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福在旁聽了多時,眼看著自己心上人就要惹上麻煩,心裏一急,下意識地就開了口,她向來不愛引人注目,如今見眾人都瞧著她,白淨的麵龐漲得通紅,垂著頭不敢言聲。


    薛元隻是頓了頓,目光就從她臉上淡淡掃過,手裏仍是拎著那絛子,微眯了眯眼:“郡主說...這物件是你的?”


    柔福被他的眼神嚇得不敢言聲,眼裏蓄了些淚水,韓晝瑾眼看著救命稻草就要沉沒,忙出聲道:“不錯,此物正是郡主贈與本王的。”


    薛元偏了偏頭:“王爺方才怎麽不說?況且郡主贈與王爺的物件王爺再轉贈給側妃,王爺到底是怎麽想的?”


    韓晝瑾心念電轉,緩了緩聲氣道:“方才為著怕郡主的名聲有損,所以孤一直不肯鬆口,如今郡主自己說出來,倒是免去孤的為難。”他鬆了神色,緩緩笑道:“至於這物件為何會在側妃處,想來是孤無意遺失到她那裏,被她拿出去作威作福。”


    薛元微眯了眯眼,不知在想些什麽,忽然轉頭對著柔福道:“郡主覺得呢?”他拖長了聲調:“有些事情郡主可得想想清楚再開口,郡主也到了該出嫁的年紀,壞了名聲未免不美,選擇的餘地也少了...”


    這話不像是在威脅警告柔福,反倒是像在唆使些什麽,柔福本來隻是怯怯地垂著頭不敢言語,聽他說完眼睛漸漸亮了起來,輕輕地頷首道:“這...這是我送給王爺的。”


    韓晝瑾猜到薛元想做什麽,微微沉了麵色,但這時候又不好反駁,隻能聽著他繼續問道:“不知道郡主這玉佩究竟是從哪裏來的?”


    柔福郡主如同被開了七竅一般,抬著頭輕聲道:“這...這玉佩是父王的遺物,被我拿來送給王爺...”


    寧王是親王,有龍紋的玉佩也屬正常,況且當初寧王早有反心,所以在上麵刻下‘既壽永昌’四個字也屬正常。按理來說這事兒到這裏應該偃旗息鼓,似乎也沒什麽戲可唱的了,薛元卻揚了揚唇,繼續問道:“既然是生父遺物,郡主怎麽輕易就把它送人了呢?當中是否有什麽蹊蹺?”


    薑佑本也以為這次算計韓晝瑾定然不成,沒想到事情又有了轉機,便跟著幫腔道:“是啊,堂姐究竟為何會把如此緊要的物件贈人?”


    柔福咬著下唇看了眼臉色鐵青地韓晝瑾,麵色似乎有些躊躇,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輕聲道:“因為...因為我和王爺...早已生了情愫,所以給他了信物...”反正她的名聲早就毀了,如今用本來就沒有的名聲,換來與心上人的長相廝守,似乎也劃算得很。


    薑佑哦了聲:“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這種事情藏著掖著做什麽?鬧出這種事兒未免不美,還不如盡早求了朕,請朕給你們二人賜婚。”


    韓晝瑾再看這樣下去,他是非娶柔福為正妻不可了,於是當機立斷地道:“皇上,臣本也想向皇上啟稟此事兒,臣想娶柔福郡主為側妃,還望皇上恩準。”


    其實若不是情勢所迫,他連側妃的位置都不願意給柔福,且不說他心裏還惦念著張皇後,就算是他心裏沒人,也不可能把柔福這等空有容貌,背景氣度頭腦一概沒有的女子娶進門。


    薑佑麵色微沉,不悅道;“你當宗室女是什麽人?你娶柔福為側妃,日後若是娶了正室,難道讓宗室女伏低做小不成?將我皇室的麵子置於何地?”她現在忍不住在心裏感歎起起柔福郡主的封號了,如今空有個名頭,卻無甚實權,娶回家了還得供著。


    薛元漫聲道:“皇上說的是,宗室女子不比尋常,古往今來哪有給人當偏房的道理,王爺好大的威風。”


    韓晝瑾辯駁道:“話雖如此,可柔福郡主的名聲...有失,本王家的家風素來嚴謹,如何能聘娶郡主為正妻?”


    這話一說,柔福霎時紅了眼眶,旁的人對她指指點點也就罷了,如今連心上人也這般擺明了嫌棄,讓她如何不難過?


    薑佑瞧了她一眼,咳了聲道:“既然你們這事兒已經鬧出來了,若不想個妥善法子處置了,豈不是更礙著你們韓家的名聲?況且你們既然已經互贈了信物,可見是情投意合,怎能因為區區名聲就委屈了她?”她咳了聲道“本來朕也不打算用聖旨強壓著你們,但如今在朝的諸位都瞧見了此事,朕就給你們賜婚,你聘娶柔福為正妻,年後完婚吧。”


    昌平議親行禮比柔福早上許多,現在都還不敢談完婚之事,薑佑這般擺明了是要趕緊把柔福打發出去。


    韓晝瑾深吸了一口氣,隻能吃了這個悶虧,躬身道:“謝皇上賜婚。”既然婚事被算計了,他這時候也無話可說,轉向薛元道:“既然這玉佩是柔福郡主所贈的定情之物,不知廠公可否還給孤?”


    薛元卻不動聲色地把玉佩遞給底下人,緩緩笑道:“便是郡主所贈,王爺也應該知道異姓郡王不能用龍紋的規矩,王爺若是私底下賞玩也就罷了,竟不慎把它公之於眾,這東西...還是留給臣吧。”


    留著這把柄好時不時能再脅迫他?韓晝瑾麵色陰沉,最壞的結果不過如此,他被迫娶了柔福當正妻不說,身上的把柄還沒去了,幸好他修養了得,深吸一口去竟緩緩坐下了。勝敗乃兵家常事,不必計較一城一池的得失。


    薑佑朗聲宣布開宴,一頓國宴總算擺的有驚無險,眾人按著禮數吃完,趕著回家談論這場大八卦,好容易才捱到了宴散。


    薛元陪著薑佑回乾清宮,她一路上都很開懷:“掌印下的好棋,一舉兩得。”


    薛元這些日子常有意無意地提點她政事,聞言故意考校她道:“哦?皇上說說是哪兩得?”


    薑佑扳著指頭數;“一來把柔福這個大包袱甩出去,讓他找不著貴女聯姻,二來也留著這麽個把柄在,以後找他麻煩也輕省。”


    薛元笑了笑:“皇上還少說了一點,他那惹了事的側妃他定然不會再留了,這側妃娘家是武官,官職也不低,他這些日子沒少活動,正好把這樁也壞了。”


    薑佑聽得連連點頭:“掌印真夠損的。”她拉著薛元乾清宮裏走:“朕有樣東西送給你。”


    薛元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就見薑佑捧了個錦盒轉出來,然後一臉期待的遞給他。


    薛元撥開插栓,裏麵躺著的是個奇醜無比,針腳歪歪扭扭的菱形布片,與精致的錦盒形成鮮明的對比。他拎起來瞧了瞧:“皇上送臣的這是什麽?”這布片當手絹嫌大,當冠帽又嫌太小,饒是他見多識廣也沒瞧出來到底是做什麽的。


    薑佑有些失望地訕訕道:“沒瞧出來嗎...朕給你做的衣服。”她鬱悶地敲著桌麵:“本來是想做個長衣的,結果一時沒縫好就隻能扯了做短褂,結果短衫又縫壞了,隻好改成中衣,沒想到中衣又沒做好...”


    薛元默了會兒才道:“臣...五歲的話,大概能穿的上吧。”


    薑佑不樂意地道:“你就不能誇誇朕,朕跟昌平堂姐學了好久呢。”


    薛元抬手把她抱起來掂了掂:“臣對皇上沒什麽要求,隻要皇上能繼續長點,身子調養好了,親近的時候再懂些風.月臣就知足了。”他拎著那塊布片給她看:“皇上打算讓臣怎麽穿?”


    薑佑紅著臉摸了摸鼻子:“要不...朕再改改,給你做成肚兜?”


    薛元乜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襟口出流轉:“皇上若是有心,不如就把你貼身穿的肚兜賞給臣吧。”他見薑佑捂著襟口瞪他,便拉著她的手道:“既然說到過年禮物,臣也有樣東西要送給皇上。”他似笑非笑地揶挪道:“保管比皇上送的這個用心得多。”話雖這麽說,還是小心把那布片疊起來小心貼心口放著。


    薑佑梗著脖子辯解道:“好歹是朕自己做的呢,你若是嫌棄,不如還給我!朕找個能慧眼識珠的給他。”


    薛元似笑非笑地乜了她一眼,拉著她往外走,一路登上了皇城的角樓,抬頭道:“皇上瞧瞧。”


    薑佑跟著他的話抬起頭,就見萬千的煙花在夜幕中轟然炸開,璀璨迷離,數百裏錦城雲煙,她張大了嘴道:“這...這是...”


    薛元微笑道:“京城百裏大的位置,如今的夜幕全為皇上一個人亮著。”他垂眸道:“臣的心也是,雖然能容下整個大齊朝,但卻隻讓皇上一個人進來。”


    薑佑雖然知道他對自己的心意,平時也總少不了被他調弄幾句,但這般心意深重認真地還是頭一遭,抬起眼怔怔地望著他。


    他探手把她攬在懷裏,上好的龍涎香味道阻擋了煙火氣,金蟒身上精細的紋路摩挲著她的臉頰:“我又想親你了,怎麽辦?”


    薑佑細細嗅著他身上的淡香,反手握住他細白的手,配合地抬起臉,他配合地傾下身,她兩手交纏勾著他的頸子,墊著腳親著那兩瓣豐潤的唇,他味道總是那麽勾人,難怪把她的心和人一起勾住了。


    ......


    萬家歡慶的時候,有個騎手背後插.著黃旗,直奔皇城而來,然後用力叩開城門,對著守城的校尉揚聲道:“南邊地龍翻身了,鎮國公帶的人還有賑災糧食全都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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