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俊在拂袖而去的第三天,回來給黃竹道歉了。


    其實,帝俊離開後也覺得後悔,自己好像有些無禮,黃竹怎麽知道他在想什麽呢,他就這樣給黃竹臉色看。


    但是,帝俊是把黃竹當做最好的朋友看待的,他還以為黃竹應該處處都明白、理解他才對,這種想法一回想,自己都覺得不太妥當。黃竹又不是他的斬屍,憑什麽他想什麽都知道。


    大道無情,洪荒之中,真摯的感情太少了,紅雲那樣的都被嘲了多少年。而黃竹待他和太一,是真的沒話說,他們原本是就此隕落的。


    雖然平時偶爾有些不著調,一副胸無大誌的樣子,但帝俊心底明白,黃竹才是對修道領悟最深的那一個,要麽不修,一修就修逆天之道。


    但是就衝他這份感情,逆天帝俊也陪他了!


    看到太一悲痛地回來,說自己被黃竹沒理由地噴了一頓,帝俊頓時就失笑了。


    本來他還在想要不要立刻就去招搖山,看這情形,也別耽擱了吧,立刻就去招搖山。


    ……


    帝俊來到招搖山,在君子居裏遇到了陸壓。


    兩人站在一處,氣氛頗有點尷尬,帝俊麵無表情地問了陸壓幾句修行,陸壓也木訥地回答了,然後陸壓就自離開了,像師徒都像過父子。


    進去後,黃竹一看到帝俊,就陰陽怪氣地說:“帝俊大大,踏足寒舍,有什麽指教嗎?”


    帝俊一揖,幹脆地道:“是我錯了,對不起。”


    黃竹也沒想到帝俊這麽果斷,一時有點沒反應過來,在一丈之外踱了幾步,看著帝俊,“嘖,真的知道錯了?”


    “知道了,任你發落吧。”帝俊甚至自己提議道,“給你打掃辦公室衛生都可以。”


    他是眾目睽睽之下甩了黃竹的臉,三天之後自己又當著大家的麵給黃竹打掃辦公室,這才叫打臉,這才叫道歉呢。


    “那就不必了,這麽高級的清潔工,我也用不起。”好在黃竹是個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人,再說了,之後他還有事要麻煩著帝俊呢。


    既然人家誠心誠意來道歉了,黃竹就準備了一些吃食,兩人邊吃邊談天。


    帝俊低聲道:“如今人間是何情形?”


    “形勢還不錯,墨竹已經下界了,你這邊也可以準備準備了。”黃竹舉杯和帝俊幹了一杯,喝了半杯,將剩下的半杯酒灑在盤子裏。


    瓷盤閃爍了一下,浮現出人間景象——


    原是墨竹下界後轉世為高僧,在人間弘揚佛法。佛教至理在西方,這個中原出生的和尚卻生而知之,而且做出了種種調整,使得佛法更適合此時的人們。


    他在人間傳下教統,門下出了無數高僧,各自開宗立派。但不像玄門那樣獨立,而是佛教中的流派而已,所以看上去與玄門也是相反的場景,顯得更加繁榮昌盛。


    人世間,一時間人人尚佛,家家念誦佛經,處處可見佛像。


    由於崇佛之風刮遍大江南北,連貴族們也不例外,僧人們的地位也大大提高。


    佛教自先秦傳入中原,數百年傳道,曆經秦漢兩晉,終於厚積薄發,因為墨竹放的一把火而熊熊燃燒起來,燒遍人間。


    到了墨竹這個活了一百多歲的高僧圓寂的時候,已經真正做到了他向準提承諾的那樣,使人間處處有迦藍!


    到如今,僧人們不必服兵役,也不用納稅,有田有馬,自有私財……這簡直是最幸福的職業了!


    佛教,因為社會更加發達了,所以比之當年玄門的興盛更甚。雖說世道漸漸混亂,但是佛教的氣運竟然更加大漲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人們過得越苦,就越是寄希望於神佛。


    佛教,果真是一朝大興了。


    ……


    水鏡中的重重樓台漸漸消湮,帝俊不禁發出感歎:“佛教終是大興了……人間處處有迦藍啊!”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黃竹摩挲著手中的酒杯,似笑非笑地念了一句詩,“好,墨竹做得好。”


    帝俊提起酒壺,為他把酒斟滿,“你這麽開心?”


    黃竹喝了一杯,因為心中激動,還不嫌過癮,又搶過酒壺,直接灌了幾大口,一擦嘴巴道:“我自然開心,佛教越興盛,僧人們地位越高,我就越開心!他們不夠興盛,我如何能騙過這天,瞞過這地?”


    帝俊一把拉住他,叫他坐下來,按住他的肩膀,“你有點醉了。”


    怕是黃竹喝得太急,這麽興奮的樣子,帝俊怕他一時激動,將自己的計劃都吐露出來。什麽準備都沒做的時候,天地萬物都可能是耳目,實在是要小心。


    黃竹的確是有點醉了,隻能說酒不醉人人自醉,他發出一聲癡笑,“都說聖人以天地為棋盤,萬物為棋子。我便以聖人為棋子,與天地博弈!”


    帝俊急忙一揮袖,把這一方天地封閉了。接著捂住了黃竹的嘴巴,把他按在自己肩頭,手也禁錮住他的臂膀。


    黃竹起初掙紮了幾下,隨即就不動了,身體也放鬆了。


    帝俊鬆了口氣,“真不知到底是說你縝密還是粗疏。”


    他把黃竹扶起,將桌麵上的碗盤都推開,把黃竹擺成一個趴在桌上的姿勢。


    黃竹動了動手臂,枕著手,哼唧了一聲。


    帝俊緊緊盯著他,隻待他要開口,就又捂住他的嘴。畢竟他隻是準聖,還要防備著西方二聖,雖說他們現在應該正得意著,不一定有心看著這邊。


    幸好,黃竹似乎已經陷入了睡眠狀態,半邊臉埋在手臂間,半邊臉露出來,頭上的發髻有些鬆散,幾縷發絲垂下來,落在頰邊。


    帝俊不自覺伸手把這幾縷發絲撥開,看到黃竹線條柔和的下頜,還有眼尾唇角微微的弧度,清秀姣好,一陣清風吹過,他竟有些心猿意馬。


    帝俊回過神來,退了一步,為自己剛才一瞬間的怦然心動很歉疚。


    黃竹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怎麽能起這樣輕浮的念頭呢,就算黃竹對他再好,也是朋友之情。以前的調侃歸調侃,那都是開玩笑的,絕對沒有什麽其他想法,絕對沒有的啊……


    帝俊背過身,調息一番,將遐思壓下去,不會有任何機會使之冒頭。


    ——若非帝俊受托下界,可能就真的永遠止步於此,成就一段深厚的友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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