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綬山後山的叢林鬱鬱蔥蔥,蒼翠如蓋,在茂密到帶了幾分陰森氣的樹木間,一隻小犬東嗅嗅西聞聞,像是在尋找什麽東西。它身後跟著一條小小的身影,時不時裝腔做勢地對它進行威脅。


    “小寶你到底行不行?我們都走大半天了。”葉息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水,習慣性地去順頭發,觸手所及,才想起頭發已經被師尊剪成狗啃似的短發了。


    提起頭發,他就無比糟心。


    這人呐,真不能長處,相處時間長了什麽幺蛾子都會出來。


    比如雪胤真人。葉息還記得初次見他,窗下烹茶,多清雅、多幽靜,宛如畫中仙人。後來,慢慢地仙人開始向中二青年轉變,雖然是由仙人變作人,可好歹還是一位風度翩翩的男人。


    到如今,這男人不但在他的鞋和甲衣上畫叮當貓,對他伸出了鹹豬手,還愛上打理他的頭發。說是打理,其實是玩弄好不好!心血來/潮便要在他頭上搞花樣兒,今天紮個衝天辮,明天挽個鳥窩頭,剪成這樣算好的了!


    見識到其令人發指的惡趣味後,師尊的高大形象已經在葉息心裏碎成了渣渣。


    前些天,雪胤真人帶著雪鵬去鹿湄山無相門,說是要去一段時日,葉息的頭發才暫時逃脫他的魔掌。


    不過話說回來,山中隻剩白雪和一貓一犬,沒了雪鵬聒噪的公鴨嗓,沒了師尊對他頭發的折騰,這日子還怪冷清的……有點兒不自在……受虐果然是會習慣的qaq。


    前麵的小寶停下來,衝他輕吠兩聲。葉息忙彎腰查看,在一片雜亂的植物中,開著一朵半個拳頭大小的紅花。花瓣層層疊疊,從花心處呈現出漸淡的、不同層次的紅色,宛如雲霞,煞是好看。


    此乃緋瓊花,是上好的傷藥,那麽大朵的花至少是三品。


    葉息賣過不少靈藥,知道三品藥材的價格大致有多少靈石,這一朵緋瓊花至少抵他半年的收入呢。這下可發達了!


    葉息大喜過望,小心地摘下花朵放進乾坤袋。然後抱起小寶,在它鼻頭親了親,笑道:“好小子,我沒白養你!找了這個好東西,回去給你好吃的。”


    “汪!”吃貨小寶聽到有好吃的,頓時狗眼放光,高興得抱著爪子上下點頭。


    這段時間,葉息忙於練功練劍,打理靈田藥圃的時間少了,收入明顯下降。


    上次和池碧打架就幾乎打光他的資產,收入又減少,他再次變成想買東西就要借貸的窮人。而他如今無法兼顧同時修煉和賺靈石,隻得另尋捷徑增加收入。


    小寶號稱是哮天犬的後代,葉息對他始終抱有希望。別說,小家夥不但靈智較高,靈覺也十分靈敏,對靈氣的感知尤甚。


    葉息便讓它帶自己找法寶。法寶沒找到,隻找到諸如芙蓉果之類低品級靈藥,不過今天找到了緋瓊花,也算是一筆不小的意外之財了。


    小寶受到鼓舞,更加賣力地尋找起來。


    不知不覺間,他們來到了上次看到幻境的那片地方。


    葉息對這裏記憶猶新。駐足四望,周遭景物並無變化,但或許是上次經曆太過奇異深刻的緣故,葉息總覺得這地方有種說不出的詭秘,邪門兒得很。


    他是一點兒不想在此逗留,可小寶卻很興奮,打了雞血似的上躥下跳,喊都喊不住。葉息隻得追在它後麵想把它拽回來。


    也不知小寶是怎麽跑的,明明一直在眼前不遠處晃,忽地就憑空消失了!


    尼瑪,親眼見到這一幕,葉息震驚了。他眼都沒眨一下,小寶就消失了,連根狗毛不見,地上卻留有它淺淺的腳印。


    葉息的心猛地往上一提,砰砰亂跳不止。小心翼翼地走到小寶最後的腳印處,他蹲下來仔細查看,沒看出不妥。左右望望,山依舊是山,樹也依舊是樹。


    他站起身,抹了把臉,深吸一口氣,緩緩地向前抬起一隻腳……


    就在腳落地的瞬間,一股強大的吸力朝他撲來。他太有經驗了,幾次穿越前一秒都會感到這種力量,繩索一般捆縛著他,一頭紮進虛空裏!


    這次落地時很肉疼。他並沒變回青年,依然是小僵屍的模樣。


    隨後,他發現自己並沒有穿越,隻是掉進了一個洞裏。好在小寶也掉了進來,一嗅到葉息的味道,它就撲了上來。


    葉息抱著它,懷裏有了一團熱烘烘的溫度,心情略微安定了一點。


    洞很黑,伸手不見五指。作為一個築基五層的、靈識二層的修士,夜視能力是有的,可這裏的黑暗猶如實質,濃稠得化不開。觸目所及隻有黑,絲絲縷縷,纏繞壓迫著他的經脈和四肢,竟令他提不起一絲靈力。


    葉息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他有感覺,在那黑暗的深處,有什麽正窺視著他們。不能使用靈力,他隻得往乾坤袋裏抓了幾張紙符,也不知管用不管用。


    後脊梁陡然繃緊,葉息下意識地轉過身,一陣勁風已到眼前。


    他甚至來不及發出聲音,就被一隻如鋼似鐵的大手扼住了咽喉。在小寶的狂吠裏,他聽到近在耳畔的磨牙聲,之後小寶的叫聲戛然而止,有什麽鋒利的東西碰到了他脖頸間的大動脈。


    與此同時,他胸口突然放出藍、綠兩種光芒。他知道綠的是縮小了的清竹劍,而藍的大約是藍冰蠶絲甲。


    那鋒利之物停在他皮膚表麵,有人遲疑地“咦”了一聲。


    藍光大盛,一隻長毛的叮當貓從葉息身上現出,飄到半空中。


    接著光亮,葉息看清自己正被一名大漢掐住脖子。那人正低頭對他的脖頸呲牙咧嘴,做吸血狀。長毛叮當貓晃晃悠悠飄到他倆身前,抬手給了那人一大耳刮子。


    這一耳光既突然又響亮,葉息都覺得腮幫子疼。


    挨打的正主兒吱哇亂叫:“媽的的雪胤,敢打老子耳光!”


    長毛叮當貓用雪胤真人那低沉而清冷的嗓音道:“不準欺負我徒弟!”說話間又往大漢另一邊臉上打了一下。


    大漢徹底被惹毛了,丟開葉息,跳起來對著半空中的貓臉揮出一直拳。叮當貓被打散了,化作點點光斑飛散在空間裏,將濃重的黑暗驅散了一些。


    葉息終於看清楚襲擊他的大漢。


    此大漢不但長了一副五大三粗的身材,還長了一張方方正正的老實臉,隻是目光過於凶狠,表情過於陰鬱,同他的五官十分不協調。加之左右臉頰上一邊一個貓掌印,看上去很是怪異滑稽。


    他大概也意識到自己尊榮的喜劇效果,對葉息一瞪眼,罵道:“小屁孩兒,看什麽看!再看把你眼珠挖出來!”


    有師尊撐腰,葉息色厲內荏回道:“你敢!我師尊不會放過你的!他可是大名鼎鼎的無相門雪胤真……”


    “呸!”大漢粗/魯地打斷他,“雪胤算個屁!要是在以前……”


    說到這裏他梗住了,恨恨地吐出一口氣,忿然道:“好容易來個活物,竟然是雪胤的徒弟!”


    “知道小爺是誰,還不趕快放了小爺!”葉息忙嚷道。


    “閉嘴!”大漢一揮手,葉息被掌風掃得往後跌去,連滾了幾個跟頭。


    大漢上前一步,拎起從他懷裏掉出來的小寶,道:“就拿這個解解饞。”


    小寶剛剛被他震暈了,才睜眼,就看到一張血盆大口和森白的牙齒,又暈了過去。


    葉息跳起來,一頭撞向大漢,大叫道:“放開它!”


    大漢伸出蒲扇大的巴掌摁住他的天靈蓋,冷笑道:“你都快沒命了,還管閑事?!”


    頂牛一般和大漢手掌較勁兒的同時,葉息咬牙切齒地道:“它是我師弟!”


    大漢把小寶拎到眼前看了看,皺起眉頭抱怨道:“雪胤怎的就喜歡收這些玩意兒當徒弟?罷了,老子不吃這口血了……”將小寶隨手一扔,他看向身前的小僵屍,獰笑道:“吃點兒別的也不錯。”


    葉息還沒反應過來,就感到一陣劇痛,天靈蓋仿佛被什麽東西鑽開,直鑽入他腦袋裏,並大力往外拉扯著他的……意識。


    這種感覺非常奇特,他的思想好像變成了塵埃,被吸塵器不停歇地往外吸;又好像有個錐子似的東西在他思想裏攪來攪去,所過之處,意識不在,留下一片空白。


    難以描述的痛苦。


    不知過了多久,葉息癱倒在地,腦袋空蕩蕩的,一陣陣地發昏。


    大漢則咂著嘴,品味一般微微晃著頭,一副心曠神怡、回味無窮的樣子。


    “原來你是個遊魂,將雪胤真正真正的弟子奪舍了。”他蹲下來好奇地打量著葉息。


    葉息心中一凜,不知這人使了何種妖法竟看出自己的來曆。奪舍是萬萬不能認的,一旦認了,就變成搶人身體的魔崇,到時候跳進黃河也說不清。


    多虧他修煉了《靈識訣》,此時雖然昏沉,但並不是神智全無,斷斷續續地反駁道:“我、我才不是、不是奪舍,我是、是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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