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買人心的同時,葉息也不忘擠兌豬腳。此乃穿越炮灰最重要的任務,他怎麽會落下呢?


    不過葉老板是厚道人,赤果果的打臉這種事不會做,擠兌也是暗著來。


    比如那一次韋毅行要突破築基進階凝脈,需要一件法寶或一種靈藥來助他提升修為,可豬腳此時還是個窮鬼,平時就過得捉襟見肘,哪去找法寶靈藥,好容易找到一件卻沒靈石交換。這個時候熱心助人的葉老板出現了。


    言語親切地問清緣由後,葉息慷慨解囊資替韋毅行買下那件法寶,助他進階。他感激涕零的同時,經人提醒記起自己曾經為難過葉息,還很不地道地踢了幾次黑腳。韋毅行羞愧萬分,恨不得上門向葉息負荊請罪。葉息當即表示,原是誤會一場,同門兄弟無須計較前嫌。那番話說得十分誠懇大度,凡聽者無不佩服其豁達胸襟,韋毅行更是感動要跪了,毫不猶豫地成為葉師弟的死忠。


    把主角變成自己的小弟,對於一位曾經的吊絲讀者,這是一件多麽有成就感的事啊!現在誰要說他穿書不成功,葉息準得跟他急!


    為了自家師尊的安全以及小弟的修行著想,葉息把韋毅行忽悠得離開了鹿湄山,到西邊一處較遠的店鋪邊修行邊替葉息打工。隻有他不在跟前,才能絕了師尊被他揭發的可能性,葉息也才能暫時放下心來。


    支走了韋毅行,葉息仍不敢懈怠,時刻注意著無相門中的動靜。


    因為認定無相門有內奸,他不但把賬本捂得死死的,大部分靈石法寶也運回雲綬山,請白鏡汀在以前囚禁殷陌的地方重新布了裏外兩個陣,聖獸諦聽和神獸大鵬分別充當他的守門人和搬運工。


    當然葉息給他們的酬勞也相當豐厚,雪鵬每天喝的酒,從普通的流霞醉升格為各種千金難求的仙酒,還每天換一種不帶重樣的。至於白鏡汀,不要靈石要靈藥,各種好靈藥源源不斷地送進他兒子和殷陌嘴裏,白雪每天貪玩不練功,修為仍然穩穩地突破凝脈,殷陌則頭發變黑、皺紋變少、背不駝腰不彎,恢複了壯年的身板。


    這天葉息有空親自去了一趟雲綬山。先拜會過笑麵虎師伯,被殷陌揪著討論了一番他新寫的小黃蚊,才終於有時間去找白雪。


    剛進繁花穀的後院,就看見白雪和小微頭挨頭地蹲跪在地上製傀儡。小微拿著絹帕不時替白雪擦拭汗水,那雙酷似顧探微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粘在主人身上,如水柔情能把半個院子都淹了。


    葉息站那麽遠都被麻得抖了抖。旋即展開發散式思維,他開始猜測顧探微看到此情此景會做何感想。如若小微是個普通傀儡也就罷了,偏恰他感情豐富得近乎於人,對顧探微十分不友好。顧探微再豁達,時間久了也肯定會不舒服……


    “雪團子!”白雪看到他高興地直揮手。他站起來,在小微的絹帕上擦擦手,便幾步跑過來給了葉息一個大大的擁抱,向第一次一樣把人抱離了地麵左右晃。


    雪團子如今長高了,腳麵蹭著地麵被拖來拖去,揚起了一陣小灰,白雪還毫無知覺隻顧著樂。葉息無聲歎息,二師兄個子長得快比師伯高了,可一點沒繼承到師伯的腹黑心眼,數年如一日地像個大號孩童,倒很有幾分吉祥物的風範。


    “雪團子,你長高了呀。”白雪放下他,伸手比了下他的身高,欣喜地道:“聽說你的毒解了,我原先還疑心,現在看你躥個兒躥得那麽快,當真已經沒事。真是太好了!”


    “二師兄也長高了。恭喜你突破凝脈。”葉息笑嘻嘻地向他拱了拱手。


    白雪略羞赧地道:“那還不是多虧你送來的靈藥。”伸手摟住葉息,他回頭交代小微替他收拾東西,便拉著葉息往屋裏走,“師尊好嗎?還有顧師兄……他在忙什麽?”


    提到顧探微,白雪的語氣裏流露出掩飾不住的急切。盡管他聲音不大,但近處的小微還是聽到了。


    放下手中的活計,小微抬起頭望向主人。他聽見葉息說“顧師兄這兩天會來雲綬山”,主人興奮得要跳起來,眼神比平時更亮了幾分,喜悅之情滿溢而出。


    他脫口喊了一聲“主人”。白雪這時忙著打聽顧探微的消息,根本沒有聽到。他忽然感到惶急,心像失去支撐,上不著天下不著地,險伶伶地懸在半空中。


    失魂落魄地不知站了多久,他的肩頭被拍了一下。貓妖花無暇從後麵伸出支棱著貓耳的腦袋,笑問道:“你發什麽呆?叫你幾聲都不答應。”


    小微回過神,敷衍地答道:“沒什麽。”


    “白師兄呢?是不是跟雪團子玩去了?”


    “嗯。”


    繁花穀裏統共就這麽幾個人,小微雖然是個傀儡,但從裏到外沒有一處不像人的,甚至比常人更細膩更富於想象,正對喜歡看話本做白日夢的貓妖的胃口。平素花無暇沒事總找小微聊天,現在看他不高興便多問了一句。小微懨懨地回答說是顧探微要來。貓妖也找不出什麽安慰之辭,隻同情地看著苦惱的傀儡暗暗腦補各種替身文的梗。


    “他有什麽好,值得主人如此迷戀?”小微突然把手裏的東西往地上一摔,一臉萬分不理解的氣憤神情。


    花無暇眨眨眼沒說話,暗想顧探微身為九星界最受歡迎的修士,不該問他哪裏好,而要問他哪裏不好,三境裏迷戀他的人可多了,白雪喜歡他真是一點都不奇怪。


    “那人到處沾花惹草,等閑不到雲綬山一次,他眼裏根本沒有主人!”小微繼續控訴顧探微。


    “那是。”貓妖深以為然地點頭。


    “我這麽忠心,眼裏心裏隻有主人一個,他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隻要他高興就好,可那人一來,主人就看都不看我一眼,為什麽?!雖然他修為高,但我願意用生命保護主人……再說修為可以修煉,給我時間我也可以跟他同樣厲害!可我對主人的心,他比得上嗎?!”


    “比不上,絕對比不上。”花無暇看一個傀儡因為吃醋氣得臉紅脖子粗,深感有趣,不住點頭迎合,琉璃眼珠在小微臉上滾來滾去,發覺他這張臉實在找不出破綻,每一根線條每一條細紋都能完美地演繹人類豐富的表情,甚至比大多數人還要更豐富。


    小微說到激動處,一把捏住花無暇的肩頭不住搖晃著問:“你說我哪裏不如他?為什麽主人眼裏就隻有他你說呀你說呀……”


    花無暇被他晃得頭暈,肩膀也要被捏碎似的疼痛難忍,去推他的手卻推不開,傀儡還在那兒歇斯底裏地逼問。


    “因為你是傀儡!本來就是他的替代品!”花無暇尖叫道。


    小微聽到這句話後,手先是一緊然後一鬆,整個人像被施了定身術一般愣住了。


    花無暇趁機甩開他的手不滿地揉著肩頭埋怨:“我又沒有惹你,你發什麽瘋?”


    小微似乎並沒有聽到他的話,怔怔地盯著他,但雙眼分明是空的,視線近乎虛無。


    替代品。


    小微無聲地念著這三個字,嘴裏心裏一片苦澀。


    怎麽忘了,主人是為了那人才把他造出來,沒有那人哪來的自己?那些笑,那些愛,全是屬於那人的,自己不過是代替他偷偷享用而已,說起來還該感謝那人呢。


    怎麽忘了,我是個傀儡。傀儡沒有生命、沒有感情期待、不該有期待和要求,隻要服從就好。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感到那本沒有心髒的地方跳了一下,僅這一下就讓他痛得錐心刺骨。


    “喂,傻了?”花無暇在他麵前擺了擺手,琉璃眼好奇地在他臉上打轉。


    “花無暇,我錯了。”他失神地笑了笑,自嘲般低聲道:“我該怎麽辦呢?我老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貓妖撓了撓頭,聽懂了這句話卻不理解其間的深意,“我聽過有一種法術叫‘傀儡術’,可以把人變成傀儡,但沒聽說有何種法術可以把傀儡變成~人的。”


    “假如我變成~人,主人就不會再把我當替代品嗎?”小微喃喃問道。


    花無暇不確定地答道:“這個嘛,說不準。但如果是人的話,即使一模一樣的雙胞胎都會有不同,想把你當做別人也不容易吧?”


    小微淺淺地笑起來,恍若陽光下閃爍的冰花,明亮又脆弱。貓妖看著他,心生憐憫。


    “唉,你不要亂想了。白雪平時對你夠好了。”花無暇捶了小微一下,故意用開玩笑的口氣道:“你看看,他自己穿布衣給你穿綾羅綢緞,好東西全往你身上招呼了。”


    小微慘然一笑。作為主人,白雪對自己確實非常非常好。人尚且無法求全,一個傀儡自然更不可以要求太高。世人為求心安,百轉千回地尋求戒貪戒嗔之法,若傀儡生出貪嗔之心卻是連解法都沒有的。


    晚上,小微獨自躺在榻上望著窗外,黛藍的天空上懸著一彎眉月,仿佛一隻犀利冷銳的眼,帶著嘲諷的光芒靜靜注視著雲綬山這處桃源。他手裏拿著一個巴掌大的傀儡,那是主人很喜歡的棋儡,壞了之後主人一直沒時間修理,主人還為這個埋怨過老爹要求修煉的時間太長。他悄悄修好,想給主人一個驚喜。


    聽說那人雖是很厲害的劍修,但不會做主人喜歡的傀儡。如今自己能幫主人修傀儡了,主人是不是就會多注意自己一點?


    門被推開了。他趕忙閉上眼裝睡。白雪在門口輕喚一聲“小微”。他沒有回答,將手裏的棋儡握得更緊一些。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想到主人看到棋儡的驚喜神情,他激動起來,胸膛放靈石的地方仿佛都變作了急跳的心髒。


    白雪怕吵醒他,躡手躡腳地走進來,翻身上了榻。小微剛要開口,卻感到白雪的手輕輕扯開了自己的衣襟。熟悉的溫暖手指滑過人造肌膚,竟讓小微感到一陣顫栗般的迷亂。他微微抬起手,準備翻身抱住主人,可手掌剛離開被褥就定住了。


    維持他活動的靈石被拿走了。


    白雪懸在他臉前方內疚地自語:“明天顧師兄要來。他不喜歡看到你,你先休息會兒,等他走了我給裝顆上品靈石。”


    說完,他給小微掖好被子,徑直在旁邊躺下。


    他沒看到傀儡微微抬著的手,也沒有看到那個被小心握在手裏的棋儡,更沒看到傀儡本該不會動的眼珠哀求似的奮力轉了一圈。


    那雙多情的眼眸終於轉不動了,定格在黑暗中的某一點上,漸漸黯淡直至死灰。僵硬的手臂變成了一個倔強不甘的手勢,拚命挽留著某樣注定要失去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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