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晝瑾不知何時走到了兩人跟前,對著薛元拱手示意,他身後還跟著柔福和林側妃。薛元眯了眯眼,點了點頭算是還禮:“王爺也來了。”


    韓晝瑾正要開口,目光卻落到薑佑身上,眼底掠過一絲訝然,頓在她身上不肯移開,忽然輕笑一聲開了口:“這位是...?”


    薑佑見他來,本來想躲開的,但這時候躲開也太紮眼了,隻好木著臉坐在原處,淡淡一聲‘王爺’算是行過禮。


    薛元還是一派優雅從容:“這位是鎮國公的小公子,皇上特地委任他為監軍,來南邊助咱家征討流民。”


    不知道是不是南邊的風水養人,韓晝瑾的膚色越發白了幾分,甚至有些病態,他麵上帶著古怪的笑:“張小公子和皇上越發像了,倒像是親兄妹一般。”他負著手,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不經意般地發問:“本王記得當初在京中偶遇過張小公子,還隨意聊了幾句話,張小公子還記得當初你我在何處相遇?聊得是什麽嗎?”


    薑佑身子動了動,手心裏沁出些汗來,薛元察覺到她的緊張,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淡聲道:“王爺說笑了,這都過去多久了,不過幾句話而已,誰還能記得是什麽?”


    薑佑跟著附和:“是啊,我這人記性不大好,還望王爺海涵了。”


    韓晝瑾微微笑了笑,忽然轉向柔福,聲音極是溫和地道:“你久居京城,應該跟張監軍極是熟悉,還不去跟監軍打個招呼?”


    自打成婚以來,他還是頭回跟柔福用這般親昵的語氣說話,柔福如夢方醒一般,抬眼瞧了瞧他,又驚疑地看著薑佑,站出來輕聲道:“張小公子。”


    她雖然認識薑佑,但跟張東嵐卻不大熟悉,也拿不準這到底就是薑佑,還真是兩人行止相貌就這般相似。


    薑佑麵上並無異色,抱拳行禮道:“王妃。”她怕韓晝瑾還要再試探,轉了話題道:“方才在院中,多虧王妃出手搭救,要不然在下難免要被扣個登徒子的名頭。”


    柔福聽了這話,眼裏的疑惑去了幾分,若真是薑佑的話,她是女子,就是碰到林側妃也礙不著什麽。她打完招呼便回身坐下,韓晝瑾輕聲問道:“王妃覺得...皇上是不是和張監軍越發像了呢?”


    柔福不解其意,隻能賠笑點了點頭:“張小公子和皇上相似在京裏是出了名的。”


    韓晝瑾唔了聲,看不出喜怒來,倒是林側妃輕哼一聲,垂眸道:“原來張監軍和王妃在京中是舊識,都是妾的不是,方才不該那般作為的。”


    這一句話把柔福和張東嵐都繞上了,柔福麵色漲紅,韓晝瑾側頭,饒有興致地問道:“怎麽了?”


    林側妃含著淚垂眸,搖頭道:“沒什麽...”她側頭瞥見韓晝瑾麵色不耐,她知道他不介意女人矯情,但矯情過頭可就遭人嫌惡了,因此忙改口道:“方才我正在院子裏走著,不知為何張監軍突然衝過來把妾抱住,妾心裏一慌,忙命人把張監軍抓住想要懲治一番,幸得王妃教誨才沒有釀成大錯。”


    若韓晝瑾真是個妒夫,她這話無疑是火上澆油,可惜他聽了之後神色淡淡的:“沒傷著就好。”也不知道說的是誰,


    林側妃麵色一僵,她本指望他幫自己出頭,沒想到他毫無反應,慌忙張口道:“王爺...”但看見韓晝瑾麵色淡漠,想說的話都堵在喉嚨裏。


    薑佑沒注意韓晝瑾妃妾之間的明爭暗鬥,興致勃勃地瞧著那樽白玉觀音,叫了兩次價都被人壓了回去,最後還是薛元出聲,這下子立刻沒人敢跟價了,那白玉觀音像也終於落到她手裏。


    這次義賣的賣出的物件都是那些達官貴人家無償捐贈的物件,再由何家人拿出來拍賣,得了銀兩全部捐給流民,何家分文不取,第一件賣完,就聽台上那報唱的人道:“這幅字‘急公好義’是當今聖上的墨寶,其上並無印璽,隻是單純用來賞玩之物,有意者請報價。”


    皇上的字,就算沒加印,那擱在家裏也足以蓬蓽生輝了,眾人都是精神一振,薑佑探頭瞧了瞧,見自己的字價格節節攀升,略帶得意地報價道:“八百五十兩。”


    本來在一旁的林側妃對這幅字興趣缺缺,方才那樽白玉觀音又沒來得及報價,聽到薑佑出聲,精神一振,側頭對著韓晝瑾柔聲道:“妾買下那皇上的墨寶送給王爺。”


    韓晝瑾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林側妃冷笑著瞥了眼薑佑,高聲報價道:“一千兩!”她掩嘴笑了兩聲,側眼瞧著薑佑:“皇上的墨寶,若是賣出價太低了可不好看。”


    台上負責展示之人一展畫卷,高聲道:“那位夫人好眼力,可不就是這個道理,買下了也是結個善緣,日後跟子孫後代也有說頭。”


    聽到子孫後代,林側妃含羞看著韓晝瑾。眾人見臨川王家的側妃開口,拿不準是不是臨川王的意思,這幅字雖然珍貴,但也沒必要為了它得罪一位王爺,因此都紛紛偃旗息鼓。


    僅有的幾人報了兩次價,林側妃心中不耐,高聲道:“兩千五百兩!”這下果然沒有人再敢跟著叫價了。


    薑佑看傻子似的瞧了林側妃一眼,懶洋洋地道:“三千兩。”


    林側妃冷眼瞧她,揚聲道:“四千兩!”這回薑佑沉默了,她見狀越發得意,掩嘴輕聲道:“妾聽聞鎮國公府上素來勤儉,對子弟的管束也甚是嚴苛,張監軍莫非是囊中羞澀?”


    薑佑無言地搖搖頭,直接翻了一倍報價:“八千兩!”


    這下換成林側妃沉了臉,但還是緊跟著:“一萬兩千兩。”她攏了攏腕子上的珠串,淡笑一聲:“監軍還是別逞強了,你不過是四品的軍職,哪裏來的這麽多銀子?你是天子近臣,想要討要一幅字還不簡單?”她根本不覺得‘張東嵐’能掏出那麽多錢來,他能掏出六七千兩都算頂天了。


    薑佑絲毫不理會她的譏誚,照舊氣定神閑:“兩萬兩。”


    林側妃麵色鐵青,她家私頗豐,當初林家嫁女的時候賠了不少嫁妝,可就算她再冤大頭,也沒必要為了一幅字掏出小半的陪嫁吧?她忍不住看著薑佑,勉強維持著麵上的溫婉,僵硬地揚唇道:“監軍有這般多的餉銀嗎?莫要為了一時意氣釀成大錯啊。”


    薑佑看見她那張臉就渾身不自在,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娘娘管好自己便是,我銀子夠不夠就不勞你操心了。”


    皇上的銀子由戶部撥款,她一沒後宮二沒不良嗜好,所以日常花銷甚少,私庫頗豐。且不說兩萬兩銀子對她不算什麽,就算她拿不出這麽多錢來也無妨,反正那字兒是她自己寫自己捐的,跟何家打個招呼直接拿回來便是。


    她看了眼林側妃,漫不經心地問道:“娘娘還要加價嗎?”她本意還是不想自己的字兒,哪怕是沒加印也不想流落到別人手裏,沒想到誤打誤撞哄抬了一番,反正東西是她自己的,就算叫破了天都能收場,這位林側妃可就未必了。


    林側妃咬著下唇,又不想就此墮了麵子,高聲報價道:“兩萬兩千兩。”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她加價已經十分吃力了,她心裏期盼薑佑無力加價,一邊抬頭楚楚地看了眼韓晝瑾,後者卻不為所動,隻是淡淡地瞧著底下。


    她心裏一涼,韓晝瑾這般袖手旁觀,明顯是看出來她假公濟私,既然為了報富昌侯的私仇,肯定不可能讓王府給她掏銀子。


    薑佑衝她笑了笑,笑得她心裏一涼,就聽她揚聲道:“兩萬五千兩!”不光是林側妃,其他人也有些吃驚,皇上的墨寶值錢不假,但這叫價也太高了些,未免太過奢侈。


    林側妃氣得心搖身晃,但卻不敢往上加價了,她還不知道‘張東嵐’能繼續出多少,總不可能真的為了一時意氣把嫁妝全賠進去吧?一個沒了娘家沒了嫁妝的側妃,誰還會把她瞧在眼裏?


    薑佑一點頭,正要示意底下報唱的落定,就見韓晝瑾忽然微微一笑:“三萬兩。”他說完抬頭看著薑佑:“賤內無禮,冒犯了張小公子,既然張小公子喜歡這幅字,不如就讓本王買下這幅字送給公子吧?”


    林側妃開始聽他報價,心裏還是一喜,聽到他後麵那句,隻覺得被人當麵打了幾耳光,全身冰涼,連指尖都顫了起來,不知是羞怒還是惶恐,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顫著聲音道:“王爺...”


    韓晝瑾並不看她,隻是微微一笑看著薑佑,後者蹙了蹙眉頭,就聽身邊一道清朗的聲音越眾而出:“三萬五千兩。”薛元漫不經心地瞧了眼韓晝瑾,又垂眸笑看著薑佑:“咱家和皇上相識多年,手裏還沒皇上的一幅墨寶呢。”


    這下所有人齊齊閉了嘴,卻都在心裏叫了聲乖乖。薑佑有點心疼,替薛元心疼的,進宮以後要是少了嫁妝,那得多跌麵子啊。


    薛元當然不知道她腦子裏轉的什麽年頭,這時候已經有底下人把那幅字包好送上來給他,他隨手打開瞧了瞧,忽而輕笑了聲,聲音極低地道:“皇上還是寫情詞最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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