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胡太醫原本剛邁出二門,正要在小廝的引領下往外麵走去,卻正在此時,一個濃眉大眼的少年過來,卻是一把將他拉住。<strong></strong>


    他嚇了一跳,待定睛看過去時,卻見這少年穿著藍色緞紋袍,頭發上束著冠,倒是生得一個器宇軒昂,便知道他並不是什麽歹人,更不可能是普通下人。


    這顧鬆心裏著急妹妹的身體,把個胡太醫揪住了,待見他嚇了一跳,也知道是自己心急了。


    他一個抱拳,真誠地對這胡太醫說道:


    “太醫,我乃國公府顧鬆,排行第四的。如今我妹子腿上有些不好,久聞胡太醫大名,知道太醫是神醫聖手,所以想勞煩太醫過去,幫著看一看。”


    胡太醫一聽,便眉頭便皺了起來。


    怎麽這國公府如今越發的摳門會算計了,包一個紅包,竟然是要看兩個人?


    正猶豫間,恰好惜晴從裏麵過來,原來她是讓外麵小廝去請了個大夫過來,一時讓那小廝引領著大夫要進府,她就在這裏等著。此時她見了這四少爺,倒是攔著一個大夫模樣的問。待走近了細看,卻見那大夫穿著是四品的官服,知道這怕是宮裏來的。


    她從旁聽著,卻見顧鬆又深深地一鞠躬,恭敬地道:


    “我妹子如今才九歲,本就體弱,如今更添了一些症狀,還望胡大人能夠去看上一看。”


    這惜晴雖然不明白既然三姑娘既然沒病,幹嘛要請這個胡太醫,可是既然四少爺在這裏求著人呢,她自然不可能從旁幹看著。


    她當下摸了摸袖子裏頭的暗兜,摸出來的,卻是一個沉甸甸的十兩銀子,原本是知道今日用錢的地方必然多,便揣在袖子裏以作不時之需的,此時正好派上了用場。


    笑盈盈地走上前,先向顧鬆福了一福,這才笑著對胡太醫道:


    “大人,我家三太太說了,勞煩大人幫著看看,實在是攪擾了,這些小小意思,還望大人千萬莫要嫌棄。”說著這話,便將那十兩銀子塞給了這胡太醫。


    胡太醫觸手一碰,便知道那是個大的,想起剛才去看那個什麽姨娘時,二兩銀子的寒酸,頓時覺得眼前這個,才是真正的好主顧啊!


    要知道他雖然是太醫院的名醫,可是家裏消耗也大啊。有一個天天愛穿金戴銀到處攀比的太太,又有一個專門喜歡去廟裏施舍香火錢的老太太,他這日子過得窮苦,見錢眼開,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啊!


    當下胡太醫原本繃著的臉,便緩和下來,溫暖地望著眼前的一主一仆,笑道:


    “往日我也是時常來這敬國公府的,說什麽攪擾,倒是見外了。[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兩外在前引路,咱們這就去看看如何?”


    顧鬆原本是抱定了主意,這胡太醫若是不去給妹妹看病,他就死求到底。若是他依然不願意,自己就要楞押著他過去的。


    不曾想,這小小的惜晴來了,隻略用了個銀子,就令得這胡太醫變了臉色,笑逐顏開。


    這件事對顧鬆的震撼,不可謂不大。


    他一邊和這胡太醫引著路,一邊想著:自己果然是太嫩了嗎?


    片刻之後,胡太醫來到了阿宴閨房外,因為阿宴到底年幼,便隻放下了一個水晶簾兒在那裏。


    胡太醫剛進了屋子,便聽到這脆生生的女孩兒聲音道:


    “胡太醫,這裏為您備了一份禮呢,還望您不要嫌棄。”


    這……


    還未曾看病,竟然就送禮?


    胡太醫不知道走過多少侯門公府,這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好事兒呢。


    說著這話時,一旁早已得了吩咐的聽雨,卻將一個紅木盒子打開,卻見那紅木盒子裏是白花花的紋銀,足有十個錠子。


    一個錠子是十兩,十個,那就是一百兩啊!


    可憐的胡太醫看病這麽久,還沒見過如此豪放的主兒。他頓時忐忑起來,這裏麵該不會有什麽陰私吧?


    誰知道這時候,裏麵阿宴笑了下,用著稚嫩而沉穩的聲音道:


    “太醫放心,今日來請太醫看病,隻有兩事相求。若是這兩件事兒,太醫能應了,便請收下這銀子。若是太醫不願應,那太醫盡管走了便是,阿宴絕不為難。”


    胡太醫何等世麵沒見過,見這小姑娘家的,雖則聽聲音不過是□□歲,可是那語調間的篤定,卻仿佛久經曆練的後宅侯門夫人一般。


    他當即便恭敬地道:“姑娘若有話,請講便是。”


    “請胡太醫來,一則是盼著太醫開一些治腿上淤傷的藥。隻因阿宴長跪,腿上傷得不輕。二則呢,是請太醫幫著把一把,阿宴身上有沒有留下寒症。隻因前幾日不幸落水,怕因此留下病根。”阿宴這才笑著將自己的要求一一道來。


    胡太醫何等人也,隻這麽一聽,便頓時明白了。人家姑娘都直接說自己有腿傷了,也不用自己去看,反正必然是姑娘腿上有傷自己才開藥啊!


    至於寒症,這個好辦,乃胡太醫拿手好戲也!


    於是胡太醫躬身,正色道:


    “醫者父母心,姑娘不必憂心,下官自然盡心盡力。”


    當下胡太醫上前,阿宴伸出手來。


    那是一雙細致婉約的手,九歲的小姑娘,手腕兒柔軟細滑的,白淨淨,跟剛剝出來的嫩蔥一般。


    胡太醫將手指頭扣上那細腕兒,找到了脈搏,凝神品起這脈象。


    “姑娘身上並無宮寒之症。”片刻後,胡太醫卻是正色道。


    “當真?”阿宴聞言大喜。


    “那是自然,姑娘雖則身子骨弱了一些,可是如今卻是用了上好的藥品來調著吧?若是能堅持下去,如此過一些時日,姑娘必然是神輕體健!”


    胡太醫其實心裏開始納悶了,這補藥是哪位名醫調弄出來的,看著應是極好的。


    阿宴轉世而來,每每想起上一世飽受不能生育之苦,如今卻是下定決心萬萬要養好身子的,此時聽到這胡太醫的話,真是驚喜過往。


    明白至少如今自己身子是好的,隻要以後好生將養就是了。


    至於什麽藥品調著?這個倒是奇了……


    阿宴一時也想不明白。


    再沒別事兒,於是胡太醫便出了這暖閣,來到外間,卻見這裏顧鬆早已恭敬地侯在那裏,一旁準備好了上等的筆墨紙硯。


    胡太醫一掃,便知道那是來自青江最好的宣紙。


    顧鬆心憂妹子,忙上前去問候。


    “我這妹子,身子如何?”


    胡太醫捋著胡子笑了笑。


    “原本也沒什麽大事,我如今寫個方子,好好養著就是了。”


    顧鬆連連點頭。


    “好,胡太醫,請這邊坐。”顧鬆對這胡太醫,如今是比親伯父都要恭敬幾分。


    胡太醫知道眼前這個少年,便是這敬國公府三房的四少爺。瞧瞧吧,這就是差別,來這裏看個病,怎麽說也是個少爺來招待,再看看那宣紙,那筆墨紙硯,都是一等一好的。


    這才是他一個太醫該有的待遇啊!


    至於那一百兩紋銀,胡太醫笑得心肝顫。


    當下胡太醫提筆寫下處方,開了許多化淤血通筋絡的,有內服的也有外敷的,都是治腿傷的,又隨意開了一些靈芝啊孢子啊人參啊等物,慢慢搭配著吃吧,左右那阿宴姑娘也不像是會吃這個的樣子。


    最後,聽雨默不吭聲地遞上了那一百兩紋銀。


    胡太醫原本還是端著的,此時將那沉甸甸的銀子揣到懷裏,卻又覺得太顯眼了,最後沒奈何,隻好塞到了行醫箱子裏。


    一旁顧鬆看著,想笑,卻又隻好忍住,最後忍得嘴巴一抽一抽的,假裝看向別處。


    胡太醫得了這銀子,發了這一筆橫財,心中高興,雖則看出這少年人的異樣,卻不以為意。當下態度恭敬地告辭了,誰知道這顧鬆,因想著日後說不得還要勞煩人家,於是特意陪著胡太醫走出去,一直送到了二門上。


    這胡太醫頓時又覺得,其實這少年真個不錯啊!


    不曾想,敬國公府,還是有個成器的三房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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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惜晴眼看著顧鬆送走了胡太醫,卻是不解地過去,問自家這三姑娘。


    “姑娘,雖則是個太醫,尋常老太太那邊請了來過脈,也不過是封上三五兩銀子罷了。如今咱們給十兩,依奴婢看,這胡太醫都高興得跟個什麽似的。怎麽姑娘如今倒是給一百兩呢,這一百兩銀子,都夠請十幾個太醫了。”


    阿宴淡笑一下,給惜晴解釋起來。


    “你想著,近日的事,你若是請外麵的大夫,一則是不見得好,二則是對方萬一傳出去,被那是非小人知道,傳到了老太太或者外人耳朵裏,終究是不好。這個胡太醫啊,你看他雖則有些貪財,可到底在太醫院混了這麽許久,嘴巴牢得很。這些話,他必然不會亂傳的。”


    而最最關鍵的,阿宴卻是不好說明的。


    隻因她實在是對不能生育一事刻骨銘心,唯恐這一世也落得那個下場。如今既然能湊到這太醫麵前,何必幹脆大方一些,這樣他知道自己,以後若真要有事兒相求,也好張口不是嗎?


    上一輩子,被那個沈從嘉逼著,阿宴可算是低下頭。


    而沈從嘉從這阿諛奉承和求人辦事兒上麵,也算是有個小小心得的,每每得意地對阿宴提及。


    那就是,但凡你要求人,總是要給好處。


    而給人好處,萬萬不能求到人頭上才給好處。


    要在平日裏記掛著,給對方施恩,那才叫真好處,才能讓別人記在心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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