩耶還是拉布拉多。


    收卷的也連連擺手:“不當人子。不當人子。相公交卷罷。”


    關係戶隻好把卷子給他。收卷的定睛看時,上頭不但有個明晃晃的補丁、以及粘了繈糊痕,而且筆跡還有粗有細、有歪有擰。字的對錯且不論,這卷麵就不太好看。


    因他的關係人與收卷的是同事,收卷的想給個情麵,替他想個轍,就把他交在後頭幾卷。因最後交卷的幾個也是歪瓜裂棗。關係戶的卷子跟他們一比,又還略見高明些了。收卷的是給他來個銼子裏麵拔將軍的意思。拿最差的,比得他好一點兒。


    結果關係戶一看自己卷子在後頭,就急了,額角青筋暴起,跟收卷的爭執:為什麽放在後頭?這是什麽意思?他要放前頭!


    他以為前頭的都是好的。


    收卷的一看這是個渾人,也不與他嚕嗦了,客客氣氣的遵命,把他換到第一張。


    前麵交差的幾個,全都是真有才學的,寫得那是又快又好,改無可改,信心十足,才交在最前頭。關係戶跟他們放在一起?分分鍾剔下來的命!


    收卷的一點都不同情他。


    其他幾個還在場的考生,有的立刻就看出了他怎麽作死,也懶得提醒他了。還有的是想著他有關係,不願意攙和多事。


    既然沒人提意見,卷子碼定,考場這裏就該散了,下一步提交閱卷去。猛聽外頭喧嘩。有幾個先前出去的考生,又逃回來了。


    “怎麽了?”留在考場裏都奇了怪了。看他們的樣子像有狼群在後頭追?淩琳城也沒狼啊!


    那逃回來的,也沒顧得上跟他們解釋,就顧頭顧不腚的往桌下、門後鑽。真跟被狼追急了的雞似的。


    謎團很快解開:有一夥官兵撲了進來,抖著繩子鎖鏈――拿人!


    考場的人想:哦,先前那幾個考生,犯了事了?


    不不,這些官兵怎麽見誰都抓啊?!


    不不不,這些不是官兵,而是真正的士兵!


    軍隊來了!不跟胡人打,把考生和監考的全抓起來了!跟抓國家的敵人似的!這怎麽回事兒?


    他們擰著人出去,回頭拿封條,把考場的門封了。


    這不是哪個考生犯的事、不是監考的犯的事,而是“阿憨大”犯的事。


    這邊考場抓著人,那邊商號也抓人、作坊也抓人,竟像端唐家叛逆似的,連根拔起的節奏。


    隻不過,當初是康平將軍謝雲劍白衣而起,仗劍騰龍,建下奇功。


    如今是將門世子餘和瞬,奉命北上,延路直搗阿憨大的據點,執行抓捕行動。


    重點抓捕對象是“林老板”。


    士兵踹開那紅漆木門,闖進裏頭,但見是一個大院子,草如茵、花如繡。卻又作怪,人家作院子,講究的是要遮、要藏、要曲折。這個院子,就把一片草地隻管鋪展開去,當中用顏色花點綴成圖樣,草地邊上有一層高似一層的開花灌木作了滾邊,卻也好看――


    現在不是賞院的時候,得趕緊抓人哪!


    情報確鑿:林老板在這院子裏等著閱卷,沒出去哪!


    那他人在哪?


    不用說,一定是聽見破門聲,躲起來了!士兵散開,如獵鷹,要拿這雀兒。他們有充分的自信會完成任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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