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蘭芝聽得心頭火起,要責怪七王爺糊塗,看了看他,忽然刮目相看:“原來你是難得糊塗?”


    七王爺笑了:“是我命好。(.棉、花‘糖’小‘說’)”


    周蘭芝點頭:“這倒是真的。”


    兩個人說話似打啞謎,就他們自己聽得懂。說完了,就他們自己欣欣然。七王爺再求周蘭芝:“但我是真不夠聰明。你說唐靜軒怎麽救呢?”


    周蘭芝還想使氣:“我幹嘛要救他呢?”因救唐靜軒,不過求雲舟來作王妃,好給七王爺和周蘭芝打掩護。周蘭芝雖然也沒承認就有多愛七王爺,但也不是特別開心就想讓雲舟來作王妃的。所謂躲起來**什麽的,說不定生個孩子去當七王爺和王妃的孩子,周蘭芝真的也沒覺得多讓人雀躍。


    但轉念再一想,又有什麽好說的?要麽她拂袖而去,今生不要再沾七王爺。要麽也隻能接受現狀。難道還有什麽更好的主意?形勢比人強!她在公門見過多少委曲求全的“圓滿解決”。打落門牙和血咽,手折了往袖裏藏,人還讚聲圓滿。比起來,如今這個格局,周蘭芝還要感恩了。


    想必雲舟也一樣無奈,所以要出個難題。


    雲舟要刁難七王爺,因她不愛七王爺、不心疼他,而要以籌碼來自高身價。


    周蘭芝還是心疼七王爺的,那就不用撒嬌、不用出價了。她就把那救唐靜軒的主意告訴了七王爺。


    七王爺越聽越奇:“怎麽亂成一團的麻,到你手裏,成了湊手的工具了!你怎麽就這麽聰明!”


    周蘭芝拱手:“王爺過獎。”


    七王爺也俏皮答道:“先生應得的。【\網.aixs】”說到這裏,心有餘悸,“不過那改裝,不要再碰了。”


    如今周蘭芝已洗淨臉上那些改裝的材料。雖也不算很美,總之不能跟雲劍啊蝶笑花啊他們比,甚至不比雲舟,但淺淺眉、彎彎眼,也自有動人之處。何況情人眼裏出西施。七王爺覺得她輕嗔薄笑,都嫵媚動人。


    抱著愛情給的力量、和愛人出的主意,七王爺鬥膽去求見皇帝了。


    崔珩在書桌前看著書。居然不是什麽兵書啊奏折啊什麽的,卻是先帝著翰林們審定的花譜。不知是真的這麽篤定呢。還是要故示從容。


    總之他就從花譜中抬起頭來,罵著七王爺道:“你還敢來!”


    罵得越凶,越是好過關。<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七王爺就怕崔珩神色不動、麵沉如水、掃那麽一眼、給一句很端著的話,那就凶險了。


    當下七王爺作乖兔子狀,抿著耳朵乖乖聆訊。


    崔珩繼續罵:“我還沒找你來打板子呢!劫囚車?你怎麽想的??怕我不敢砍了你是吧!”


    “皇兄我錯了!”七王爺都要哭了。“我也沒想到會鬧這麽大的!我本來以為就是請他喝一杯酒……”


    “你還真敢請酒啊。”崔珩從牙縫裏、像抽鞭子似的抽出這句話。


    要換了個人,幹這事兒,直接搞個“勾結欽犯”、“蔑視皇帝”什麽的罪名,一起跟欽犯砍了都行。


    七王爺得寵,但他絕不恃寵。他跪下。豈止跪下,還溫順的趴地上了:“皇兄我錯了。你罰我吧!把我關水牢去吧!是該給我醒醒酒了。”


    崔珩不幹:“你當我腦子比你還壞?你這就快成親了!我關你進水牢,你好不成親了是吧?”


    七王爺就哭了。


    他想想今生各種不如意之事、還有遇見的所有悲傷的人與事,真是悲從中來不能斷絕,眼淚說流就流出來了。


    周蘭芝說過:“你要好好哭。”


    七王爺很乖很乖,哭得那叫個斷腸欲絕。


    崔珩隻好問:“你哭什麽?”


    七王爺道:“我想著我成親之後。要規矩起來了。多少好人兒要哭呢?我想到他們,就不能不哭了。”


    崔珩冷笑:“你還挺能為自己臉上貼金的。”


    七王爺猶豫了一下:“其實那個……”


    “唔?”


    “有個錦城的老板,唱戲唱得挺好的。”七王爺規規矩矩道,“臣弟敢請皇兄散散心。”


    崔珩明銳的剜了他一眼:“什麽個由頭?”


    七王爺想伸手抓頭,覺得帝前不敬,又放下了:“倒是想搞個由頭出來,就是……”


    “嗯?”


    “又說不好。”七王爺囁嚅,“總之那老板是唱得真好。臣弟跟他是手帕交。他京南大水裏險些都死啦!好險又回來了。還失憶了。天幸又把歌喉找回來一點兒。唱得沒以前那麽好。但總還是很好的。主要是京城也見不到他這味兒的啦!所以就想請皇上聽聽,散散心。”


    跟周蘭芝教的話不太一樣。【\網.aixs】


    崔珩還是凝視他。


    七王爺破罐子破摔:“唉唉!皇兄,林姑娘出城去啦!”


    旁邊太監瞠目:天老爺哎!大家都不敢告訴皇上。王爺你就這麽咧咧出來了?


    崔珩越發的鎮定了:“說下去。”


    誰也看不出他是早就由某種渠道得到了消息呢?還是涵養深邃?


    跟以前的某些皇帝不同。崔珩身邊很親近的太監都說不準他的知識麵有多廣博、信息量有多大。大家益覺得當今聖上深不可測了。


    七王爺就接著跟崔珩說下去:“其實蝶老板長得特別像林姑娘。”


    崔珩沉下臉:“大膽。”


    七王爺就跪下去了。


    崔珩斥責:“你知罪麽?”


    七王爺抹著眼淚:“可萬一皇兄要願意看上一眼呢?不告訴皇兄不也有罪嗎?”


    崔珩盯了他一會兒。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而後,崔珩笑了。


    忍俊不禁。笑得有點兒不好意思,抬起書本遮著臉。貨真價實的龍顏一悅。他感歎:“老七啊老七。”


    “老七在。”七王爺垂手候旨。


    “帶路。”崔珩道。


    “是!”七王爺應得特別大聲。


    轉石徑、過花廊,見綠竹森森、因風弄響。太陽已經落下去了。光線朦朦朧朧還在,天空跟絳藍絲絨似的,星子並不算頂清晰。地上萬物都罩了層影影綽綽的薄紗。景色更見幽茫。


    伊人正倚竹下。


    也未借凰羽喬出嬌姿、也沒拈胭脂繪出花容,就那一襲青衫,黛螺色窄帶束了腰,眉不須掃、唇不須畫。持一根短短青竹釣竿,纖指挽著釣絲,正未下鉤,倚竹吟唱:“臣本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予疏狂,曾批給雨支風券,屢上留雲借月章。”


    調子很輕閑,他唱得也很疏淡。


    崔珩腳步聲就靜了,在竹外桃樹下站定。太監掇了椅子來,看看崔珩的臉色,沒敢請他坐,悄沒聲兒把椅子在後頭安置了。


    崔珩一聲不吭的站著,聽那人,唱這支江湖流行的“龍王曲”。


    聽那一句“乍遇無情雪,霜侵百花堂”之後,音調凝絕。竹葉斜作一座荒城。驀然風起洪荒。把那一葉世界的百千世界吹碎。直吹得星光都顫抖著碎裂,空氣攪開了一腔熱血。這不是風,是後半首曲調。


    崔珩不動,聽那裂金碎玉的聲音:“……說要忍,忍無可忍裂洪荒!提我清泠三尺劍,著我戰時血衣裳;拚我逆鱗真麵目,還我山河明月光!左牽黃,右擎蒼,看我盤弓射貪狼。盡傾濁氣摧心吼,趾爪皆赤須發張。功成大笑蹈空去,置身江海不複還!啊,哈哈,呀哈哈!啷裏麽個啷裏麽個啷裏個啷!”


    笑得那樣狂。似真有龍蹈空而去。


    然後一切歸於寂滅。


    崔珩轉過身。太監以為他要坐,忙要攙他。他卻舉步走了。太監就攙他行步。他道:“賞。”


    根據他的語氣和臉色,太監就知道賞什麽等級了。


    崔珩又道:“此人聲調,不適合宮廷,以後不要宣了。”


    七王爺訕訕道:“是。”


    崔珩看了看他:“你啊。”


    這兩個字好像是責怪,實則應該是誇獎。是龍心甚慰的表示。果然崔珩接下來就道:“你喜歡他,就納到後堂去罷。裏外顧著點,別太離了譜就是。”


    他自己倒是不喜歡蝶笑花――當然當然,他是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七王爺也沒指望他會對蝶笑花有一點點想法。真要有一點可能的想法,殺了七王爺也不敢把蝶笑花帶到崔珩麵前來了。


    正因為崔珩不會有那方麵的毛病,七王爺才敢帶人。


    都說林代生得似流美人。而蝶笑花又似林代。去了一個,還回一個給皇帝看著養養眼,讓皇上心情好點兒。七王爺本是打著這樣的主意。


    崔珩看了蝶笑花,第一個反應卻是:“不是啊……”甚至,“不似啊。”


    這蝶笑花,與當年流美人,全然不同。


    蝶笑花對崔珩來說,連“移情養眼”的作用都達不到。就像有個人很愛吃桔子,後來桔子吃不到了,有人說世麵上有很像的,一看,是柚子。那就不對了。完全不一樣了。


    人都說蝶笑花跟林姑娘像。人也說林姑娘跟流美人像。如今蝶笑花既然不像流美人,想必林姑娘也不像罷!崔珩是這樣想的。心頓時就寬了。


    他不知道:蝶笑花與林代,是神似。林代玉與流美人,是形似。兩兩相比,是真的相似。把另外那兩個人搭在一起比,就不對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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