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覺在位期間,除了一開始對付拓跋廓時還算齊心協力,後來與宇文護頻頻起衝突,皆因為他想掌握大權,處理政事。


    然而宇文護以宇文覺年幼為理由,不肯放權,正如黃竹所說,儼然成了宇文泰第二,而宇文覺這個宇文泰的親生兒子,反而成了第二個拓跋廓。


    宇文護雖然與宇文覺是同一輩,但他的歲數和宇文泰相近,是與宇文泰一起打天下的人。這二人對抗起來,結果可想而知。


    宇文覺繼位不過八個月,就在宇文護的逼迫下退位,一個月後為宇文護所殺,此時不過十五歲。


    宇文覺死後,宇文護本想自己登基,然而怕忠心於宇文泰的重臣們反對,於是隻好又扶宇文泰的長子宇文毓登基。


    宇文毓年長得多,可是宇文護遲遲不還政。此時,宮內外已經流傳著宇文護獨攬大權,逼宇文覺退位也不是因為宇文覺賢能不足,而是他想取而代之的說法,使得很多臣子對宇文護不滿。


    人言可畏,宇文護於是假意將政權歸還給宇文毓,自己則把握著兵權。


    宇文毓試圖謀劃推翻宇文護,結果被宇文護所察覺,與他的兄弟一樣,他也隻做了不到一年的皇帝,就被迫退位,然後遭到殺害了。


    宇文泰的此子早夭,剩下的兒子中,最大的就是宇文邕了。


    宇文護想了想,前兩個皇帝真的很讓人不省心,而這個宇文邕,一來年紀最大,二來幼時有聰慧之名,但近年一直很老實,於是三年之內,將第三個皇帝扶上位了。


    宇文邕的謀臣和他的母親,全都處於一種複雜的情緒中。


    宇文邕和黃竹的說法對了,不需爭搶,皇位也能落到頭上,但是,頭上從此也懸了一把刀子,看看前兩個不願意做提線木偶的皇帝是什麽下場吧。


    可是這些年,他們也看出來了,宇文邕根本不可能做一個提線木偶,他們這些近臣比宇文護更了解他,他不是老實,而是深沉。


    已經死在宇文護手下的宇文毓就曾經評價過宇文邕:“此人不言,言必有中。”


    而此時,宇文邕也才十七歲。


    對這個皇位,宇文邕也沒有任何喜色,隻是對黃竹說:“還差一點了。”


    黃竹衝他比了兩個大拇指,“加油喲,陛下。”


    宇文邕與兩個兄長不同,對待宇文護恭恭敬敬,也不爭著搶著要處理朝政,隻說自己年輕,要向堂兄多學習幾年。


    宇文護自覺終於換上了一個省心的傀儡,也很開心。


    三年後,宇文邕設計引宇文護入宮,親手將其頭顱斬下,又誅盡其兒子與親信,一舉鏟除勢力,成了這個國家真正意義上的主人。時年二十歲。


    對於這樣一個心思深沉,霹靂手段的新帝,眾臣都產生了敬畏心理,開始揣測他親政之初,會有什麽驚天動地的大動作來證明自己的存在。


    宇文邕也在自己的宮殿內問他的親信們,自己的第一個動作應該是什麽。


    大家都知道陛下自己才智過人,於是互相看看,不敢輕易言語。


    唯有黃竹大大咧咧地道:“陛下應立國教,掃清歪門邪道。”


    大家都不禁看向了明玕身上的道袍。


    黃竹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地說:“沒錯,我說的就是道教,我就勉為其難做國師好了。還有那個佛教,以前太武帝就滅過一次,最近好像又在作妖了!”


    眾人:“……”


    當然了……大家其實也覺得明玕說的有道理。


    明玕是宇文邕的親信,立他為國師很自然,道教一直以來的表現也不錯,佛教則劣跡斑斑。最重要的是,拿宗教開刀,那些臣子會安心很多。


    大約是接引和準提又不死心地派了幾個弟子下界,弘揚佛法,那些弟子雖然沒有墨竹的本事,但是也燃起了一點星星之火。


    距離太武帝滅佛過去百年,改朝換代,又連年戰亂,對於禁佛的詔令當然也不嚴甚至是沒了,隻不過人們的信仰還未恢複罷了,那些弟子又普及一些信徒,也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畢竟佛教的名聲毀了多久了。


    對於黃竹的提議,宇文邕不置可否,“我考慮一下。”


    眾人都在腹誹,這道士在你那裏可是一向說什麽算什麽的,你現在裝公正已經來不及了。


    等到他們走了,黃竹還賴在原地,收拾了一下筆墨。


    宇文邕抬起眼皮,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怎麽?”


    黃竹也笑了一下,“我等陛下考慮完。”


    宇文邕手指抵著自己的下巴,頤指氣使:“佛教如今未曾有大罪,立道教為國教也就罷了,如何能隨意廢了佛教。”


    他嘴上這麽說著,然而眼神分明是你要過來討好我。


    黃竹走到宇文邕身後,幫他象征性地捏了幾下肩膀,“這不都是陛下一句話的事嗎?”


    宇文邕盯著他光滑白皙的手指,忍不住拉住了道:“這麽些年,你好像一點也沒有變過……”還是初見時那個風姿卓絕的小道士。


    對於宇文邕的跑題,黃竹非常警惕,死鳥這個傾向有點危險啊……立刻把手撒開,“陛下,你一登基就變了!你好色了!你覬覦我的美色!”


    宇文邕:“……”


    黃竹這麽一打岔,宇文邕還怎麽好意思和他探討他的駐顏之術。


    宇文邕憋著氣呢,含恨掃了黃竹一眼,“出去!”


    這些年宇文邕憋著勁要低調,要滅了宇文護,一直都是很內斂的,好不容易做了皇帝,想蕩漾一下,就被黃竹這麽對待。


    黃竹也不生氣,就這麽退出去了。


    雖然把黃竹趕出去了,但是宇文邕還是默默地在第二天下詔,把道教立為國教,雖然沒封黃竹做國師,但也加了個什麽天師的頭銜。


    同時,下了一個廢佛令,禁製國中百姓出家、信佛,已經出家的必須還俗,家裏有佛經的都要燒毀。


    這比起太武帝滅佛之時,已經是很寬容了,拓跋燾那個時候是直接亮刀子。當然了,也和現在的情況沒有那時嚴峻有關。


    這廢佛令一出,說不定就是因為比較寬容,還引起了佛教信徒的不滿。


    這個時候一個較為出名的僧人智炫法師就站出來振臂高呼了,佛教不服!憑什麽啊?扶道教上位,不許人信佛教,憑什麽?道教真就比佛教好到哪裏去?你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這麽不講理吧。


    宇文邕把黃竹喚來,笑吟吟地看著他,“這個智炫,要求與你這天師辯法,以論證佛教並非歪門邪道,你道教也不是處處都好,你怎麽看?”


    黃竹抱著一柄禦賜的拂塵,嘿然笑了兩聲:“這個小禿子,我當年放他一馬,他倒是找起我來了,他要辯,那我就教他做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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