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觀眾尖叫了,沸騰了,掀房頂了。


    台上的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這種突如其來的表白誰受的了?大家大眼瞪小眼,最後還是葉菱輕飄飄地說:“知道了,咱倆也好好地給觀眾說一輩子。”


    觀眾掌聲更為熱烈,台上的眾人才反應過來,在史湘澄的帶動下也開始鼓掌。仿佛剛剛謝霜辰一番激情表白是多麽的天經地義,是多麽的熱愛藝術和舞台,是多麽的熱血。


    還有觀眾想要過來拍照,眾人一一應付了,觀眾散去,大家才開始離場。姚笙早就去了後台,打眼碰見了陳序,他倆不是特別熟,互相打個招呼了了兩句,就坐下等台上的人下來。


    “我剛剛都沒瞧見您。”姚笙客氣地說。


    陳序說:“我沒坐前頭,讓小五爺給我們換了個邊邊角角的票,我跟老楊還有楊嫂隨便兒找個地兒坐就行。”


    “喲,楊哥楊嫂也來啦?”姚笙說,“人呢?”


    陳序說:“可能直接走了,開演之前他們來跟湘澄打過招呼了,湘澄說散場之後回家得了,後台人多,怪亂套的。”


    “那您……”姚笙心裏古怪,剛想問陳序怎麽大晚上的不直接回去,話剛到嘴邊,台上的人就回來了,緊接著就是一陣騷動。


    “喲!小五爺!”


    “謝霜辰!”


    眾人圍成了一團,姚笙和陳序也跑了過去,原來是謝霜辰昏倒了。


    “怎麽回事兒啊?”姚笙問。


    “他今天一直在發燒。”史湘澄解釋說,“剛剛在台上就快不行了……”


    “啊?”姚笙很是意外,他還以為謝霜辰最後嗓子啞了是演得太賣力了。


    “別說了,你們散了,我帶他上醫院去。”葉菱給謝霜辰掐人中掐醒了,謝霜辰暈暈乎乎,跟攤爛泥也差不多。眾人紛紛表示要一起去,葉菱哭笑不得,說道:“醫院那麽亂你們去幹嘛?是認識大夫還是怎麽樣?都忙活了一宿了怪累的,回家休息,沒多大事兒。”


    姚笙自告奮勇地說:“那我跟你去。”


    葉菱說:“算了,你上醫院去估計得更亂。”


    姚笙說:“那我給你打電話安排,想上協和還是哪兒?”


    葉菱說:“發個燒至於上協和麽……”


    最後還是陳序跟葉菱說:“我跟你去,我有個朋友在醫院,有個人陪著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葉菱不想再浪費時間,便說:“行。”


    一路上是陳序一邊開車一邊聯係他的朋友,正巧人家今天晚上在發熱門診呢,就直接去了。對方給安排妥當了,檢查了一下沒什麽大問題,輸上液就清淨了。


    謝霜辰一直在睡覺,葉菱盯著輸液瓶看,陳序和他的朋友在走廊上寒暄幾句,過會兒回來了,葉菱對他說:“師哥,今天麻煩你了。”


    “沒事兒。”陳序笑了笑。


    “我在這兒看著就行了。”葉菱說,“太晚了,你趕緊回家。”


    “不用。”陳序說,“回去也沒什麽意思。”


    葉菱聽出來陳序話裏有話了,他又不擅長這樣的家務事,也不知道陳序的意思是想跟他聊,還是不想跟他聊。


    沒想到過了一會兒,陳序自己說:“像你們倆這樣也挺好。”


    “怎麽了?”葉菱問。


    陳序說:“兩個人在一起生活,有共同的愛好和事業,相輔相成,這不是挺好的麽?”


    葉菱笑了笑,含蓄地說:“但也要忍受世俗的眼光。”


    “嗨,什麽世俗不世俗的。”陳序說,“你以為普通夫妻打架,隔壁的大媽就不會跑來說閑話麽?隻要有人想說你閑話,不管你做什麽都逃不開。”


    葉菱猶豫地問:“師哥,你最近……怎麽了?”


    陳序自言自語地說:“我其實挺羨慕老楊的,夫妻倆想幹嘛就幹嘛,活得灑脫。”


    “個人有個有人的活法兒。”葉菱說道。他大概能猜測出來陳序的苦惱是源自於家庭生活,一個三十多歲有妻有兒的男人的痛苦大多數也來自於現實的圍剿。


    工作處於上升期,有了孩子之後就有大把的花銷,還有房貸車貸,雙方家裏逐漸老去的父母……陳序何嚐不羨慕楊啟瑞呢?但是他根本不敢灑脫的辭職跑來追求自己的夢想,這太不現實了。


    積壓的煩惱叫人暴躁,也會產生家庭糾紛。之前孩子上幼兒園的事情就叫他焦頭爛額,如今兩個人又為了種種課外輔導班發生意見分歧。夫妻吵架難免翻舊賬,妻子就把他時不時往外跑的事兒揪了出來。陳序懶得解釋,幹脆跑出來聽社裏的專場。


    就跟逃難似的。


    他是詠評社最早期的成員之一,看著社團發展壯大,心裏也非常開心。但是當他在台下坐著的時候,猛然發覺自己仿佛隻是一個看客,隻能獨自站在角落裏去仰望那樣的熱鬧與追捧。


    心裏愈發糾結苦悶。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陳序處在這個中間的過度階段,對於人生產生了種種彷徨和動搖。


    謝霜辰輸液輸到一半兒,精神好了一些,聽葉菱和陳序在一旁聊天,睜開眼問,嗓子沙啞地問:“幾點了?”


    “十二點了。”葉菱說,“吵著你睡覺了?”


    “沒有。”謝霜辰動了動,自然而然地靠在了葉菱身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想張口說話,葉菱說:“別說話了,萬一真好不了了怎麽辦?”


    謝霜辰點點頭,很費勁地從口袋裏掏手機,也不知道在打什麽字。


    一會兒,陳序收到條信息,是謝霜辰給他發的。


    “陳哥,剛才你倆聊天我聽了個七八分。我覺得錢能解決生活中至少百分之八十的問題,你放心,這攤買賣我肯定打理好,等回頭你也不想上班了,就直接過來,我不會虧待任何人,咱們要比原來過的都好。”


    陳序低頭看著手機,笑了笑,並非高興也並非苦悶,他似乎就是扯了一下嘴角,更多的是一種無法釋然。


    專場帶來的效益遠比他們自己想象得大,特別是謝霜辰最後那一下子。


    這到底是怎樣的神仙眷侶啊,不嗑一發是不是有點對不起自己?


    路人是狂歡的,粉絲是糾結的,正主煩不煩?怎麽老跑出來惹事兒?她們恨不得一腳把櫃門給踹上焊死。倒也不是不準萌cp,但是多少得講究講基本法?人家就是純潔的直男友情啊,師兄弟倆人風風雨雨這麽一路走來不容易,就不能到最後抒發一下情感?


    傳統曲藝自古以來都是搭檔勝夫妻,玩歸玩鬧歸鬧,但是葉老師和小五爺的感情是非常真摯純潔的。甭說他倆人經曆了這麽多,就你跟你大學四年的好哥們兒畢業典禮上不抱頭痛哭互訴衷腸一發麽?是人都有感情,這種感情是不分性別和年齡的,愛情是“愛”,難道親情友情就不是“愛”了麽?


    再者說了,小五爺最後說的是“我愛您”,大家都知道葉老師雖然是小五爺的師弟,但是小五爺對葉老師一直很尊敬,一隻都是稱呼葉老師為“您”,這是一種傳統,也是一種體麵,是兩個人超越一切的情誼。


    如果是當眾出櫃,難道不是“我愛你”嘛?


    而且人家葉老師後麵那句話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明確了,兩個人就是要互相扶持地在一起,給喜歡他倆的觀眾說一輩子相聲。


    這才是境界啊!


    什麽惡意賣腐炒作,怕不是娛樂圈混太多了!


    粉絲們各種寫小作文,分析的有理有據,中心思想就是兩個人就是感情太好了,勝似親生兄弟,不分你我。還有一些真情實感的粉絲雖然沉迷兩個人如夢似幻的情感當中,但也不免幽怨地腦補兩個人日後紛紛結婚生子會是怎樣一副光景,嫂子們會不會搞出來一堆家長裏短啊,小小葉和小小謝會不會繼承父親的衣缽啊……


    “想的也是真多。”史湘澄一邊兒刷微博一邊兒在他們三個人的群裏發牢騷,“估計你倆就算真的出櫃也沒人信,這算什麽事兒啊。”


    “這不也挺好的麽?”葉菱過了會兒才回複,“省的惹麻煩。”


    史湘澄說:“是啊,就讓她們自己幻想直男友情去。謝霜辰怎麽樣?還活著呢麽?”


    謝霜辰突然跳出來發信息:“沒死!”


    “哦,你好驕傲啊?”史湘澄瘋狂白眼,“也不知道是誰下了台之後立刻變成了一條死狗。”


    謝霜辰立刻就裝死了。


    “湘澄,社裏的事兒多你擔待一些。”葉菱說,“讓謝霜辰安心養病。”


    “行行。”史湘澄說,“給他放兩天假,不過得按照病假走,該扣的工資也得扣啊。”


    “嗯。”


    葉菱消息剛發出去,謝霜辰就唧唧歪歪地說:“屎香腸竟然敢扣我工資!”


    “人家不也是按照流程辦事麽。”葉菱把謝霜辰推倒,“好好躺著休息,別叫喚了,嗓子好了是不是?”


    謝霜辰可憐弱小又無助地乖乖躺在床上。他翻騰了半天覺得沒意思,想拍拍床邊叫葉菱陪自己躺著,但又怕傳染給葉菱,糾結半天作罷。


    葉菱去給他端了杯水,說道:“以後不準在台上瞎說話,聽見了沒有?”


    謝霜辰不言語。


    葉菱碰了碰他:“跟你說話呢。”


    “一會兒不叫我說話,一會兒又叫我說話。”謝霜辰說,“您可真逗。”


    葉菱覺出來自己前後矛盾了,說:“那你就點頭搖頭。”


    謝霜辰還是不動。


    “那你自己呆著。”葉菱起身,“我走了。”


    “誒!您上哪兒去?”謝霜辰立刻爬起來問。他嗓子還是有點啞,說話就顯得特別可憐。


    “我出門逛逛。”葉菱故意說,“不想跟你在一塊兒,你老氣我。”


    “我不氣您!”謝霜辰說得太急,一陣咳嗽。


    “……”葉菱無語,走回去說,“你幹嘛啊?就不能叫我省點心?我是想出去買點水果,家裏都沒得吃了。”


    謝霜辰說:“晚點再去,您陪我躺會兒。之前太忙了,您也沒有好好休息過。”


    葉菱歎了口氣,謝霜辰病還沒好,生病的人總歸最大,他依了謝霜辰躺下,謝霜辰枕著他的肩膀,小聲說道:“葉老師,原來您就是學首歌不叫我知道呀。”


    “那不然還能有點什麽?”葉菱問。


    “沒什麽。”謝霜辰說,“我特別高興。”


    “我本來想最後再說的。”葉菱說,“結果沒想到你出了這麽個幺蛾子,所以就有點倉促,我好像還彈錯了幾個音。”


    “沒有,特好。”謝霜辰說。


    葉菱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摸了摸謝霜辰的腦袋,距離他上一次受傷住院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頭發都不知道剪了多少回了,可葉菱總還記得當初摸著謝霜辰那個禿瓢腦袋的感覺,不由感慨說道:“時間過得好快啊,總感覺認識你好像昨天的事兒。”


    “是啊。”謝霜辰開玩笑地說,“我現在還記得您當初特別不情願的樣子。”


    葉菱說:“就你那不講理的德行,誰跟你能情願呢?”


    “那現在呢?”謝霜辰忽然問。


    葉菱笑了笑,沒有說話。


    “哎,頭一次開專場就搞成了這樣,總覺得特別不滿意。”謝霜辰說,“我明明返場節目還準備了好多,都沒來得及使。”


    “還有下次。”葉菱說,“以後還有很多次,全國各地,全世界各地。不過,以後都不準胡鬧了。”


    “我也是當時有點控製不住。”謝霜辰雖然瘋,但是他不傻,他當然知道說什麽話會引起什麽後果。但是性情中人總會有那麽幾個瞬間是無法控製自己的感情的,葉菱那麽好,他想叫所有人都知道,他愛葉菱。


    這樣的愛,難道都不值得一個光明正大麽?


    至於後果……


    隻要葉菱不受到任何傷害,他向來不在乎什麽後果。


    他隻在乎葉菱。


    好在謝霜辰原來就是個小作精,玩得本來就過分,搞出什麽幺蛾子來,大家都會奉上一句“你們直男真會玩”給定性。


    哈哈一笑,不當回事兒。


    他在家裏躺了一個禮拜,葉菱也沒去社裏,一切被史湘澄打理得井井有條,雖然當紅的演員不在勢必會影響售票,但是結果意外的也沒有那麽慘,由陸旬瀚蔡旬商攢底,座兒也挺不錯。


    其他演員的成長,也會減輕謝霜辰身上的擔子。


    可是人一紅,哪兒能歇得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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