袪魔屏上空,變大東皇鍾被灰雲托起。一聲聲低沉的鍾磬,不斷刺激著亡靈的怨念,並且繼續召喚那些遠古便沉睡的靈魂加入戰鬥。


    這是一場生者與死者的戰爭。疫魔族是與亡靈聯係最緊密的種族,同樣無法掌控局勢或置身事外,一樣成為死靈襲擊的目標!疫魔把腸子都悔青了,恨自己不該相信影魔能煉製克製地火蜥的寶物,冒然帶領全族當了影魔的炮灰!眼看局勢越來越不利,疫魔族是不是就要毀滅在自己手裏?


    恍神間,身邊投下一道炸雷,把妄圖偷襲自己的亡靈們炸得稀巴爛,疫魔仰頭看到半黑半金的旋風卷過——原來是雪鵬救了他!


    此類情形在袪魔屏兩邊不斷上演。本來互為仇敵的修士和魔族,在這個特殊的危急時刻,不得不暫時放棄前嫌並肩戰鬥。


    然而,地獄之門已開,東皇鍾不停,亡靈便源源不絕地爬上來。法器損毀,靈力消耗,生者的戰線一再收縮,幾乎縮到了袪魔屏沿線。


    白鏡汀以滿身血汙的諦聽原型立於牆頭,用身軀為盾保護無相門弟子結陣施法。在一聲咆哮震退進攻亡靈後,龐大的聖獸靈力不支地晃了一晃。站在他身旁的白雪急忙扶住他:“父親!”白鏡汀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出聲,玉璿和韋毅行正在掩護暗魔進攻東皇鍾,他就成了無相門弟子的指揮和首領,隻要聖獸不倒,弟子們的勇氣和戰意就不會倒!他就是死也不能倒下!


    可是白雪很清楚,父親已經是強弩之末,全是憑著過人的意誌逼出體內的最後一點靈力。


    冥界之門洞口,死靈湧上地麵的同時帶來了死亡的汙穢渾濁之氣,那是死靈們的力量源泉,對於生者卻與毒氣無疑。激戰中,穢氣也在蠶食靈力,魔族尚能堅持,對喜歡潔淨的修士們卻是雪上加霜!


    無力感再次襲上心頭。白雪覺得自己又快哭了,但是這一次是生死攸關的戰鬥,沒有人再會把他當乖寶寶一樣勸哄,軟弱即是死亡!當年葉息跑他識海裏扇他的耳刮子仍印象鮮明,小微被殺時的痛苦表情也鐫刻於心,每當他退縮時就會重新浮現出來,火辣辣地痛。刺激得他熱血沸騰!刺激得他怒火熊熊!刺激得他必須拿起武器去戰鬥!去保護!去證明!


    他哆哆嗦嗦暴吼一聲,一隻更大的諦聽擋住了白鏡汀和同門弟子!五彩祥雲結成一圈屏障,一路延伸護住袪魔屏,死靈一靠近就成了飛灰!


    凶猛的進攻被暫時遏製了,玉璿真人帶領手持日月玦的韋、曲二人呈三角形同時用靈力製住東皇鍾,暗魔則在不遠處默念咒語與藏在鍾內的魘搏鬥,且要小心不傷到夢魔餘下的魂魄。


    魘已經不是當年從屬於夢魔的怪物,它吸收了足夠的執念和虛空之陣的力量,已經能夠同暗魔相抗衡……也許,還要……更強!


    暗魔驀地後退一步,連吐幾口鮮血,三位臨時同伴也受了傷,禁錮東皇鍾的靈力潰散成灰。


    天地間被更強勁的鍾聲,更多的死靈,更濃的死亡氣息充塞,袪魔屏單薄脆弱如一線——生者的世界即將崩潰,不會再有三境和魔界都會淪為地獄!


    拚死抵抗的生靈,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將目光投向天空,祈禱著奇跡的降臨……


    ******


    影魔望著手裏的失卻之陣,感受到一股陌生的能量流動。這也算是他的同伴,且是唯一的,可他們是如此不同,世人對待的方式也不一樣。那種被稱為希望的東西,讓世人如癡如醉地追尋,即便這個過程會奪去他們的記憶,在彼岸之地忘卻此案的初衷,然對希望的執著從未曾減少。而虛空,有些人光是聽一聽就會害怕,避之唯恐不及,即使那裏有強大的、源源不斷的力量,卻也會被擱置,直至遺忘……


    “為什麽?”這是在問被牢牢束縛的雪胤。


    雪胤聽懂了這個沒頭沒腦的問題,淡淡答道:“或許就是因為虛空之陣的力量太強大,所以才會讓人害怕。而且,傳說虛空之陣是連接邪惡之源的通道。”


    影魔不屑地嗤笑道:“邪惡之源?哪有這種東西!所謂的惡即是人心!戰鬼好鬥,疫魔致病,欲魔耽於情~欲,暗魔玩弄人心,血魔為力量奪人性命,所有這些難道隻是魔族才有?你看了那麽多,應該明白,每個人心裏都藏著魔,當力量膨~脹時便會顯形。可千百年來,人何時停止過對力量的追求?本是自己做惡,卻得找個迫害者和假想敵。這就是人類熱衷的軟弱把戲!這樣世界真值得你堵上性命去保護?”


    “我,在修士的教導下長大,也曾與魔族為伍。被誤解,被孤立,也被敬畏和追隨。”雪胤慢慢抬起頭,目光異常明亮清明,“每當我以為被世人遺棄的時候,總會得到溫暖和支持,總有人不離不棄。”說到這裏,他胸口陡然熱烈起來。那裏是葉息的藏身之所,熱烘烘的溫度正是在提醒他,那人的存在,那些人的存在!沐陽真人、白鏡汀、雪鵬、白雪、追風……他們的麵孔從他眼前劃過,仿佛刺破黑暗的流星。而其中最亮的一顆就是那張有點痞、有點猥瑣的笑臉。


    “世人有惡,而我卻見之善。我從未對世人失望,所以,我要保護這個世界!阿靈!”他驀地拔高聲音:“出手吧!”


    原先鬆鬆垂在他手裏的天晶劍猛地脫手飛出!


    阿靈的冷笑聲響遍四周:“自大的家夥,不要總是小看我!”劍光大盛,未及眨眼,劍刃已至影魔眼前,狠狠朝他手中的失卻之陣砍去!


    “住手!你幹什麽!”影魔瞳孔張大,一點雪亮直直刺進識海,導致他的身體停頓了一瞬,意識明明知道要防禦,卻像被牢牢釘住,做不出哪怕最細微的動作。


    他確實忽略了。


    神器們誕生於創世神之手,本身就力量強大,而有器靈的神器更是相當於半神。若不是阿靈沒有恢複,他在問仙台也不會那麽輕易得手。而天機鏡和失卻之陣本就有天然聯係,此刻與失卻之陣近在咫尺,會自然得到來自陣法的支持。自己竟然忘了這一點,實在太大意了。


    而大意的代價就是,眼睜睜看著到手的失卻之陣被砍成碎片!


    “你瘋了嗎?”影魔瞪著散落在空中如螢火蟲一般的點點金光,難以置信地喃喃質問。


    “不是我們瘋,是你太傻,哈哈哈!”囂張的笑聲在雪胤胸口響起,一個光團自他身上緩緩升起來。


    這時,寂靜的天空也落下一個光團。


    兩個光團迅速接近,嘭地撞到一起,如烈火騰空,融和為一把火紅的光焰。光焰中清嘯不絕,隱有一隻鳳凰展翅之影。


    天晶劍在空中轉著圈,“鳳皇原是你的神器,你連它的能力都忘了嗎?”


    怎麽可能忘!鳳皇乃鳳靈所化,可以吸取周遭靈氣反複重生!


    “你連自己的神器都拋棄了!竟狂妄到這種地步!”阿靈似譏似嘲。


    當年虛空之陣被封印時,因為神器們的器靈也被一道封印在魔氣濃鬱的魔劍塚,經年累月的禁錮和汙染導致器靈們紛紛消失,即使有剩下的,也隻能在汙穢魔氣的支持下才能發生作用。因此影魔引~誘雪胤的尋寶小分隊到魔劍塚時,就決意放棄這些神器。


    在影魔眼裏,失去器靈離開陣法的神器僅僅是級別較高的法器而已。東皇鍾若沒有夢魔和魘暫時充當器靈,根本無法打幽冥之門。封天印若不是暫存了大妖妖丹,也打不開群妖境。


    盯著鳳皇,影魔暗忖,莫非鳳皇也被注入了器靈?


    火光中,鳳影之上,果真凸顯出一條人影,正盤膝結印,得意笑道:“沒想到吧,爺爺我終於可以露臉了!影魔讓你看看爺爺我的絕技——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哈哈!”


    鳳影扇了扇翅膀,分出八團火,布成一個引靈陣,在葉息的操縱下吸收著空氣中飄浮的失卻之陣的碎片。


    葉息結印的雙手都掄出道道虛影了,還不忘擠兌影魔:“整個失卻之陣在你手裏時,我們要搶不容易,現在碎了可就全是我們的啦!”


    影魔陰著臉道:“你以為搶到它就可以和我抗衡?別做夢了,我才是世界的本源力量!”


    灰袍在他身周鼓蕩成布袋,大量靈力噴~薄而出,藍色光龍膨~脹了幾倍,並分化出更多觸手。


    這個時候,被藍光束縛的雪胤在影魔分神時已掙脫出右手,神舞琴被鳳皇的一團光護著,停在最靠近他的地方,由他隔空彈奏。


    聽到熟悉的清心曲,盡管隻有細細一線,卻也讓藍光瑟縮了一下。


    不過先前攫取的魘和無數怨靈的力量,讓影魔並不十分忌憚幾乎已被製住的雪胤。無論是他和神舞,還是暫時獲得器靈的鳳皇,在他眼裏不過都是垂死掙紮的困獸罷了。失卻之陣既毀,支撐此世界的一根製住已塌,此世界很快就會崩潰,到時候這些螻蟻般的生物還有什麽指望,無非是滅亡。否則剛剛還叫得歡實的阿靈怎麽會丟下雪胤掉頭跑了?根本就是虛張聲勢逞完能就逃的喪家犬嘛。


    他不知道,天晶劍並沒有離開鹿湄山,而本該在袪魔屏的顧探微正立在祖師堂前。以祖師堂為中心,方圓幾裏內布滿結界,掩藏著裏麵的陣法。


    外麵亂成一鍋粥了,顧桃花依然意態瀟灑顧盼風流,單手接住天晶劍的動作足以引得千百女修尖叫昏倒。可惜他身邊全是神情嚴肅的男修,不懂欣賞這明媚男~色。他捧著天晶劍朝旁邊的暗魔族長老道:“可以開始了。”


    長老一點頭,對他帶來的暗魔族子弟打個手勢;另一邊,顧探微也向前來助陣的修士高手們發出指令。兩路人馬默默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誦念口訣,金光從大陣中心輻射開。一個齊集修魔兩種對應力量的陣法開啟了。


    天晶劍,準確說是天機鏡,猶如一座橋梁,連接著以葉息為陣眼之引靈陣和祖師堂之大法陣,將引靈陣吸收的靈力源源不斷地輸送到大法陣內。


    假如從高空望下來,會看到山上山下一大一小兩個法陣實為一體,做法攻擊的影魔則成了悲催的靈力提供者。


    影魔之所以不查,並非大意或遲鈍,實在是他沒想通葉息他們的意圖。打敗他意味著毀掉虛空之陣,失去兩個大陣,此世界也就完了。既然以拯救者自居,他們又豈會做這種事!


    可葉息顯然正在做這種事。


    影魔分別與他倆鬥法,當發現異常的時候已經被葉息吸去了不少靈力。若要阻止其瘋狂的吸靈力,隻有全力迎戰或徹底收回靈力,但有雪胤彈奏神舞琴擾亂,他兩種方法都用不了。


    終於意識到什麽的影魔,徹底被震住了!這倆瘋子,居然如此瘋狂!


    “你們真要毀掉世界嗎?”他第一次失態地嘶吼。


    “這世界已經被你汙染,不破便不立。”雪胤手指猛然一收,一手抱神舞琴,一手多了無相門掌門寶劍問天,瞬間就斬斷藍光躍上天空!神舞琴在他手裏自動彈奏,琴弦震顫間音符化為劍雨,如千軍萬馬衝向影魔。


    影魔不得不全力抵抗,身上靈力便像水一般被葉息吸走。


    風暴似的攻擊之後緊接的是致命一擊!問天劍化身一道金虹從天而降,遇魔斬魔,遇神殺神!


    金光染亮了影魔的雙眼。他忽然就明白了,雪、葉的計劃,不,是很多修士和魔族還有神器參與的、剿殺他的計劃。


    他早已忘了自己是何時化出人形的,隻記得滄海桑田的時間裏,他一直在學習做人。尋找合適的傀儡,像人類一般謀劃算計。修士也好,魔族也好,畢竟仍然是人類,盡管他們自認為早已超脫。影魔看過太多修士和魔族的心思,因此更加鄙視他們的短視驕傲,覺得他們還不如隻剩下執念的死靈,死靈至少好控製。然而就是這些他想毀滅的生物,不知何時聯起手策劃了他的末日!他寧願認為是自己輕敵導致失敗,絕不肯承認是被修、魔算計了,要知道當年正是他製造了魔族,世間才有了袪魔屏!


    問天劍落,正中影魔前額,灰袍和身體分崩離析。影魔雙目圓瞪,喃喃道:“也好,也好……和你們同歸於盡……”


    葉息奮力把他裂成的碎步悉數送向另外一陣,不忘啐道:“誰要跟你同歸於盡!我們要創世!”


    到處都在震動傾塌。


    天裂,地陷,海嘯,山移。奮戰的修士、魔族則被一層薄薄的金光罩住,徐徐上升,出現在天空的溝壑。他們隻來得及亡靈被石頭土塊海水吞沒淹埋。現世已成地獄,他們該往何處?沒有任何神祗回答,等待他們的是無盡黑暗。


    當鹿湄山倒塌之際,葉息被雪胤裹到懷裏,鳳皇替他們擋住了滅頂的衝擊,然後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等他睜開眼時,他倆正坐在一個透明大泡泡裏,遙遙可見遠處半空中浮著一朵金蓮,和天機鏡裏看到預言畫麵很相似。


    難道這就是他創造的世界?他呆若木雞地看了一會兒,才回過頭不確定地問師尊:“這就是那什麽,彼世界?”


    “嗯。”雪胤十分從容鎮定,似乎對此情此景早了然於心。


    “所有人都住這裏?”


    “嗯。”


    “住得下嗎?他們把全部人都裝來了嗎?”


    “阿靈把所有人移到了世界剛剛誕生時,並不是再創一個新世界。”


    “對啊,天機鏡是可以打開不同時空之門的。也就是說我們重新創造的是曆史。”


    “嗯。”


    葉息有一丟丟沮喪:“這樣的話,並不是我創造了世界。”


    雪胤摟住他的肩頭道:“若不是你創引靈陣、吸收兩個大陣的力量,我們和阿靈都不可能造就此等奇跡,也許現在早被死靈吃掉了。”


    葉息的情緒又高昂起來,“嗯嗯,我還是起到了關鍵作用……師尊你的手往哪兒摸呢?喂,我說你別脫我衣服,這裏沒遮沒攔的……雅美蝶……”


    新時代開啟之初,老司機們身體力行以示慶祝,至於某些不和~諧雜音則消失在奔馳的車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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