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似錦的母親是張家旁支的嫡女,小時候父親任京官的時候在京裏住過幾年,所以跟張東嵐一起讀過書。這其中的關礙薑佑當然不知道,她腦子轉了幾圈,還是從記憶裏翻不出這個人來,但又怕這麽露餡,隻能硬著頭皮道;“原來是似錦姑娘啊,許久不見,身子可還康健啊?家裏可還安好?”


    何似錦被她老氣橫秋的寒暄方式問的‘撲哧’笑出聲來,掩嘴笑了會兒才答道:“托你的福,身子倒還好,家裏...”她蹙了蹙眉:“父親不久前過世了。”她側頭問道:“嵐哥兒家裏怎麽樣?老祖宗和國公爺身子還好嗎?”


    薑佑看她態度自然熟稔,而且對張家好似頗為熟悉的樣子,她腦子裏邪光一閃,自然而然地浮現出好些話本子的內容,轉頭上下打量著何似錦,溫和笑道;“敢問姑娘...可有婚配啊?”沒準這位何姑娘和東嵐私定了終身,但礙著家裏的原因分開這麽多年,若是她沒有婚配,兩人馬上就要再續前緣了。


    何似錦被她問的怔了怔,隨即紅了臉,薄嗔道:“嵐哥兒也太唐突了,問這個做什麽?”她被薑佑打量的有點不好意思,偏偏對著‘兒時夥伴’又不好發火,隻能轉身上了轎子:“不打擾你當差了,我先進城了。”


    薑佑有點尷尬,但又不知道這位會不會成自己未來表嫂,隻好目送她離去。她又沿著城門巡視了好幾圈,好容易等到交接班,她急匆匆趕回何府,正好薛元也已經回去了,她坐下端起茶盞咕咚咕咚喝了幾口:“媳婦,那幾個人查的怎麽樣了?”


    薛元披著鶴氅,攢著眉毛看她越發糙漢的動作,頓了半晌才緩緩問道:“皇上叫我什麽?”


    薑佑不小心說漏了嘴,抱著茶盞子連連咳了幾聲,打岔道:“我問你正事兒呢,先說這個。”


    薛元站起身,傾身挨近了幾步,鶴氅一揚就她整個人攬到懷裏,探出隻白潔有力手摩挲著她的脖頸,順著衣領往下探:“事情不分大小,對臣來說,這也是正事兒。”


    薑佑按住他微涼的手:“別,別亂來,這是正堂呢,萬一給人瞧見了可就說不清了。”


    薛元把她手裏的茶盞子放到一邊,攬著她退到了牆角,眨了眨眼道:“皇上說什麽呢?臣和皇上正在議事,清者自清,何必在乎旁人怎麽看?”


    薑佑額頭沁出細密的汗,也不知道是被暖爐熏的,還是被他動作驚得,她抬手推他:“你好好說話,那幾個人審出來了沒有?”


    薛元握住她的手,輕輕吻了吻指尖,一手在她前襟處不安分地動著,一邊漫不經心地道:“問出來了,是上回動.亂的流民派來的人。”


    薑佑被抵在牆角動彈不得,隻能苦著臉拉著他的手,勉強理著思緒:“那...那那夥兒餘孽藏身在哪兒問出來了嗎?”


    薛元有點不滿她這時候還全心想著公事,幽幽地瞟了她一眼,手裏加了些力氣,滿意地聽到她的驚喘,才緩緩道:“他們這夥人都是散著的,隻接受匪首的指使,具體的並不清楚,隻知道這次是要煽動流民的,我看那幾人肚子裏的東西掏的差不多便處決了。”他關切地往下看:“今兒個城門出了點亂子,皇上沒什麽事兒吧?”


    他語音切切,聽著是挺感人的,但一隻手要是不胡亂撩撥沒準還能更真摯些。薑佑喘息急了幾分:“能有什麽事兒...幾個流民而已。”她用力掙開他的手,得意道:“在朝裏的時候都說那些流民厲害,我瞧著也不然,還不是三兩下就被我收拾了。”


    薛元傾身眨眨眼,兩瓣紅豔的嘴唇貼著她的臉頰,眼神有點哀怨,輕聲喃語;“皇上隻知道外人麵前抖威風,什麽時候在床上也能厲害點呢?”


    瞧瞧這流氓耍的,風馬牛不相及的事兒都能扯到一處。薑佑身上的毛炸起來了:“你敢說朕不行?!”媳婦真討厭,這麽欲.求不滿讓她這個當皇上的很辛苦啊。


    薛元不知道她哪裏學來這麽多市井詞匯,幹脆把她打橫抱起來道:“皇上行不行,等會兒自然就知道了。”


    薑佑慌忙掙開:“不成不成,朕明兒早上還要早起呢,今兒都夠晚了。”她說完又啐了自己一口,這不是上趕著承認自己不行嗎?她忙扯歪理:“你好歹也是堂堂廠公,一天到晚除了這個就不能想些國家大事。”


    薛元沒想到她一轉眼的功夫想了這麽多,卻看見她眼底下泛著青,他抬手撫了撫:“臣操心國家大事的時候皇上還在禦花園滿園的撒歡呢,操心大事兒操心了這麽些年,也應該做些風花雪月的雅事了。”說完已經到了寢室,他繞過屏風,把她輕輕拋在杏色的織錦被褥上。


    薑佑挨著枕頭就懶得動彈,臉埋在被褥裏裝死,薛元瞧她真是累的狠了,便端來溫水哄著她洗漱,又抓著白白嫩嫩的龍爪紓解了一回,兩人相互摟著雙雙睡去了。


    昨晚上沒被采陰補陽,第二天精神格外好,薑佑和薛元早起洗漱完,就聽門外一陣鬧騰,好像是敲鑼打鼓吹奏者哀樂,她聽的有些迷茫,命人帶了個何家宅子的下人細問:“貴府有白事嗎?”


    那下人知道她是府上貴客,倒也不敢怠慢了,隻是苦笑著哈了個腰:“小的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我們老爺素來與人為善的,今兒也不不知道發生什麽了,富昌侯擺開了喪事的全幅儀仗,帶齊了家丁人手,堵著府門不讓人進出。”


    他臉上滿是憤憤:“我們何家好歹也傳承快百年了,豈能由得他們這般欺負?要不是上頭老爺壓著,早就帶人把這些人打出去了,真是...哎。”


    薑佑一時沒想起是誰來,半晌才回憶起那個二世祖昨天叫囂著自己是富昌侯家的嫡子,她聽完滿臉鄙薄道:“八輩子都是泥豬癩狗的人家,仗著祖上出了個皇後便得意忘形了,教出的那樣的貨色來,還有臉上別人府上堵門,真是不知所謂。”她說完起身道:“這事兒到底是因我而起,也不好讓何老為難,我出去把這群人打發了。”


    富昌侯對於百姓和小官小吏算是高門大戶了,但對皇上來說還真不算什麽。薛元也不想事事都拘著她,因此隻是叮囑她若是不成命人來找他,仍舊坐在原處慢慢地用著早膳。


    薑佑跟著下人走了出去,外院的正廳裏一聲咆哮傳了出來:“何文正,你何家雖然勢大,我們富昌侯府也不是好欺負的,這事兒你別想就此沒過了!”


    薑佑聞言忍不住皺了皺眉,何老如今雖然致仕,但在清流中的聲勢卻不減當年,沒想到這富昌侯倒是生了一副牛膽,敢這般跟他說話,真是什麽老子生什麽兒子。


    何老在外不緊不慢地道:“老夫知曉侯爺的苦處,但昨日令公子差點引得流民大.亂,證據確鑿,老夫也沒法子啊,侯爺跑到我何家要的什麽公道呢?”


    何長明的聲音也跟著傳了過來;“侯爺還請息怒,令公子之事我們雖然跟著難過,但終究事情已經過去了,侯爺這般抬著棺材堵了府門,豈不是讓全金陵人瞧笑話嗎?”


    富昌侯哼哼冷笑幾聲:“你少給我裝糊塗,誰不知道張東嵐如今就在你們府上,你們把這個殺我兒的主犯交出來,我二話不說立刻掉頭走人。”


    何家上下唯一知道‘張東嵐’真正身份的知道何老一人,他當然不可能把薑佑交出去,甚至都不會讓她出麵對峙,萬一驚了聖駕誰擔待得起?他在正廳捋了捋胡須:“此事不可,張三公子老遠從京裏鎮國公府趕來,在我何府住下,是我府上的貴客又不是犯人,哪裏輪的上老夫來交出人來?”


    他刻意點出‘張東嵐’的出身,就是想讓富昌侯適可而止,但他卻沒把他的出身放在眼裏,要是鎮國公和張東正在這裏他說不定還會忌憚幾分,可張東嵐一個庶出的,就算按了個嫡子的名頭也不算什麽東西。


    他想到昨晚見到自己身首分離的兒子,心裏大恨,麵目猙獰,抬手就想扯何老衣襟:“你少廢話,若是今日不交人出來,我便讓人圍了你這何府!我們家可是皇親國戚,到時候看看皇上會幫著誰!”


    被點名的皇上聽了一會兒牆角,這才施施然走了出去,不急不忙地道:“我就是張東嵐,不知道侯爺尋在下何事?”


    富昌侯一身縞素,抬眼看見她眼睛恨得都紅了,上前一步就想動手,她身後的兩個侍衛長刀交錯,立刻把他攔下了。他被架住動彈不得,隻能瞪大兩眼狠狠地盯著她。


    這時候有個身形臃腫的婦人哭的兩眼紅腫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探手就想扯著她的領子撒潑:“你這個小畜生,有娘生沒娘教的狗東西,無緣無故為何要殘害我兒!”想必這位就是富昌侯夫人。


    薑佑目光微冷,身後的侍衛會意,兩邊劍鞘雙雙一揚,就抽在那婦人臉上,那婦人被打的一個趔趄,兩邊臉頰高高腫起,捂著臉驚慌地倒退了幾步。


    她鄙夷地瞧了眼這一對兒夫妻,真是什麽爹娘養什麽兒子。她理了理袍袂,挑了東邊側首位置坐下:“鎮靜下來了嗎?鎮靜下來咱們就來好好地講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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