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易送的是海紅豆,到了紀舜英這兒便覺得紅豆餅紅豆糕也不錯,既有了意頭,又能吃,比幹巴巴的送上一筒小豆可不精致的多。[想看的書幾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說網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全文字的沒有廣告。]


    綠竹聽了吩咐瞪了眼兒:“少爺,秦相公那個是手串。”哪有往家送吃食的,縱是送吃的,也該送些個應時當令的節鮮。


    青鬆瞪他一眼,綠竹趕緊住了口,那頭紀舜英已經在列單子,單送個紅豆餅也太小氣了些,索性加上幹果蜜餞,湊了一抬吃的,著人往顏家送去。


    紀氏為著女兒的事憂心,看見紀舜英送來的一抬東西,連瞧都沒瞧,報說是吃食,幹脆全往小香洲裏抬了。


    明沅見著這一層層的果子細糖,真個拿出來當茶,紀舜英在外頭辦的,自然不如家裏造的精心,各院裏意思些送去一碟子,餘下的她全分給了下人,一抬點心,就是天兒再冷也存不久,倒不如發放下去。


    過年前明沅給屋裏人輪番放假,除了采薇九紅兩個無處可去的,俱都回家休息一天,采菽好容易排著跟姐姐一天休,明沅還給她家送了個節禮盒子去。


    卷碧當得兩年貼身大丫頭,行事越發穩重起來,一屋子的姐姐妹妹坐著,她摟了采菽,九紅跑這一趟把東西送了,她還留下九紅吃席。


    下人們也置辦年貨,何況兩個女兒都有個體麵差事,尋常拿回來的東西吃用就夠,到得年裏,屋裏堆得滿滿當當的,九紅見采菽家這許多親戚,圓桌兒都坐不下,也不留了,把東西一放就道:“你們都歇了,姑娘那兒還得用人呢,我去了。”


    采菽又把人送到門口,這才進去,她那些個姐姐妹妹,隻個不羨慕她們姐妹倆身上穿的頭上戴的,光是一身暗花緞子的衣裳,就叫人摸了又摸。


    手上戴得三五個手釧兒,也叫最小的堂妹妹討了一個去,饒是如此,姐妹倆個還是滿麵笑意,拿出各色點心果子往妹妹們手裏頭塞。[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九紅緊緊襖子往府裏去,還未到門邊見著柳芽兒,快步往前幾步:“你這是怎麽的,姑娘不是放了你一天假?”


    柳芽兒把臉一抹:“我們都有假,姐姐們可不忙,我娘身子好得許多,家裏也不必操持,還是回院子看看安心。”九紅見她眼眶兒紅紅的,也不再多說話,平姑姑的兒子,等得兩年終於成親了。


    一路吹打著進門,柳芽兒隻下元節還剛化了紙給姐姐,平姑姑卻上門送了喜餅紅蛋,她氣得無法,娘死死拖著她不許她到外頭應門,自家去接了東西,還得說一句恭喜的話。


    柳芽兒心裏難受,在家裏怎麽能呆得住,幹脆回了院子,兩個結伴還沒走進小香洲,就聽見采薇再啐:“她也有臉送這東西來。”平姑姑就管著廚房,這樣忙的節裏還蒸得喜字餅兒,各個院裏都分送了些,若不是明沅得紀氏看重,她也不會送這許多來。


    明沅看著這些個東西皺得眉頭:“你分下去罷了,想必也不是每人都得了。”這許多餅兒,得分派多少人手出來蒸,還要染紅蛋紅果紅團子,平姑姑這廚房隻怕也呆不久了。


    柳芽兒隻作無事,拎了銅壺進來,明沅見著她,便知道她在家裏呆不住,笑一笑道:“我才剛還說呢,要出客的衣裳還沒熏,偏你又家去了,想再換個日子給你的,你倒回來了。”


    柳芽兒得著吩咐,立時轉到外頭叫婆子抬了熱水進來,把大銅盆兒擱在大熏籠下邊,傾了滿滿一盆熱水,往熏籠球兒裏頭倒了幾滴茉莉香油。


    明沅自來不愛香料香脂,尋常屋子裏燒的香也是極淡的,養了一團雪還能往什麽地方藏香丸,它隻要起興便滿屋子的扒拉,非得把東西都找出來才算。


    紀氏賞下來這許多,她隻聞著一種舒心,這一玻璃瓶子的茉莉香油還是西洋帶回來的,統共兩瓶子,全給了她,她也不往身上頭上抹,叫人隔著熱水把讓這香味兒氤在衣服上。


    節裏要穿的幾件,件件都要熏,柳芽兒跟采苓兩個搭手,把芙蓉色繡得錦帶花的錦襖裏外熏過一遍,明沅坐在屋裏替紀氏謄寫禮單子,聞著一股茉莉香,再看她們熏的衣裳,便側頭叫采薇把那串紀舜英送的太湖珠拿出來。


    他那個性子,隻怕戴了也不定能認出來,可既是送了,就得帶著叫他看見,總也是一番心意,采薇拿是拿出來了,可這珠子確算不得大,家常戴著便罷了,若要帶出去,自然還是紀氏給的那串南珠手串兒更惹人眼。


    “不礙的,先拿出來備著。”紀舜英在紀家呆不住,隻怕還得往顏家來,紀氏要留他住下,東西倒要先備起來,不能明說是給他預備的,便讓人去外院看看灃哥兒那頭被子夠不夠厚。


    灃哥兒那頭的小廝都是明沅挑的,他一看九紅來了,說得幾句就笑:“我知道呢,早把屋子打開通風了。”姐姐原來怎麽照顧他的,他都瞧在眼裏,如今依著模樣一條條安排下去,竟很有模樣。


    九紅見客房早已經開了窗子,屋子裏還熏了香除濕去黴,帳子被褥也有小廝烘暖了鋪設上,掩了口就知笑:“姑娘還怕哥兒在外頭住不慣,天天都要問一回呢。”


    灃哥兒紅了耳朵,伸手把一團雪從腳上抱起來:“這個抱回去給姐姐,又躥了來,天天來騙頓吃的。”一團雪自灃哥兒走了,先還不以為意,接著喵喵尋了一天,第二日夜裏還沒回來,丫頭滿院子找尋,卻是灃哥兒給抱了回來的,它竟一路找到前院去了。


    九紅伸手抱過一團雪,它越發沉手了,一天見不著它,原是又往前頭來騙吃的了,抱了它回去,它便往漆盒裏頭一趴,明沅見著它就笑:“幹脆給它脖子裏頭掛著錦袋,我有什麽話囑咐,也不必叫你們去了,讓它去便是了。”


    一屋子丫頭笑開了,采茵湊趣兒,真個尋了隻錦袋出來,綴上長繩子,往一團雪脖子裏係,它吃飽了懶怠動彈,任由采茵抱著把袋子套到它頭上,伸了爪子碰一碰,覺著那個金鈴兒有趣,抖抖耳朵,趴下去抱著錦袋睡了。


    紀舜英在灶日之前回來了,原來給灶王爺斟酒的活計便從紀舜華手上交到他的手上,除開倒酒供糖,還排在前邊上香奉膠牙餳。


    黃氏臉上皺得難看,卻也無法,他確是紀家孫輩裏的老大,祭灶就該排在紀舜華前麵,她再是咬牙也無用,隻敦促了兒子加緊讀書,日日往菩薩那頭燒香,別個都求著高中,偏她求的是名落孫山。


    一日跪的比一日虔誠,香花鮮果天天輪換,磕頭的蒲團都薄了一層,越是見著紀舜英在親戚前露臉,黃氏越是要關在小屋裏頭上一回香,腕間掛得佛珠都叫她摸得又圓又亮。


    她身邊的嬤嬤還悄摸跟她說,外頭的師婆有法子,隻要一束頭發就能作法事了,燒得各個地方灰水哄了他吃下,定能咒得他頭疼,上不得考場。


    黃氏乍聽之下吃得一驚,捂著胸口半晌沒回過神來,她也是正經規矩人家教養長大的,巫盅之事聽是聽過,卻哪裏有膽子一試,嬤嬤卻道:“太太怎麽不想想自個兒,他出息了,太太還能得著好?那一個的墳包兒還不知道在哪裏呢。”


    黃氏捂著心口直喘:“怎麽沒有墳頭,不是尋了地方安葬的,他要是問,也問不出什麽來。”婦人產子,便是往鬼門關裏走一遭,死了有什麽稀罕的,便是他往那頭想了,去問當年那些舊人,也尋不出個蛛絲馬跡來。


    說著又冷笑一聲:“一院子的幹淨人,隻我一個是手髒的,誰敢扯出來,扯出來大家都落不著好,沒動手的就是清白的了?”她嘴上是這麽說著,心底卻依舊有些發虛,嬤嬤這話倒給她指了一條明路,原來隻想著這個兒子不出息就行,卻從沒想過,若沒了這個兒子,又當如何。


    她知道不能這麽想,事兒萬一辦差了,她也別想在紀家呆了,可卻經不住往那頭去想,這才一個秀才,就已經擠得華哥兒沒站的地方了,若是再中了舉人進士,說不得天不開眼,到時候她跟華哥兒又往哪裏去?


    一屋子人,沒一個不偏心的,自老太太到太太再到丈夫,一個個嘴裏念叨著紀舜英,早七早八的就讓她理屋子,又叫做他愛吃的臘肉,這一樁樁一件件,她們不過動動嘴皮子,上手做的可不還是黃氏。


    她揪著領口怔怔出神,定個小媳婦有什麽用,眼見得也是個厲害的,人還沒過門呢,就哄得那個老虔婆都喜歡她,說不得就是九條尾巴的狐狸精托世,滿院子沒一個說她不好,全跟自個兒對著幹,若是紀舜英沒了,也是她八字硬,克的。


    她越是想越是打顫,隻想著若沒了他,華哥兒就是頭一個,家裏還有誰敢再擠兌她們母子,田莊商鋪一樣樣都是他的,再結一門好親,生幾個孩兒,往後就是花團一般的錦繡前程了。


    越是想越是著了魔,滿麵燒得通紅,好似喝得甜蜜飲得醇酒,心口一陣陣的跳,那頭丫頭來報說大少爺來請安,黃氏竟露得個笑容,她輕輕掀得唇角:“快叫他進來,外頭多冷的天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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